自从行令台出来知桃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踏进扶风殿沏了杯温茶奉给王妙容,才犹豫着开口道:“主子,您为何如此信任魏行令,那些话若是传出去我们岂不是自绝前路?”
王妙容闻言一笑,接过茶盏,在手中细细把玩着。
“本宫在赌,赌她的野心,显然是本宫赢了。”恍若无意般缓缓开了口:“知桃,自本宫被王爷选中以来你跟本宫也有三年了吧,本宫待你如何?”
知桃垂首道:“主子待奴才很好,是主子在奴才最艰难的时候救了奴才,主子的恩情奴才无以为报。”
王妙容将茶搁在桌上,抬手虚扶一把,示意知桃起身。
“三年前的你很像当初的本宫,出身卑微又受尽欺辱。而我们想要摆脱这些便只能成为人上人,努力的往上爬,哪怕是不择手段。”
送走王氏,魏蘋转头处理了些琐事,抬眼见着时辰还早便起身赴往里仁殿禀事。
路过千佛宫听见里边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伴着宫人们一声又一声的劝阻,暗自咂舌,摇摇头匆匆路过。
凤仪宫里仁殿是整个光宫最为豪华的殿宇,雕栏画柱处处透露着精致,一棵梧桐树葱茏高大干云蔽日,彰显着国母的威仪。魏蘋抬头瞧着红漆金字的牌匾,脸上一片肃然,凤仪里仁,这便是众妃争得鱼死网破却又心驰神往,求而不得的地方。
随人进内殿候着,只听闻那殿外的金丝鸟儿鸣着脆响,似珠玉落地。
赵后赵明君自皇子耀出生以来便鲜少过问后宫琐事,关于后宫嫔妃争宠的那些个幺蛾子,几乎是不理,只要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由贵妃郑氏代理,表面上各宫与赵后的联系,基本都是靠行令魏蘋维持。
赵明君坐在榻上逗着怀中的孩子,门婢来报行令魏蘋在殿内侯着,便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了奶娘照看,由着婢子整平了衣裳提步跨出红漆门,一行一举皆展着风华,那股母仪天下的气场许是后宫嫔妃们一辈子也练不成的。
魏蘋瞧着赵明君出了内室,赶忙依了礼数垂眸施礼,她虽掌着些后宫权势,旁的嫔妃们都急着拉拢,但在正经的主子面前仍要恭敬万分的理儿她一直都懂。
“奴才行令魏氏,恭请皇后殿下凤体万康,恭请皇子耀长乐永安。”
里仁的静谧,是一种能够让人沉下心的力量。赵明君有些日子没见着魏蘋了,瞧着她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伶俐,那双眸子里的光像是愈发的明亮。
赵明君朝着凤椅走过去,经过魏蘋身旁时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算做是赞赏。展臂落座,任婢子恭敬的跪坐在地上展平行走时皱掉的衣角,瞳光碎碎流转抬眼看向魏蘋,示意她起身,让旁的婢子搬了座儿,才开口说了话。
“行令近日身子可还好?近日琐事怕是不少,行令费心了。”
魏蘋谢过恩后端了一抹笑就座儿。
“奴才哪儿费心?这宫里有皇后您管着,谁敢造次?那些个嫔妃再如何掀起风浪,对于您来讲,都不过是池塘里的涟漪罢了。”
上话说完,又是笑眯眯的向赵明君道了些人人皆知的事儿。
“近日后宫嫔妃接连有孕,可谓是大吉。郑贵妃赐了昌平夫人的称号,陈氏那赐了宸字封号,按陛下的意思是给昭仪位配置的,那周氏翻身晋了婕妤,移居去了千佛宫,新入宫的王氏也跟着沾了光,赐了丽字作封号。”
赵明君细细听了魏蘋的话儿,略略颔首:“有你在本宫倒也能安心。”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后殿厨房熬的酸梅汤也算是好了,由着婢子将两处呈上,待婢子退下赵明君又启了后话:“一会儿还劳烦你随着青梅去趟库房,替本宫寻着些贺礼给诸殿送去。”
略一沉吟,续道:“新人有封有赏也别冷落了旧人,小郑氏、杜氏那你替本宫也各送着一份儿去。哦,提及杜氏本宫倒想起了朝阳宫那是不是还有个姜氏?”
魏蘋接过婢女递来的酸梅汤盏,低眸在脑海中想了想福临殿的那位小主儿,俯仰间便寻得一份豁然开朗,应声问去:“殿下为何突然提及姜氏?”
顿了顿,斟酌道:“奴才只记得那姜氏与后宫嫔妃交往不密,平日里也罕出殿台,整天闷在福临殿也不怕闷出病来,底下的宫人们都传那位小主儿是自个儿把自个儿关进了冷宫。”
“也没什么,只记得本宫见过几面,是个知书达礼的,孤苦伶仃也是个可怜人。你若无事时也不妨去瞧瞧她,若是真闷出个什么事倒也是本宫的不好。”
赵明君暗自摇头叹的是自个儿多想,随口提了一句算是做个了结,至于旁人的命运如何又干自己何时。随手将案上的红漆盒子打开,殿里隐隐散发出草木香,让人安心。
“魏行令聪明伶俐,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行令在这个位分也呆了许久了,不知瞧着御前侍这个职称如何?”
魏蘋将赵明君的话中意早已明白了九成,暗自记下不提,赞了句:“知书达理的好,不为陛下及皇后添事。奴才呀,巴不得这宫里多几个这样的人儿呢。”
又闻赵明君提及御前侍一称,心独自颤了颤,抬眸虚觑座上之人。
“奴才之能浅疏,资历又不如别人,自然不敢觊觎。”
赵明君见魏蘋小心答话心中几份了然,唇角含了抹笑意,道:“若本为虎,又何须假借猫儿的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目光明亮方得长远,行令定是能够明白本宫的意思的。”
一语多意暗示的清楚,这掖庭中人哪个愿做池中之物,赵明君虽不愿多做过问暗地里却比谁都明白。
“本宫这块玉是个稀罕东西,挂在身边儿既能图个凉快,也能...让那些个蚊虫不做纠缠。行令日日操劳着那些琐事儿也是辛劳,本宫就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儿,将这玉送于行令。”
话罢,将盒子搁在案上超前推了推,青梅领会自家殿下的意思将盒子呈到了魏蘋面前,草木香气萦绕在殿中久久不散,直到盒子盖上那一刻空气中淡淡的草木香才渐隐渐退。
魏蘋面色不改地承了赵明君的话,不敢让她看出自个儿的心思。
“这玉本身便是稀罕,外加得您恩佑,自带宝上添贵,举世无双。”
乌珠流转,避开御前侍一职话题,另起了头:“逢万国来朝,进贡了些异国风情的玩物,奴才挑选几样寻个日头派人送来里仁,供殿下及皇子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