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教学楼区，迎面扑来的阵阵寒风带来了刀刺般的锋利感，哪怕是午后灼热的阳光也无法去尽此地的寒气。于是白叶朝着手心里哈了哈气，随后轻轻往脸上拍了拍，感受到的是两颊火热的温度——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烫。
因为爱情？
正经的说，应该是因为不好意思吧。她倒是未曾想过司徒萧会长居然会直截了当地问出这种问题。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和叶思然的关系并不怎么复杂，但被司徒萧突然这么袭击了一下，她竟在那一瞬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免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好在，自己的答案很简单，自己的回答也很坚定。在这方面没有落入下乘，对白叶自己而言已经算是不错了。
此刻仍感觉到脖颈有些发寒，于是稍微扣住了棉衣衣领上的扣子。宁静下来后，她轻轻抚了抚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胸口，随后从棉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还发着热的小匣子一样的东西，轻轻扣动了上面的某个开关。
通讯被随手打开了，这个匣子在手里自己便翻了个面，随后朝着天空投影出一道蓝光，渐渐映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面容。
透过这道蓝光，白叶看见了一个正躺在椅子上的青年，此刻却正在呼呼大睡，俨然是糟蹋了那棱角分明的优质皮囊。在心生无语的同时，她试探性地咳嗽了一声。
“哎？”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异响，那位青年微微睁开了眼，嘴上还嘟囔着说些含糊不清的话：“到底是哪个没头脑的现在来烦扰本大爷……嗯？这位看起来是一位姑娘。”
待看清之后，他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嘴巴微微张着，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
“我没看错吧……”青年喃喃说道，“是……白叶同学吗？通讯器上确实是写着这个名字……呀，真是不得了呢，咱们从前可是从未视频通话过，我从来没有想过白叶小妹妹竟是一个这样的大美人呢。啧啧，难怪连队长这样的人都会对你动心啊。”
言已至此，白叶被那充满俏皮味的问候弄得满头黑线，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话还没出口，却有了一种无论如何都会被对方占便宜的冲动。
“所以说，白叶小妹妹找我周某人，是有什么事吗？”青年的脸上嬉皮笑脸，看上去就没喝正经样。
“……别叫我小妹妹。还有，这次来找你的确是有正经事的，比如——”
白叶说到这儿，忽然有了一种不太自在的感觉，她连忙改口道：“啊，这件事情等一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哟，看样子似乎是只有我能解决的事情啊。”
大概是因为情商高过头了，青年在那一刹便察觉到了白叶话里的意思，只是此刻他仍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怎么说呢，白叶小妹妹，我们寝室里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但那毕竟也算是男寝，您就这样过来是不是有点——”
白叶看了一眼青年身后的几个大箱子，注意到了那散落一地的零件，并从那富有标志性的金属色泽上，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她毫不客气地一语道破。
“你没在寝室，周奕天。”
“哦？”
见白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青年逐渐收敛了神色，态度也变得稍微恭敬了一点。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是挑着眉头，像是挑衅似的反问道：“所以呢？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在哪儿？”
“你现在应该藏在校外，而且至少也是那些废弃的仓库之类的。”
即便是突然感觉到了对方态度的转变，白叶也没有退缩的打算，他只是盯着周奕天那突然严肃下来的双瞳，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着。
“何以见得？”周奕天笑着问道。
“因为现在散落在地上的，毫无疑问是枪械的配件。”
“如果不是背景过硬的话，你应该不大可能带着这些东西进学校，甚至是寝室这样安保系数极高的地方。”
言罢，她慢慢将脸逼近了那投影出来的蓝光，那怀疑的神色宛若一道惊涛一般，此刻正欲将周奕天妄图狡辩的心理打落在地。
“说吧，你现在在哪儿？”
一字一句，正如针尖般寒芒不减，这让周奕天不禁有所感叹——果然白叶同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锋芒毕露的模样。
可能唯独遇到叶思然，她才会稍微克制一下自己那凌人的气场吧。
“……”
周奕天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随后却像是没什么事一般地笑出了声：“哈哈，白叶小妹妹还真是聪明人，和聪明人对话就是舒服呢。”
“当然就凭着咱们俩的交情，我也不觉得你会把这个要命的消息透露出去，所以姑且就和你讲讲吧。”
他这么说着，顺手从地下抄起一根银白色的枪管，自顾自地便组装了起来。
然后，他一边手上的工作停不下来，一边还有条不紊地解释道：“不错，我现在正是待在队长事先安排好的一处据点中，现在正在为小队准备好接下来的武装。因为这些枪械的配件都属于危险品，所以带进学校里组装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正因如此，我特意趁着今天这个特殊的下午外出，这样也方便我接下来可能的操作。”
说到这儿，他似乎感觉到白叶那目光中的怀疑越来越重了，忙补充了一句：“啊，我绝对是不敢在白叶小妹妹的面前撒谎的，你也知道的吧？”
“……我知道。”
白叶点了点头，表示周奕天所说的话不出她所料。只是心念至此，她仍感到心中藏着些许的不安，便问道：“那么也就是说……叶思然的计划，不久之后就要拉开帷幕了吗？”
“正是如此。”
见白叶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周奕天对此只是笑了笑，便开始解释：“如今天下的形式复杂得很，队长他的计划却迟迟不能再进一步，这本身就令他感到十分烦躁。综合各种方面的考量，他已经意识到了一点——如果自己还想完成那未竟的使命，现在正是时候。”
“所以他购置机器、收集零件、采集数据，所有的工作就这样紧锣密鼓地加紧赶制，如果不是目前的形式过于严峻，他绝对是希望我们能够准备万全再上征程的。很可惜，现在时间不允许啊。”
“队长为此所做的努力是远超我们的想象的。你能够想象到他的大脑里装着什么吗？那是庞大到连光子计算机看了都表示为难的数据。他每分每秒都在不住思考，为了扩充思考量甚至不惜付出了他人无法接受的代价。”
“哪怕没有别的，光凭这一点，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为之奋斗了。”
听着周奕天语重心长地说完这一长串的句子，白叶神情复杂地低垂着脑袋，满头的乌丝耷拉在额前，悄悄掩去了那流露着万种心意的两枚杏仁般的双眸。
她当然知道，她知道叶思然是什么样的人物，也知道他每天夙兴夜寐做的事业到底是什么。
但她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她并不知道叶思然的命运，并不清楚叶思然最后的终点会走到哪里。并且她很可能永远不知道，命运注定会将叶思然的人生卡在关键的地方，让他在无尽的徘徊中走向末路。
正是有那么一种东西，是他永远都没办法享受到的。
就这样的叶思然，似乎与白叶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呢。司徒萧的直觉并没有错，叶思然和白叶原本正是走在两条道上的人，也不知命运为何会安排他们并肩前行。
无论怎么看，叶思然的各个方面和自己都是格格不入的；司徒萧做不到的事情，就连之前和他有过一段邂逅的白叶，此刻似乎也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即便是这样，她似乎也不打算放弃。她知道自己执拗的性格，但是不打算改。
所以她很快便振奋了精神，随意地甩了一下被自己弄乱的头发，待看清了面带笑意的周奕天脸上挂着的玩味的神情，她也笑了。
这份笑，是苦笑、自嘲的笑，也是发自内心的放松般的微笑。她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也不用去怀疑自己。
所以她这样说了。
“我现在就过来，和你商量一下入队的事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