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门扉,随后试着揭开了一个狭小的门缝。在感叹主人装修过于古朴的同时,白叶试着透过门缝看了看里面的情况,见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地推门走了进去。
随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里面的布置也是同样的古朴。
方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茶叶香气便扑面而来,清新空气的同时隐隐透出一股苦味,想必应该是霜都产的古木茶。回看四处的墙壁,木质纹路的墙纸搭配着伸出了树枝的绿叶,远远看着像是在向人招手;而头顶又有微光传来,午后刺眼的强光竟在此刻显得如此顺眼。哪怕不用抬头,也能想象到屋顶的装饰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模样。处处表现的,几乎都是一股惬意、舒心的安逸感。
“哦,你来了啊。”
此刻的周奕天正忙着敲数据,即使是白叶已进屋了,他仍是头也不抬,直接就对着屏幕就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你先过来吧。”
白叶点了点头,慢慢地走上前去。
随意地踩在覆盖全域的绒丝地毯上,白叶只觉得脚上的力道轻了几许,那柔软的质感,哪怕隔着短靴都感觉轻飘飘的,妙不可言。
四周遍布着的,是散落了一地零件,有好些都是白叶比较熟悉的。这并不奇怪,毕竟校图书馆里那些枯燥的枪械教科书,她可是几天之内就全部读通透了。
但即便如此,仍有很多的零件她不认识,这些未曾出现在教科书上的事物令她有些着迷。见周奕天此刻仍在忙碌,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她便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来,端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这时在她手上的,是一个外形十分奇怪的球状物体,泛着青色光泽的表面上打着几个孔洞,像是为了散去那过于庞大的热量似的。
但那显然不可能,因为这个球形物体刚入手的时候还是冰冷的,捏在手里就像坚冰一样,仿佛正孕育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但白叶之前也调查过,也曾经入手过几个,她知道目前市面上所有的反应炉都应该是热核聚变——唯独这个,给她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这应该是一个……微型的反应炉吧?
而且看样子,运用的还是目前仅出现在实验室中、市面上尚未普及的冷聚变技术,关键是还能将聚变反应压缩到如此小的一个球体中——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神奇的事物?
“无需惊讶。”
也不知欣赏到了什么时候,总之周奕天甚至已经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笑眯眯地将目光转了过来。
他早就注意到了白叶那发现了宝藏一般兴奋的眼神,哪怕这眼神一直藏在她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也不妨碍周奕天静静地观赏着这美妙的一幕。
白叶的睫毛也因为少许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然而此刻她还是试着尽量压下心中的好奇,转头注视着周奕天的双眼,期待着接下来他所给出的解释。
“这是目前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微型反应炉。”
“绝无仅有?”
周奕天的话语令她感到惊讶,她忙问道:“怎么个……绝无仅有法?”
“这玩意儿是我自己设计出来的,在市场上甚至连仿制品都不存在,当然是绝无仅有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到这个反应炉的时候,白叶总感觉周奕天的语调里已经带上了得意的色彩。或许自己应该夸一夸他?
心念至此,当然也因为她的确十分敬佩这道手艺,便由衷地赞叹道:“真没想到这居然是你设计出来的……有你这样的人才在队伍里,叶思然也实在是太好运了吧……”
“哈哈哈哈……不敢不敢。”
难得被这样夸奖,周奕天倒是感觉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他稍微转了转眼珠,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便笑着回道:“白叶,说起来我也不算什么人才。真正的人才,现在不正是在考虑加入我们团队的事吗?”
白叶不愧是白叶,在周奕天那近乎猜谜般的回复中找到了重点,然而话里传来的信息令他感到了些许意外:“人才?你,你是说……我?”
“除了说你还能有谁啊,白叶。”
本应该是他们二人的对话,却突然响起了第三人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里悠然传出。
这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轻飘飘地就像是飘在空气中的一样,温和地就这样回荡在这个狭小的内室中,时不时还停留在耳畔,令人回味片刻。
事实上,白叶有些惊讶,因为这个声音有那么一点熟悉,以至于给了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既慵懒、又淡然,既自信、坚决。
这样独具标志性的声音可不多见,此刻回荡着宛若空谷幽鸣,如此熟悉的感觉令她骤然想起了一个少年的模样,这难道是——
“你——”
白叶止不住自己吃惊的神色,她一下子便明白了什么:“叶思然……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她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死盯着那从阴影中突然走出的身影。但是毕竟很突然,这样的相见令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在看清对方的面孔的同时,脑海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然而,少年只是用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微笑着回应了白叶那期待已久的呼唤。
“正是我。”
走出阴影,轻轻摇晃着自己的步子,叶思然便这样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白叶的面前。
此刻,身兜乌色短马甲和月蓝色衬衣的他,早已斩去了平日内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他只是轻轻地、低声地笑着,带笑的墨玉般的双瞳正泛着微波。那淡然自若的样子,像是正在与一位老朋友见面似的。
然而对他来说,白叶其实算是新朋友。只是这位新朋友的前来,就像是远别重逢一样。
但是却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又莫名的令人感到心安,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或许是每次相见的时间太短,他每一次都不能将对方的模样牢牢地记在心底吧。毕竟此时此刻,只有眼前确确实实看到的光景,才足以抚慰因不安而颤抖的灵魂。
白叶……我们真的可以互相了解吗?我们真的可以……成为志同道合的人吗?
他这样想着,脑海中铺天盖地的信息再度肆虐,竟一下子令他的头脑短路了几秒。在这一刻,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惊喜地看见了对方惊喜的表情。
“队长啊。”
见叶思然傻站着半天都不讲话,周奕天此刻只有一种满头黑线的感受——感情之前白营造了这么好的气氛啊。
他只用了一句话,便拉回了叶思然飞一般的思绪——
“队长,您心心念念的白叶同学总算来了,不有所表示一下吗?”
这样说着,他拍了拍叶思然的后背,在他还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和她好好说几句吧,她同样一直都很想见你。”
猛然间,叶思然回过了神,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时显得有些慌张。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只看到了白叶那恬静的微笑。浅笑醉心,何况那还是冰川美人少有能够流露出笑意的时候,刹那间便让叶思然有了一种此生无憾的神奇感觉。
他突然间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在叶思然毕竟还是叶思然,他总算还是强行撑起了自己的勇气,笑着冲白叶打了个招呼:“你好啊,白叶。”
“嗯,你好,叶思然。”
白叶点了点头,此刻双颊却很快又被红霞挤满,她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特别容易脸红。
但那也无妨,她偶尔还是冷静地思考过的,她要做的只是实现自己的目的,实现自己的夙愿。叶思然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他也需要自己,自己也需要叶思然。
更何况……这不是自己选择的吗?
心念至此,她凝视着叶思然的双眼,眼神也不再躲闪。轻抿唇叶,随后便低语道:“叶思然,我的想法……你是知道的。”
“当然。你是想要入队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思然却笑了,他似乎早就知道白叶的来意,于是便饶有兴趣地发问道:“白叶同学,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拒绝你吗?”
白叶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开始失去光彩。
“那可能是因为……我可能并没有战斗的才能吧。”
“更何况,我所坚守的不过是一个危险的执念,并且我甚至都没有办法拿着武器来捍卫自己的执念。终有一天,我会陷入他们之前曾经陷入过的泥淖,和他们一样沉没、沉沦。”
说的果然还是白书玲他们俩的事么,叶思然心想。
“这样的我,不会被接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所以我不会抱怨。”
听着白叶那充斥着浓浓悲观的自我宣言,叶思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可不一定啊——比如说我,就会选择接受这一切。”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笑了笑,一时颇有些自嘲:“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想让你入队。虽然当时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心中同样怀抱着理想,但我却只觉得,有时候还是要拿出和这股理想相匹配的实力才行。”
“因为当时我并不了解你,所以我拒绝了你。”
“但是,人都是会改变的,思想也是会改变的啊。”
言已至此,他知道自己应该说出真正的理由了,便继续道:“我是在真正地了解了你之后,才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是多么错误。”
“你虽然力量单薄,却心怀热忱、心怀执着;你知道这份使命有多么艰难,知道这条道路有多么崎岖,却还愿意跟着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子,愿意加入他的团队,愿意奉献自己的勇敢。”
“优秀的能力,是可以培养出来的;但是决心却不一样。”
“所以,我会接受你,现在的白叶同学已经做到了很多。你愿意去实现这个使命,本身就比那些技艺高超却胆小如鼠之辈要厉害得多。我想这是我选择你的理由吧。”
“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反悔了,现役的队员——白叶。”
一句一句,字字诛心。白叶惊讶于叶思然对自己的了解,惊讶于叶思然超乎常人的判断;但最惊讶的,还是叶思然之后的这句话——
在白叶惊讶且泛着感动的双眼里,叶思然正在笑着回答。
“更何况,能够去保护白叶同学——”
“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啊。”
他最终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样有点暧昧的话。
听上去,就像告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