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流泪。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林夕,《富士山下》
位于日本静冈县与山梨县之间,年龄大约1万岁的富士山,上一次喷发时距今300多年前的1707年,据记载,喷发整整持续了半个月,引起的大火烧了许多树木及木质结构的建筑;同时的地震,也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
就是这样一座“活火山”每年为日本带来了大量的各国游客,同时也是日本文化、精神的象征。那么,这座高3千多米的日本最高山,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呢?又是谁发掘了这美丽的富士山呢?
怀着好奇与期待的心情,我跟随着本次的导游,山部赤人一同开始了富士山的参观。
“请跟紧队伍,不要掉队,拿好您的登山杖,不要投喂路上遇到的野生动物,小心有熊和鹿出没”导游热情地叮嘱着东张西望的队伍,也不管大家有没有听到他说话。
“导游先生”
“叫我山部就可以了”
“您以前说做什么的呀?”虽然问人家做什么的感觉稍稍有些失礼,但是真的很难想象面前这个瘦瘦的中年男人,会是一个专业的导游。
“啊,以前在政府部门担任文案工作,偶尔也写写歌词什么的”看他似乎挺享受和我们这样的游客闲聊,毕竟登山一路,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哦?”我们提起了兴趣,“那您怎么做起了导游,政府部门,铁饭碗”
“嗨,政府工作嘛,总是要写一样的词儿,写着写着就腻了,而且,部门换了领导,不好干了,也就出来了”
“那您怎么想起当导游了?”
“这不是能四处游山玩水的,还能搞搞创作嘛?把兴趣爱好和职业技能结合了,不也挺好吗?”
说着走着,我们便向山中进了一步。
沉默间,能够听到汩汩泉水的声音。
“这山上还有温泉?”
“当然了,毕竟是活火山,最近两年常常喷发呀”山部说,“但是,这不是温泉的声音,你细听”
寻声望去,竟是冬雪渐渐消融。
每年春天,冬天的残雪会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滴一滴融化,又汇聚。从山脚往上望去,由一层层自然的干枯石头台阶袭来的,便是今年的第一簇山泉。山泉所过之处,滋润万物,生机瞬间回归大地。虽然远看富士山上积雪如盖,然而实际富士山下是连绵的森林,森林之下又是当地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地。前一年的雪水滋润着富士脚下的当地人。
就在几条泉水交汇、倾泻之地,形成了许许多多山间的小泉、瀑布。虽然这些叫做瀑布,但是和你想象的瀑布可能不同,高低差不过10米,和中国崇尚的高、大、上绝对不同。日本对高度差很小的这种结构,都可以称之为瀑布。富士山泉在经过数次回流之后,在一处陡峭的崖壁出倾泻,有如天上银河落入凡尘,日本人将此处命名为白丝之泷(注1)
走上了登山大道,已经是晚上9点左右。
这里地形突然变得陡峭起来,超过70度的土道一个人去爬山绝对考验勇气的一件事。
此时,山部叮嘱:
“大家互相帮助一下,握紧手中的登山杖”
“为什么山上提供的登山杖上都拴有一些铃铛呢?”我们好奇地问。
山部说,“这有许多种说法,一种是山里的野生动物一听到有铃铛响起,就会自己跑开。另外一种是说,山顶有神明居住,去别人家不应该先敲个门吗,这个铃铛简单说是一种礼器,可以起到敬神的作用。”
“您不愧是导游,了解的真详细”
“来过很多次,听当地人说的。你要是一年之中能来4季,你也知道”
“可是,不是会封山吗,怎么可能来四季”
“哈哈,是啊,我们那个年代还没有这么多规矩,谁想来都可以”
山部喝了口水,
“现在每年7月才开山,其余时间水上不来的,没有办法,山上太冷了,只有夏天能来爬一爬”
快到山顶处,人反而多了起来。
这里似乎是大家休息的营地,天色已晚,但是四周星星点点的人们点亮的灯光似乎是天上的星辰映照在凡尘。
不一会儿,山间起雾了。一行人在露营帐篷里休息。
凌晨4点。
周围的喧闹吵醒了睡在帐篷里的人。
所有人都爬了起来,面向东方。此时雾气正浓,但是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人类远古祖先崇拜太阳的信仰是不是刻在基因里,无论是在何处,看到山顶的太阳初升,人总是会激动。
不出一刻,橘色就从山边升起,四周的人开始聒噪起来。四周的雾气渐渐被吹开,虽然还是有一些冷,但是太阳给周围每个人带来了巨大的能量。
太阳的形状每一秒都在变化,人们渐渐注意到这橘红色的火轮升起在一片云海之上!太阳似威严,公正的大人,一丝不慌张,就像时钟一样规律升起。而下边的云海,翻涌、咆哮,若太阳是钟馗大人,下边云海似乎就是见了钟馗的小鬼,似忙于奔命地奔袭。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圆日透过山顶,将光芒万丈洒在富士山的山间,远看,富士此时化作一颗倒置的宝石,散发着温暖、神圣的光。
也怪不得,日本人会觉得富士山顶有神明居住。
说到富士山的云,也有另一番风景。
由于距海岸仅仅数公里,因此夏季海风会裹挟着来自海洋的水汽,扑向这座巍巍高山。凡是住在沿海地区的人,家乡应该都没有特别高的建筑,就是因为高耸入云的钢架混凝土一方面会改变海风的方向,进而影响全球的自然气候,另一方面,就是这些建筑恐怕是禁不住强大的自然的洗礼的。
如果你想看到海风裹挟着水汽拍打在某处,富士山便是最好的去处了。当水汽慢慢在空气中聚集,无处宣泄的时候,其蕴藏的能量可以波及天地。当一阵强劲而有力的来自深海的风裹挟着它们拍向通天富士山的时候,其爆发的能量,不亲眼所见是难以想象的。短短数秒之内,云就像天神的大手,握住了富士的山顶,转而怒目而视着这个与自己对立而不曾倒下的高峰。云被击碎,向两侧打开,又穿了过去。紧接着,第二波又扑了上来、第三波、无穷无尽,变化多端。
当云层无限在富士山顶猛烈的激荡,聚集,怒吼,富士山又展现了它柔和的一面。它将击碎云慢慢收集,温和地是它们环绕在自己的山顶,旋转、上升、旋转、上升,就这样,高到伸手就可以距离宇宙外太空的时候,突然坍缩了下来,又挥之不去,从而形成了像伞的形状的云,这种云就像撑开的油纸伞,在富士山的上空。如果你有幸看到富士山上开着伞状云,请你想象一下它是伴随着多少前仆后继的云浪粉身碎骨而所形成的。
在当地,每年还有可能见到1次“富士极光”
所谓极光,是出现在南北极的,由于地球磁场使太阳风店里而产生的自然现象。而“富士极光”是一种人造的概念。其形成原理也不同。
它通常出现在每年1月份左右,由于太阳的位置较低,在穿过云的时候,折射在了云里;若是夏天,太阳穿过水汽,在空气中形成的散射就是为大家所熟悉的彩虹;而富士极光就是散射在云里的七色阳光。然而这多彩的光又不似彩虹般稳定,因此它会随着云的形状时时刻刻改变,不出数分钟,便会随着云而消散。
下山后,我们刚巧赶上了一层伞状云,顿时觉得心满意足。既满足于山水画意,也满足于山部先生的博学好客,侃侃而谈。然而,似乎有一个人更加满足,就是这位山部赤人先生。
告别我们后,他独自一人驾轻舟游于田子浦,抱膝长啸,细细听来,他口中还念念有词:
田子浦,烟云幕,行人在何处。遥望富士山,白妙罩峰巅,飘雪纷纷梦魂间。
田子の浦にうちいでて見れば白妙の
富士の高嶺に雪は降りつつ
这便是山部赤人口中所描绘的富士山,亦是日本公认最早写富士山的和歌。
山部赤人,成名和作品时代稍晚于柿本人麻吕,具体生末年不详,但他的生活年代,比有记载的富士山频繁喷发还早一些,所以他见到的富士之景应该与今天稍有不同。但山横亘于此,是它见证了我们的历史,还是我们见证了它的变迁?
注1:泷在日语中即瀑布之意,日语中为白糸の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