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滴个亲娘这些大爷们都怎么想的啊！”
兵器锻造房踩着满地叮咣乱响的刀剑兵器发牢骚，“放弃其他六洲直接去打临安，疯了吧他们！”
“嘘嘘！你小声点儿！”
另一个正在擦蜂窝炮炮筒的听他说的这么大声的，吓得差点拿抹布堵他的嘴。
“人家能当上皇太子，能当上令主的人，那脑子里想什么是我们可以琢磨明白的吗？照做吧你！”
“我！哎……”
一声无奈叹气穿过门口，透进站在外面褪下铠甲，一身鸦青色轻便薄衣的芍药耳朵里。
向门里望了望，只见两人忙碌背影，觉得很没意思。
抬头看着春日明媚阳光，澄碧天空如洗，薄云纤巧随着春风悠闲舒卷，长着漂亮尾羽的喜鹊站在枝头滴溜溜脆明。
明明一副干净散淡的好精致，转而一想自己当下处境，瞬间就没心情了。
“何令主在看什么？”
已为明庭侧室的杨絮容走到她旁边，奇怪她看什么如此入神，仰头与她一同望着天，忽听她说一句：
“我觉得好没意思。”
她垂下睫毛温柔一笑，“令主是闲云野鹤，不恋尘俗，如今在这残酷沙场羁绊，当真是折断洁白羽翼，委屈自己，以全大局。”
像是一颗心被人挖出来看了个彻底，倏地收回视线放在她脸上，雀跃激动握着她手叹道：“知音啊！”
杨絮容摇头笑道：“令主抬举，我不过一个妾室……”
“嘘！”
芍药伸手打断她，“早就想跟姑娘谈谈这件事，这里不方便，咱们路上马车里谈。”
“好啊，令主先请。”
芍药上前一步走到候在一旁的马车边上，掀开帘子朝她伸出一只手，“夫人先请。”
杨絮容听她的称呼笑了一下，伸出纤纤玉手搭在她手心里，芍药扶她上了车，自己一掀衣摆跟了上去。
马车踉跄几步逐渐驱于平稳，她放下窗帘正过头来，敲着膝头沉吟片刻开口道：
“其实我一直觉得对不住夫人，你风华正茂的年纪，又生的如此端庄秀丽，是该选一个自己心仪之人，相夫教子白头偕老，却因我们的政治交易，被当成一颗棋子，在你舅父与我们之间推来推去，从没有人考虑过你的感受，包括我在作决定时是否将你带回来时，也只将联盟利益放在第一位。”
她低头严肃道：“真的，我很抱歉。”
杨絮容垂眸莞尔一笑，伸手轻轻覆上她手背，柔声道：“令主多虑了，老天行事总是公平，多给了你什么别人少有的东西，必得通过什么方式讨回与之价值相等的，既然我在乱世之中平安富贵了将近二十载，也是时候该掏钱买账了。”
“况且，这代价我完全可以接受，闺中时我料想的最差结果，是被舅父随手送给一个妻妾成群年老体衰的猥琐老头子，而今看到殿下，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为人也温和雅正，虽然无意于我，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芍药担心的看着她，“明庭还是不愿意去你帐子里吗？”
“也不是，来过两次，但都是在饭桌上问问我并州风土民情，舅父身体是否康健，府里是不是都平安无事，饭用完了问题也问完了，略坐坐后就走了。”
芍药拍拍她膝盖安慰道：“别太在意，他十三岁就被迫从皇宫里流亡出来，这些年要不躲避追杀疲于奔命，要不集结兵马领兵作战，根本没时间找女人。且现在正是复国大计的关键时刻，更马虎不得，疏忽了你，多体谅体谅他。”
“这是自然的。”
杨絮容掀起眼别有深意的瞧瞧她，“嗯……说句不该说的，若令主到我的位置上，我那间冷清屋子十有八九就可以留住殿下了。”
芍药嘴角抽了抽，“快别提这个，都是年少轻狂，等他登基上位后回想起来，没准儿肠子都能悔青，咱们就当提前给他修台阶下，都都把这事忘了吧。”
她掩唇轻笑：“好。”
“但话说回来，令主今日怎么有闲暇，能陪着我去衣铺看衣裳？”
芍药吹了吹额前碎发，“我被从阵前开下来了。”
杨絮容惊讶问道：“这是为何？令主明明骁勇善战智谋过人，为何会被开下来？”
她抠抠手背上凝结的血痂，扬起嘴角凉凉一笑，“我不适合战场，更不适合做什么率领几十万将士冲锋陷阵的阵前大将军，还是退居二线打防守的好。”
杨絮容皱着柳眉轻叹一声，“令主虽是女子，但足以让我万分敬佩，私以为你是无往不胜的巾帼英雄，就这样被替换下来，实在有些可惜，毕竟这是去赌上全部身家进攻临安，若成，那就是复国元勋第一人……”
“哎，也罢，毕竟临安城不是什么小城小郡，若说得胜也并非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令主退居幕后，也好，起码身家性命安全些。不过，就这样去攻打临安，是否决定太过冒进，那位顶替令主的将军，当真可以胜任吗？”
芍药垂下眼帘微微一笑，掀起眼皮看着她，笑意温和而不失犀利问道：“夫人这话，是替徐在池将军你的舅父大人问的？”
话一出口，马车中气氛有一瞬的凝固。杨絮容眨了一下眼睛，干笑两声，脑袋里飞速旋转想着如何蒙混应答。
芍药朗笑两声和声道：“夫人不必紧张，徐将军投入这么多兵力粮草，是我们做这场大生意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打听询问这些事情，也是应该的。我实话实说，不做丝毫隐瞒，确实是因为我能力欠火候，才会被撤下来，新换上去的那个，是我临渊令下武门新任门主靳厉，武艺超群，勇毅果决，堪当大任。
至于决定放弃其他六洲直接进攻临安，人人都说我与殿下在长桌上决定轻易草率，但其实早在数日前就已殚精竭虑细细考量许久，的确冒险，但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我们必须趁着现在将士们屡战屡胜士气高涨，依傍粮草相对充足，凭着一股劲儿冲进临安城，否则错过此契机，才会真的被慢慢耗死，届时不用人来打我们，自己就先原地溃散了。”
杨絮容点点头，“原来如此，是我糊涂不懂军政，麻烦令主耐心给我解释这么多了。”
芍药笑笑答道：“应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