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8524700000003

第3章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空气渐渐潮闷起来,阴云密布,大地突然变得沉寂下来,一切似乎处在一种急躁不安的等待中。地上没有一丝风土。远处的天空中亮起了雾闪,穿过聚集的黑云照向大地。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这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夜晚,所占的天空与白天一样多。

少了一份惊扰的虫子,开始从躲藏处,渐渐露出头来,试鸣一声,无恙,顿时纷纷活泛起来。

各个小丑都要争吵着,争当黑夜里的主角。

你方唱罢,我登场,你鸣一枪,我放一炮。

突然大亮,惊慌失措,纷纷缩起了脑袋,乖乖的躲进巢穴里,不敢露头。

对于此时的陆思卿一切都是崭新的,虽然每天还是一样一成不变的苟且,但仿佛深冬变得也不再那么“寒冷”了,生活中了掺杂了新的奔头,感知中有了关心的亲人在,比什么都重要。每个夜晚来临,自己随着姐姐林唤芝进入自己的‘家’——林唤芝长陆思卿两岁,两人都已姐妹相称,不是姐妹,胜似姐妹。躺进自己狭小的天地里久久不能入睡,幸福来的太突然,如梦一般。但也免不了提心吊胆,有时戏班的男人起夜,随处找地方方便,冲击地面的水柱声近在咫尺,吓的陆思卿屏住呼吸,像一只受惊的猫,全身的毛都立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嗅觉灵敏的猎人发现自己。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时间久了,众人渐渐注意到了这个小乞丐,也知道林唤芝为了这个小乞丐,每次都把客人留下的吃的都留给了她,也都见怪不怪。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个小乞丐每日都睡在他们的切末车里。每次晚饭,大姐照旧,悄悄的把一个馒头在林唤芝的碗里,然后佯装收拾碗筷走开。有时自己得空儿,也会亲自去拿给陆思卿,然后留下来,与她说说话,像照顾孩子一般,给她温暖。

没有程师傅的同意,大姐不敢贸然地收留陆思卿,因为她了解程师傅,也了解戏班的状况。陆思卿知足地摇摇头,宽慰大姐能这样自己已经很满足了。大姐每每想起,心如刀绞。正如程师傅说的那样,现在这个世道是救不完的,各人各命。

这晚,大姐如同往常一样去与陆思卿送吃的。但回来后发现自己碗里竟多了一个馒头,不明所以,转头看向林唤芝。林唤芝则一脸欣喜地朝程师傅的位置努努嘴。大姐不解地看向程师傅人空的位置——瞬间明白了,和林唤芝一起欣喜的去找陆思卿。

与陆思卿聊久后,大姐就发现陆思卿这孩子,小小年纪,却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有时说出一些都让大姐都感到惊讶的话,比如‘男人’问题,竟然感知比成年的自己还要了解。大姐哪里知道陆思卿的出身,哪里知道陆思卿九死一生的从哪里逃出来的。每次大姐问道陆思卿的身世,她都低头不语,生怕讲出就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对陆思卿而言,保持目前微妙稳定的生活状态,凡事保持原状,不要发生改变,维系着三人之间脆弱的平衡,比什么都重要。大姐见她面露难色,低头不语,也就不便再深入询问,只是更加心疼眼前的这个孩子,看到她,就像到了自己。

陆思卿在戏班‘住’久了,才知道每日吃的饭都是傅老大亲自做的。有时在台下捡东西时遇到傅老大,都会向他投去他从未遇到过的古怪的微笑,就像一只胆怯的小狗见到主人一般,既想向他示好又怕吓到他。

心地善良的傅老大每次都投以微笑,会让陆思卿在心里开心很久。于是在他们之间,就建立起了一种友好关系。老大傅南君负责戏班的伙食,烧得一手东北菜。有时半开玩笑道,要不唱戏了,老子就去开间饭馆儿,就凭自己的手艺,生意肯定红火。大哥傅南君不比兄弟歪脖儿,比较迷信。每年的七月十四到七月十五两天里,都将以食馔百味盆中,焚镪奉祀,唪经超度,虔诚虔心,使在世的及亡故的亲人,皆获福荫,而出三途之苦,以尽孝思之情。傅老大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先去拜戏班祖师爷。恭恭敬敬的三个头,双手合掌口念弥陀,为母亲祈福。对于这点,全戏班上下皆自愧不如。脖子里挂着观世音菩萨护身符,灶台上也贴着灶王神位,上书‘东厨司命奏善堂’,左联:下地保平安,右联:上天呈好事,横批:灶君神位上敬。每晚做过饭,虔诚双手合十,钟声法号念念有词,然后再添上干煤,用盖火片封上,以保留引火,等待明日一早可以继续使用。在灶台边上呢,挂着各式各样的水衣、霞帔、戏靴。在这天气寒冷时候,怕冷的人提前把明日要穿的戏服挂起来,腾热。这样明日一大早穿的时候暖暖呼呼的。

这晚,像往常一样,林唤芝安排好陆思卿刚躺下不久。还没睡熟,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大叫跑来跑去,一下吵醒了睡梦中的林唤芝。

合起衣服仔细去听,只听见酸麻子尖锐的嗓门大声喊道:

“走水了,快来人呀,快救火呀......”

这一嗓子,顿时惊醒了所有人。

动作快的已经临起水桶在救火,林唤芝一跃而起跑出棚外。

眼前的景象彻底吓傻了她,熊熊大火,火舌直舔向天空,照亮了整个场地,吓的不知所措,还是大姐的一声惊呼才惊醒了她:

“我的贵妃!我的贵妃!......”撕心裂肺,大姐的嗓音都变了腔调,听着瘆人。一嗓喊完,大姐发疯似的奔向厨房的火海。众人一看,急忙七手八脚的把大姐摁住,大姐半浮着身子,歇斯底里的喊叫道。

程师傅在一边张牙舞爪,像赶鸭子的醉老汉,胡乱地指着众人,爆着青筋,完全没了声响。

傅老大怔怔地看着火海——自己的厨房,心愁道:“罪孽,罪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沉浸在懊悔中,竟痴呆呆的,一步一步走向火海。被跑来跑去的歪脖儿发现后,一脚踹倒在地,半盆水泼他脸上,喝道:“魔障了!?”说完不等他回神,又急忙去水翁里面舀水。只见歪脖儿拿着水桶,好整以暇的组织着众人在极力的灭火。其实火势并不算太大,只是一座临时搭建的一个帆水布大帐的厨房起火了。由于里面空间大,放的都是一些舞台布景,和一些桌椅板凳。但帆布呢料的篷布,易燃,又硬又厚,烧起来烟大,又难灭。

其实,大家着急的,主要是里面那些腾晒的戏服。那都是程师傅积攒了十几年的心血和众人的戏服。更甚的是,里面还有一件大姐唯一珍藏多年的“杨贵妃”戏服,那是用金银线及五色丝线绣成的,极为宝贵,是从程师傅那里师承过来的,一直在自己手里保存着,也很少拿出来穿。这次拿出来的原因,是因为京城里要来一位有名的馆主,来踅摸一下他们的演出,如果品相好,就引进他的戏园子里唱戏,落个稳脚。而这事情呢就发生在不久前。

颠颠晃晃,中原大战到底打起来了。

所以程师傅和大伙商议了一下,为了安全起见,决定离开保定,进入北平城内住,进入戏园子唱戏。

大伙议论纷纷,纷纷议论,纷纷表态:“左右都是不太平,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众人乱说一团,最后歪脖儿嚯的一下站立来,横眉冷目,劈刀一拍:“去他娘的!谁死谁活该!”

就这样,程师傅和大姐特意空出两天,进了一趟北平城,托着熟人,找到了规模不小的南熏茶社。馆主案目人不放心,派一个人来,诚说着帮程师傅戏班进城。说白了,程师傅懂,哪是来帮忙的呀,是来看看戏班班底有没有那个水平。戏谚中有所谓‘先看走一走,便知有没有’,如果行活不到家,就给回掉了。这‘有没有’指的什么?功底。

所以定好了日子,后日要来观看。

程师傅一鼓作气,命令大家,把吃饭的家伙式都亮出来,而且特意叮嘱了一下大姐:“后儿晚上是我们跟管事第一次相见,应该聚精会神地把这出戏唱好了,也可以让藐视我们的戏馆老板,知道我们的玩艺儿。”

“没错儿,”酸麻子笑着说:“大姐,不用害怕,有我呢,也不要矜持,一定可以成功的。”他这样说来壮大姐的胆。大姐看看酸麻子,笑了笑:“后日我一定要碰个头彩,让那些老橛子也看看咱们戏班的实力。”大姐提着一口气,也想人前显圣,拔头彩,镇住那些老家伙。所以大姐把珍藏已久的杨贵妃戏服拿了出来。由于放置时间太久,内衬都有些褶皱发潮。旁边人劝慰道:“可以放在傅老大的厨房里腾一腾,那里温度高,一晚上满好,保证第二天崭新如初。”

就这样,大姐依依不舍的,随大家一样,都把珍贵的戏服拿进了厨房,腾晒。

但事就出在了酸麻子身上!

不想酸麻子竟被杨啬皮一语成谶。自从和那个寡妇分开以后,开始出现溃烂,继而又出现化脓,疼痒难忍。特别是在敲着皮鼓时,长时间的坐着;一会疼的浑身颤栗、一会痒的浑身难受。挠又挠不得,碰又碰不到。疼的时候两条腿,岔开着。痒的时候,两条腿像牲口抓痒一样,上下摩蹭,止痒。好几次鼓点都乱了点。程师傅大怒,训斥了酸麻子好几次,讯问情况。酸麻子头一低,指着自己布满燎泡的嘴唇,显的既无辜又可怜,每次都说熬的太累,乏神了。程师傅将信将疑,也不好再说什么。大伙知道后,特别是杨啬皮,在旁边不住地嘲讽:“麻子,就你他娘的还“定江山”呢,哈哈哈。”酸麻子撇撇嘴,不言语,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反驳他。

那天,散场后,酸麻子偷偷去寻找大夫。自己悭吝又不舍得去街面上找名药店看病,正在踌躇期间,恰巧在路上遇到了一位摇串铃的走方郎中。走方郎中瘦高个子,黑色脸膛,嘴巴留着八字胡,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肉,显示出一种干巴利索的劲儿。观察了好一会儿后,确定说是花病,暗门子。那只相当辉煌的铜铃铛里晃出来的悦耳响声,像谜一般深奥莫测地晃动着酸麻子的心。郎中双手上的小指甲很长,理了理八字胡,眨动着眼睛,搐动着鼻孔,鼻孔里那两撮黑毛对称地耸动着。酸麻子看到了他的乌黑的大鼻孔里,伸出两撮燕羽般的硬毛。两道阴沉沉的目光从倾斜的眉毛下射出来,神色神秘地把最近这几天的病症说了一通。嗬!全对。酸麻子乐坏了。但待郎中一说价钱,酸麻子舍不得了。那郎中介绍说,这药全都是自己走山涉水,亲自采摘的,白天放在太阳下晒干,夜晚放在月光下晾透,让它们吸收了日月之精华,无比珍贵,毕竟甘蔗没有两头甜的,贵有贵的道理。酸麻子不以为然地调侃郎中,不就是闲放了一天一夜嘛,要么这么贵吗。憋了郎中一肚子火,气的转身就走。酸麻子急忙拦住,又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只拿了半剂的冲量。临走,郎中心说了半天才卖这点觉得有点不大上算,不痛快的威胁酸麻子,年轻人只顾斫丧身体,不舍得爱惜!救命药都不舍?不出一月!定教你全身溃烂化脓。这一吓呵,酸麻子将信将疑,本来就胆小,就乖乖就绪了。不舍地,花了积攒多年的积蓄又取了几服药。那个郎中胡乱给他拿了一些腥草、丹桂、苦参、紫苏、柴胡、茵陈满满一大包,都是一个大子儿一大把的。像是吃了很大亏似的告诉他,医德医心,遇上自己是你的造化,再晚些时日,叫你小命没了。吩咐酸麻子先用温火腾热,闻到药香味的时候赶紧朝患处敷上,一日两次,一副药喝三遍!酸麻子又说,要是不好呢?郎中实在忍不住地骂道,你得的不但是贱病,嘴也贱!

酸麻子气的张张嘴,不便反驳,眨巴眨巴他的小眼,却又不敢声张。

这晚,等众人睡下后,自己就悄悄地偷摸到傅老大的厨房。掀开盖火片,取出一部分药。自己掂量了半天,踅摸着,不知道啥时候能治好呢,还是省着点用好。再加上,对那个郎中的话也半信半疑,一次也不舍得用量太大,把剩余的药放在灶台上。

——一袋烟功夫,药香味出来了。酸麻子抖搂抖搂,闻了闻,还挺香。看看四周,深吸一口,说了一句娘哩!就摁下去了。

终于忍不住了。

“嘶——啊!”疼的酸麻子顿时腾叫了起来,来回不住地转圈,对着裆部一个劲儿地吹冷气。

杨啬皮和几个学徒睡的帐篷离厨房最近,听到响动,警惕的问道:“谁呀?”

酸麻子瞬间停了下来。

佝着腰,每一个汗毛孔都警惕着。

“——说话!”

“我”

“谁?麻子呀!?你他娘大晚上不睡觉,又偷偷“滴猫尿”呢?”

“去你娘的!”酸麻子张口骂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来看看,明天的家伙齐不齐!没事,睡你的吧。”说完,担心杨啬皮他们耽会儿进来瞅见自己的窘态,提着裤子,叉着腿,一步三晃的跑开了。

此刻,酸麻子跪在程师傅的面前,低着头,鼻涕混着眼泪,一起汇集在嘴唇上。张着嘴,把鼻涕丝像藕片一样,扯了很长很长,摇摇晃晃,像他认错的决心一般,不断不移。

程师傅伫立着,不看他,垂着双手,注视着火棚,一声不言语。

酸麻子啪啪扇着自己的嘴巴子!

没人去拦。

一切都晚了。

歪脖儿气呼呼的提着大劈刀,来到酸麻子面前,狠声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让我劁了去,也省去了你的烦心!”说着,提刀遍砍,吓的酸麻子屁滚尿流,在地上乱爬。

“——够了!还嫌不够乱吗!”大姐哭喊道,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歪脖儿扬起刀,又放下了,一双怒眼似火,喷射欲出,狠狠的瞪着坏事包酸麻子。

程师傅只是怔怔地望着余火,一动未动。

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久晌,一声孱弱的声音,飘进众人的耳中:“大姐...你们...是在找这些衣服吗?”

众人随着的声音,缓缓的转过头。

扑火的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水桶,伫足而立。

残余的火光从众人表情不一的脸上一一照过。

惊恐!难以置信!各种复杂的表情聚集在此刻,像多彩多样的脸谱,红的黑的绿的。

大姐一声惊呼,甩开众人,跑过去。只见——陆思卿,瘦弱的身体,难以置信的怀抱着早已超过自己体重好几倍的戏服,踮着脚尖挣扎着托起缎地绣着各种图案,如团龙、团鹤、团凤、花鸟,还有些身高不及的戏袍,那些直立水,全卧水、立卧三江水,立卧五江水图案的戏袍,被长长的拖在身后。

大姐一眼就瞅见了:蟒袍,戴云肩,系马面裙,五彩大宫装,面套百褶裙的‘杨贵妃’。

有些人,天生似的,像是合拢着鲜丽羽毛的凤凰,一经浴火,就似涅槃重生,脱颖而出,一出场就得天独厚,光彩夺目。

而有些人倾尽一切,却比不过别人什么都不做。

大姐一把将陆思卿紧紧的抱入怀里,声泪俱下,引得众人渐渐靠拢过来。

却只有林唤芝呆呆的立在原地,注视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自己变得惶惑起来,好似井中蛙,努力跳出深井后,发现天地的多变,竟让自己一瞬间迷失了方向,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恐慌之余,不得不又跳回属于自己的井底。

小小年纪哪里知道,有些人的翅膀,那是就算自己残忍地使用偃苗助长般的方式划破肌肤,也难以长出令人羡慕的光彩羽毛。对林唤芝人来说,渴望一次夺目的出场就够了。谁曾想,对于陆思卿来说,只是开始。而这也提前告知了林唤芝,两人的生命轨迹从此刻注定越行越远,只是林唤芝选择默认不懂,可懂了,又如何呢。而这段来之不易的生死与共的情义,也随着这场意外的大火,注定式的将要消失殆尽。

关于这场火,时隔多年以后,在两人分别时,陆思卿才敢鼓起勇气把失火的真实原因告诉林唤芝。

她接受了,她明知道弓要折,弦要断,但还要坚持。那些美好的童年记忆像附骨之疽,如顽固病毒,死死地生长在着林唤芝的回忆里,使她痛苦不堪,原本美好的记忆最后成了伤人的利器。她坦然接受了,她要保存那些珍贵而为数不多的美好。坎坷的林唤芝,一生都在接受,接受等于认命,而她,也早就认这个命了!

不谙世事的童年友谊是那么地真挚而单纯,她们渴望成长,渴望强大,强大到可以抵抗,来自所有未知的磨难,用来保护自己。从小寄人篱下丧失安全感的她们和漂泊已久的心亟需安定,那是不计后果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的决心!

大姐把陆思卿领进了自己的帐篷,让林唤芝去准备热水,要给陆思卿洗澡洗头。

大姐终于拆开了陆思卿头上的麻绳——隐藏在发隙间里的虱子,虮子,像茂林中的萤火虫,成群结队。大姐拿出篦子,心灵手巧地一块儿、一块儿的划开,像农民开垦新土地一样,认真,欢心。

“嘶~~”

“疼吧?”

“不,不疼大姐,你用力。”陆思卿咬着嘴唇回答。

大姐看着一头乱发,确切的说是一块儿一块儿的头发,像板块的土地,再锋利的耙子也难搂开。眼看着好些头发都硬生生的被拽了下来,大姐眼睛湿润了。

一手托着板块的头发,一手拿着篦子,轻轻的,柔柔的......氤氲的热气,笼罩着两人,陆思卿就像归家的娇儿腻在慈母怀里一般幸福。

“唤芝呀,去把匣子里面的碱面拿出来”大姐圪蹴的喊道。

“哎”林唤芝忙活地跑来跑去,乐不知疲。

“哦对了,还有小蓝布里面的香皂,也拿过来。”

林唤芝愣住“——香皂?”

“啊,就蓝布里面那块‘鹅油胰子’”

“——哦。”

大姐拿出碱面和珍藏的香皂,在陆思卿身上擦拭起来.....

林唤芝看着眼前的一切,默默地走出了帐篷,耳边不时从帐篷里传出欢声笑语。

林唤芝昂着头,看着天,灰暗的天空渐渐模糊了起来。

大姐拿出香皂开始给陆思卿涂后背。“——啊!”吓的大姐掉落手中的香皂。

满背的,一道道鞭痕,像似烫伤的疤痕,触目惊心!

“这,这.......”

陆思卿知道大姐说的什么,佯装地笑道,声音似乎是从天边飘来的一般,那么轻柔,缓慢。

“这是我不小心,自己在树上划伤的......”

..........

大姐哭了,整个脸都隐匿在水气的氤氲里,恍恍惚惚.....

突然一颗流星,从天空中悄无声息的划过,林唤芝笑了笑,并不祈祷。院子中的月光比方才更加明亮了,投影在身上使人也变成了洁白的银色。

哗啦啦...哗啦啦...一转身,看到了远处光着脊背的歪脖儿站在水翁边,从铜盆里捞出一条白羊肚子毛巾,一下一下地拧,凉水哗哗啦啦砸进铜盆里。拿着毛巾用力的擦试身上的灰烬,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他黑鲅鱼般油光光的身体,在黑暗中就像一只黑豹,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皎洁的月光,在他身上披了一层银装,白银一样的月光照着他满身的滚动着和静止着的水珠儿。那么冷的天,浑身冒着热气,旁边立着那把形影不离的大劈刀,口中还不断的骂着污言秽语,显然还在骂酸麻子。

每次靠近歪脖儿时,林唤芝内心底处都有一种强烈的安全感,那是拥有一副不可一世,可以抵挡一切风霜的有力肩膀。

他鲁莽,但识大义。他倔强,但有善心。

这一刻,林唤芝竟看得出神。

歪脖儿察觉到,一扭头看到了林唤芝,吓的她羞赧地赶紧扭过了身子,身体僵硬,一丝儿也不敢动,心里按奈不住地噗噗地乱跳,像一只困在笼中的小鹿,一下一下地碰撞着栅栏。她哪里知道,失意的邂逅,提前放出了她封尘一久的小鹿,早早地跃出了森林,在她尚未开垦过的处女地上留下了刻骨的痕迹。只怪年纪尚小的她,还不懂得这是什么,爱情的种子已在心里扎根发芽,过程是不需要长时间滋养的,也许只是那么一瞬,就如洪水猛兽一般,逃脱不及。那个傻不愣登的歪脖儿,浑然不觉,只顾着用瓢一下一下的往身上浇凉水,冷的‘唔哟哟,唔哟哟......’

“你个丫头,大晚上不睡觉,傻愣愣的杵那干哈呢?”歪脖儿不以为然,边擦边说。

林唤芝张口结舌,耳朵发烧,哼唧了半天,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我,我.....”

“我什么我呀,傻愣愣的,睡觉去!冻着了看我不收拾你!”

让别人为自己担心,像做错事一样不忍和愧疚,林唤芝慌忙跃进了帐篷里,小鹿般的跳跃,久久不能平复。

那个破茧的傍晚,在日后的许多夜晚都曾被林唤芝拿出来回想,开始的时候,是想要回想,后来则变成了某种练习,防止那个夜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篡改,或者象许多其他的夜晚一样,消失在黑暗里。

演出当天,尽管烧坏了几件珍贵的戏服,大伙痛心不已。但庆幸,武工扎实的大姐,一切都勉勉强强的还算圆满,所以,和戏班主商定在北平城内相见。

修整几日,就这样,程师傅带着一众家人,奔向了前途未知的北平城。

同类推荐
  • 最后的二零一九

    最后的二零一九

    一个源自真实故事的人物传记类小说。林诺?从失去十年创业的一切和众叛亲离中倔强的站起身,却在改变的生活里,遇到了一种最珍贵的平凡。
  • 她的欲望

    她的欲望

    有人爱钱,有人爱权,有人爱名,追逐名利会使我们的虚荣心获得满足但它也可能将我们推入深渊。
  • 心境生荼

    心境生荼

    本故事纯属虚构,结合现实生活,并无事实案例。希望所有读者喜欢。
  • 咏心

    咏心

    “重以瑶华赠,空怀舞咏心”,主人公杨咏心名字的出处就来自唐代卢照邻的《酬张少府柬之》。“咏”有咏唱,抑扬顿挫地念之意;而“心”可以理解为初心、真心。“咏心”则更多表现的是歌颂那种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精神。我把主人公的名字定为咏心就是希望她能时刻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能不被世俗所打扰,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物,能真正地做自己,快乐幸福地走下去。主人公杨咏心是家里的大姐,她还有两个妹妹,虽然生活过得清苦,但是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幸福美满的,在她五岁的的时候,母亲刚得知自己怀有第四个孩子,父亲就患病撒手人寰,一家人都从此开始命运多舛、多灾多难…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年幼丧父,对这个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咏心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她懂事、独立、坚韧、聪明。可是命运依旧没有放过她,十三岁的时候母亲为了养活一家人嫁给了一个心胸狭隘的光棍。十八岁时小妹偷偷外出打工赚钱,被黑心的老板娘强行嫁给又懒又丑的侄子。二十岁嫁给一个像继父一样小心眼的男人。三十八岁遭到丈夫的背叛,四十岁的时候弟弟又被抓到…
  • 给依依的一封信

    给依依的一封信

    最近看了村上春树的作品以及他的一些经历,莫名其妙的就想写作,但一直迟迟没有动笔,不知道写什么好,今天终于有了想法,直接给你写封信吧,希望你长大后你读完能给你带来不一样的感受,从中能吸收有用的信息和知识!
热门推荐
  • 动漫中华

    动漫中华

    一名普通宅男向骏飞,被外星人捉去当成研究素材,当外星人研究完毕之后答应送给向骏飞一件特殊礼物——动画自创生成器。酷爱动画的向骏飞将动画自创生成器视若珍宝,他下定决心利用这件动画自创生成器制作出优秀的国产动画。在网上隐姓埋名发布动画的向骏飞在中国卷起一道国产动画新旋风。
  • 我给天道代言

    我给天道代言

    我是天道,我喂自己袋盐。“98年加碘深井盐,天道值+100”林松听着脑海中传来的声音,微微一笑:“天道值兑换:天劫!”上一刻还在与林松叫嚣的人,一脸懵逼的笼罩在天劫之中。林松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我给天道代言,猥琐发育,别浪!
  • 小人物张大伟

    小人物张大伟

    出生在一位农民家庭的天才张大伟,靠着村里的支援走进大学,毕业后本可进国企安享一生,却转头投身金融……
  • 浪迹异界的外挂制作人

    浪迹异界的外挂制作人

    携带着自己制作,却并不怎么听话外挂,十月在神迹大陆开始自己呼风唤雨的浪迹生涯。本文属于慢热型~~~~
  • 误惹废柴王爷:妻主曲

    误惹废柴王爷:妻主曲

    她是异界的一缕幽魂,亦是现在的废柴王爷,本只想替疼爱自己的二姐挡下这异国桃花,谁成想嫁来身边的竟是一个绝世美人,而且对她情根深种?悬崖?寻思?她似乎记起他是谁了,可是这个正夫似乎不太称职呢,居然不肯给她生娃,还要给她纳通房?
  • 医手遮天:尊主大人快滚开

    医手遮天:尊主大人快滚开

    (此文移坑!!!)一朝穿越,运气爆棚的晨曦菇凉成了世家小姐!不过这个小姐似乎有点渣?!草包花痴?别开玩笑了!姐姐只是怕闪瞎你的眼罢了!好吃懒做?切,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享受么!丑颜无双?人应该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直到某尊死皮赖脸的求负责,菇凉她风中凌乱,赶紧收拾包裹,跑!惹不起老子难道还躲不起么!
  • 行走诸天万界的中间商

    行走诸天万界的中间商

    我的客户遍布诸天万界,作为一名中间商,我只赚取差价! 想要变强? 想要咸鱼翻身,又或者想要逆天改命?没有什么是一次交易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交易几次。 唠叨群号602467110
  • 劫逆山海

    劫逆山海

    天地风云起,万物众生熄;轮回磨灭陨,宇宙洪荒开。平凡少年破开天路,寻找世界的真相。千万年的算计,亿万年的布局,且看这苍穹如何破开迷障,这轮回如何演变无常。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灵魂修炼指南

    灵魂修炼指南

    人被杀,就会死。这是亡者的故事,带你领略神秘广阔的灵魂世界。ps:无重生无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