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8524700000004

第4章 “大局已定,奔向前途未定的北平城”

春打六九头,燕儿不来水不开,北方的春天就怕刮风,挂起来就尘沙飞扬,浑身是土,并不好受。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温暖的东南风吹了一夜,第二天,草芽就听话地退黄泛了绿,几场如烟如雾的春雨过后,程师傅他们脱掉了厚外套,歪脖儿也把自己珍藏的沙狐筒子,在酸麻子羡慕的眼光中,卷巴卷巴像书一样,塞进了竹筒里。整个一片黄土地上,日日夜夜骚动着万物哔剥生长的声响。天空如雨水洗过一般的青亮,走在头前的母马尿的臊气,有发情的气味。大地回春,春天就这样来了。万物复苏,蛰伏了一个漫长而寒冷冬天的蛇、青蛙、蛤蟆也苏醒了。众人脱去了厚重的棉衣,换上了一身紧靠打扮。程师傅带着戏班沿着向北的铁路线,一站一站朝北走。赶集市、赶商会、交通路口、大车店,只要有人有听戏的地方,随时就摞地演出,单折戏、折子戏,观众爱听的,爱看的一样不落的演。

在四处飘零摞地卖艺的日子里,这群年轻不暗事事的孩子们,尝尽艰辛,开阔了眼界,练就了本领,一步一步驶进了北平城内。

民国17年的时候,北京改为了北平。

就全国形势说,虽然那时各地的军队,时断时续的依然打仗,但北平城里那些年却出现了短暂的安宁和平景象,像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那些个总统总理们,好在算是消停了下来。北平城内的那些个百姓或许不知道今天谁又当总统总理了,但京戏里的名家名派却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人说了:“呀啐,甭管谁他妈当总统总理,不让小太爷吃饱饭,都他妈一个德行!”

去天桥,喝豆汁儿,吃块驴打滚,闲时听听戏,当时的北平城成了全国最热闹的地方,可尽管时局还在动荡。

历史的晨钟暮鼓送走了这座城市弦歌相伴的遥远岁月。而京剧舞台上的这份热闹与绚丽,其实从来就没有在这座城市真正离去。站在北平城南的永安门向北望去,仿佛可以看到天边,两百年前,从南方来的徽班。也许就是从这里陆陆续续地走进北平城,开始了他们的坎坷而辉煌之旅。犹如历史重现,程师傅们沿着两年前的路线,恰似故地重游,是璀璨出场还是落寞谢幕,不得人知。

据说,世界上有三种古老戏剧文化,分别是希腊的悲剧,印度的梵剧和中国的戏剧。希腊的悲剧如今仅剩舞台遗迹,印度的梵剧早已中断失传。这两种古老的戏剧的演出情形,已经无从知晓也无法再现,惟有中国的传统戏剧,从遥远的古代一直繁衍至今。正是由无数像程师傅的戏班,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你方唱罢我登场,在这里繁衍不断,生生不息。

一大群白鸽,在天空上翱翔,一圈连着一圈,翅羽窸窣,哨子嘹亮。诵经般的鸽子声音划过头顶,年轻人昂着头看,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进北平,被眼前的景象迷的眼花缭乱。手搭凉棚,像个孙悟空,四处张望,满眼新鲜气。年纪轻的都是站在车头上,够着头看,被程师傅制止了好几次依然不听。这里面就有陆思卿,扎着两朵麻花辫,活泼乱跳。一身干净朴素的外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皂味,为这迟来的春天增添一抹生气。

只有林唤芝一人静静的坐在车尾双手抱住膝盖,下巴也搁在膝盖上,环顾着陌生的城市。

街道上,人来人往,店铺林立。

往东转角不远靠天桥,西边靠天坛;桥北两侧有茶馆、饭铺、典当行;桥西有鸟市,花卉市场,还有从桥南农村挑担子卖时令菜的,看玩意摆摊的,卖艺的,五般杂作,各占一方,各种小食摊位,热热闹闹。

卖冰糖葫芦的、山楂糕的、炸酱面、糖火烧、糖耳朵、酸梅汤、豆汁儿、焦圈、雪球、炒红果、说书的、变戏法的、摔跤的、抖空竹的、打把式、算命的,叫嚣着整个北平城。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正阳门鞭子巷胡同,张家老店。被颠簸了一整天的大伙们,都纷纷站立在门前注视,眼睛里放射着惊喜的光芒,兴奋地期待他们的新生活的到来。

他们也许高兴的太早了,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等待他们的是一桩桩始料未及的困难。

这间张家老店是光绪二年年间修建的,宅子主人原是一位姓贾的商人盖的,早些年做过倒卖皮子生意,也叫倒卖水货。他的原配贾宋氏里外操办,勤俭持家,生意越做越大。贾老板在生意上和许多朋友学了一些习气,喝花酒,养小的。原配贾宋氏抱着孩子,去酒楼闹过几次,还被他丈夫当街打了一顿。贾宋氏伤心欲绝,在回来的路上买了条绳子,准备回家磬折,以死来惩罚他。位置也选好了,就当院的那两颗槐树上,也结实。那日天儿也好,就像现在这般天气,槐花盛开的季节,满院子都是扑鼻的香气。贾宋氏洗把脸,换身衣服,拿着绳子就往槐树上投。一边投,一边骂,投累了就哭会,哭一会儿又继续骂,骂了会儿又继续投,有时也一边投一边骂。垫着小脚投了半天也没能挂上去。这时觉得小腹下垂,尿意盎然。她听人说上吊死的人,会失禁,污秽的东西会顺着大小腿流一地。她可不想让自己死的时候那么恶心,她就把绳子放在一边,下来尿尿。当她解开腰带,露出屁股以后,准备减轻‘重量’时,猝然听到几月大的孩子在屋里哇哇大哭——她哭了,娃娃听到母亲的声音后,哭声更大了,母亲也比刚才哭的更狠了。她哭着尿着,尿着哭着,尿尽了,也哭完了。拿手一抹眼泪,把裤子提上,抱起孩子又去找自己的丈夫。那时还没有离婚一说,他们再三争吵后,贾宋氏就把自己的丈夫休了!破天荒,当时成为了整个北京城一大奇事,好些个说书唱戏的拿他们的事编书编戏,影响颇大。他丈夫就把现在的这个院子留给了她,她没住多久就把宅子卖了,卖给了原一个唱戏的班子,后来戏班子又解散了,又转卖给了现在的老张头。

那时老张头没多少钱,后来才听说,这个院子死过人,说一个戏子吊死过这儿,就当间儿槐树上。都说院中种槐,家门必败,因为‘槐’字里面有鬼。老张头鳏夫一个,又这么便宜,没二话就把店盘了下来,当客栈用。用他的话,人多阳气旺,就把晦气的东西吓跑了。还真如自己想的那样,由于租金便宜,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当时这个院落最早些时,是为当时一些走江湖卖艺的戏班和成班搭伙的挑将汉(卖大力丸的)、挑托汗(卖膏药的)、挑招汗(卖眼药的)的穷苦客人准备的,有时也会住几个老溶家发财(偷皮包的)的进来,他们大多数从口外(张家口以北为口外)南来,行行去去,从海淀到北平,三教九流无论身份高低。老张头又特意盖出了几间房,院子也更讲究了。院中铺的是磨得很平整而又对紧缝的方儿砖地,四个犄角原来砌了些小花圃,后来都拆了。院中那两颗国槐树,树冠宽大,老张头对着两颗树说,别人都言‘二位’不吉利,那是他们心中有‘鬼’的人才怕,我老老实实坦坦荡荡,我怕啥,把‘二位’留下,那是驱邪化煞,招财旺运的。

在这住了几年,直到大姐在戏馆踢红了以后,程师傅索性就把整个院子包了下来。

老张头也特别愿意,租金足,时间够久。

此时正是槐花盛开的时候,有好些槐花正脱落,一地缤纷。傅老大不止一次地用槐花给大伙儿做蒸菜吃。撒上面粉,槐花粒粒分明,顶儿放上大笼屉,足足的柴火,偌大的院子里到处都可以闻到槐花的香气,头发里,嘴巴里都是。在槐树旁边原本还有几棵栾树,开着一簇簇细小而稠密的黄花,花落了便结出无数如同三片叶子合抱的小荷苞,小荷苞先是绿色,继而转白,最后再变黄。大概是由于它没有人食用的缘故吧,随着人来客往的多了,老张头就把这几颗未成材的栾树铲掉了,留出更大的空间来。程师傅就用这块空地,依靠着两个大槐树建了一个小型的舞台,供大姐她们私下练习用。遇到刮风下雨时,整个院子里就像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在整个舞台。这个可遇不可求地美丽壮观景象大姐在台上只碰到过一次,当时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迷住了,镇住了,满天飞舞的花瓣伴着大姐身边,宛若天仙下凡。老张头顶不爱看戏的一个人,开眼后,变得经常来院里。但从此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情景,末了说了句,人生百年,活着的时候能看到这幕,够了,够了。

程师傅的戏班一落定,就急忙去寻京城戏园的那些个主顾。

第二天上早时,程师傅就把众人唤到院中,虎着脸,告诉大家,这几日自己需要出去联络在京城的那些老主顾戏园,遇到什么事如果自己不在,就找大姐或者傅老大商量即可,切不可自己私人外出惹事。说到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酸麻子。酸麻子不快的乜着眼:“都瞧我干啥!我又不是浪肉贱情的蹄子,一个个夹着两坨眵目糊瞅着我,干啥,纯心大清早恶心......”,‘我’字还没说出口,后面不敢再说了,他看到傅氏兄弟两双眼睛盯着自己。傅老大正因为酸麻子烧了自己的厨房而愤愤不平,狠狠的瞪了一眼酸麻子。要是别人这么一稜稜眼睛,事后酸麻子至少得骂半天街;但傅氏昆仲,他真是一百一的客气,嘴里哼哼唧唧。程师傅瞪着酸麻子,骂道:“冤枉你了?你是千年的何首乌还是万年的长白参呀,稀罕瞅你!”程师傅的诘问让酸麻子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又命令大家这几日光顾了赶路了,唱戏的功夫不能丢。吩咐歪脖儿带着大家继续训练。歪脖儿卓荦不羁,羱羊为首,自然慑服无哗,众人都敬畏歪脖儿也不敢逞强,又吩咐大姐抓着时间让林唤芝和陆思卿学戏文。一一打点完,程师傅又把傅老大留下了聊了几句,转身就出门了。

过了两天,晚灯儿前程师傅就急急忙忙地回来了,一入门就黑着脸,不由分说的又让傅老大把大伙召集起来。大伙一脸的不情愿,抖擞在院中。

程师傅背手立在院中,加上又红又黑的脸,活像一个怒火中烧的关公。目光严肃而深沉,两道眉毛紧蹙着,似乎在考虑重大问题。抿着嘴,后牙槽鼓鼓的,迟迟没说话,大家见状纷纷看向了大姐,大姐也是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大家渐渐安静了下来,程师傅面无表情,终于开口道:

“咱们来到三京地这些日子,北平这个鱼龙混杂,高人辈出的大商阜也都了解一些了。作为咱们艺人,要是诚在京城这地‘挂上号’‘镀上金’咱也可省去了糟践。现在呢,好些个艺人都从天津卫的“三不管”的地界赶来了,混在码头、戏园。现在梨园行业竞争非常激烈。照这样下去,咱们要是不去拿个号,立个牌;要是脱了节,让流娼子挂上了号,就难了去了。”大家一听,程师傅头一回说了那么多话,而且说的那么清晰,那么敏捷。纷纷摆正了身子,认真严肃的听起来。

“但是我说你们,你们要是不练功夫,不用心,不下苦功夫能立下身吗?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咱们不是来蒙事的,是来卖艺,不是他妈卖脸的!”最后这句程师傅说的很重,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技艺不精,最后坑的是谁,还是你自己,还是咱们戏班子!京城这地界,钱是好挣,但那是赏给有本事的人的。京城是个大碗!但大腕盛水,凉的也快。没有艺高本事,就别指望在这立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程师傅今天这是咋了,说的乱七八糟一头雾水。

不善言辞的程师傅一下说那么多,有一些抓不到重点,像被吹散开了的黄历,需要多次迂回才能说到点子上,也没办法,这是被逼急了。一连几日,程师傅处处碰壁,那些个主顾,包括答应了自己的南熏茶社也没让程师傅的戏班子进园子。程师傅在北平一落定,就带着激情去了南熏园子找苏经理。第一天被伙计告知苏经理出门了人不在。隔天程师傅再来,被码戏的人告知说苏经理去了上海,学习和考察新戏去了,听说回来要建什么人影院,也就是电影院,没回来呢。程师傅一再讲明缘由,说是已经与苏经理商量过,他也答应过了。但那案目人和码戏的说自己做不了主,一切都得等苏经理回来再说。而且听那人话里话外的说,南熏园子是正经营生,可不敢像落子馆那样,低俗。说到这程师傅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原来是因为大姐她们登台,怕影响了馆子名誉,故意推脱呢。这话程师傅回去没跟大姐她们讲,怕她们生气难过。这事使得程师傅很恼火,既然不让登台当初就别应承呀,竟出尔反尔。再说了,难道女人一辈子就不能唱正戏了吗?娘的!上不了戏园子那还回去唱码头。但码头这些时日被天津来的好些么个艺人占了,处处挤压、压价,而且还把天津落子馆儿的那一套也搬了上来,荤素两参,半妓半艺,更加吸引人,更出活儿。现在的程师傅真是进退维谷,心急火燎,一大班子人要张嘴吃饭,又无赍助,不知如何是好。程师傅干着急没法子,每次回来看见大家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就更不打一处来。所以今天实在忍耐不住性子,发起火来。

“我今天跑了好些个园子,听闻老主顾讲起大章、全福合班,先后在新舞台、天蟾舞台、小世界、大世界演出,惜无昔日名伶,都被闲置高阁了——咱们也一样!也没给戏上。”

在民国九年时,色艺这行,皆有新招而不敌整个潮流趋势,慢慢便趋衰落了。至翌年春止,出场者还一般皆为垂暮老人,更是无非借招牌号召观众。

程师傅泄了一口气,继续道:“为啥呢?还不是因为咱们没这行名号吗!”大伙听这里,明白程师傅为什么这么生气了。接着程师傅话锋一转:“我就是想提醒大家,咱们不再是关内南头水路班子,跑江湖串庙会的小戏班了,这里是京城!我就不信了,错了窝还下不了蛋了!”程师傅上前一步,挠挠头,接着说:“今后晌!老子又去了南熏园子——话说回来,那确实是个高级的戏园子。我老远就看到门口立一牌子,写着什么‘敬告观众,盖叫天艺员,因病告假’,看到这,我当时为之一振,和那南熏园子再次商量,费尽口舌,终于给咱们有机会了。让咱们爷们儿后天上台,虽说是出头场吧,但也是个机会。——好事多磨嘛!”程师傅自我打气道。

其实南熏园子之所以出尔反尔,实属无奈。当日那个管事回来跟苏经理说,程尾巴那个戏班是一女唱的。馆主一惊,问唱的怎么样?那人点点头,唱的倒没说的,身段,韵味都顶尖。馆主嘲笑道,程尾巴就爱搞洋相,民国多少年了还死活留着羊尾巴,你说他守旧吧现又弄了一个‘落子儿’冲门面。说到这两人嗤之一笑。那个年月,唱旦角的都是男性,女性很少抛头露面去唱戏,程师傅教她们三个女生唱戏,真是让同行人嗤笑,用他们梨园话讲,这是要改祖宗的章法。再加上北平城不比地方,名角儿名伶层出不穷。分戏包码的人太多了,每日就那么几处戏。又因为战时,夜间还规定不许亮灯,也就没法开台唱戏。直到过了几年这规定才解除,因此白间时间对戏园子来说,变得也尤为紧缺了。观众都明码点名角儿,女性登台万一观众不买账,再坏了名声,就耽误了自己挣钱。最后苏老板实在熬不住程师傅一次次央求,才勉强让他们登场——前提是,登头场,头场人少,锣鼓不全,不伤大碍。

听程师傅一顿鼓励,大家伙骚动了起来,程师傅一指大姐:“大姐,这回顶你了,结结实实的露一手,压场子碰头彩,只要咱们前脚踢开百扇门,后面就顺荡了,让那些个——南熏园子,后悔!往后咱们就能开张活路,攒足势头,立下招牌,在北平这地,咱爷们也自己开家顶大的戏馆儿,办咱自己的舞台,自己的场面!”程师傅越说越兴奋,最后几句挥舞着胳膊,仿佛馆子就在眼前,伸手就抓到了。

但心里的酸楚只有程师傅自己心知。

大姐听了也是热血沸腾,这些日子净在城内转悠。本想凑空多听听别人的戏,但伸手就一个大子儿,还得站着。看着那些个名角儿在台上台下前扶后拥,人山人海,心里也卯着劲。每次回来后就到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模仿,练习。等到月光升起时,凑着月光下自己的身影,练功架。遇到犹豫的地方,就与程师傅讨论,修改。余下的时间就顾着教林唤芝她们俩唱戏。不过这下好了。

大姐领命以后,上早和晚灯儿,都用温水涑口,转莲子、花生瓜子也都给了酸麻子他们,不再吃了。

同样是卖艺的,艺有上下之分,才有了人的高低之别,而只有不甘平庸人,才能出人头地。

大姐似乎比平时更有心情了,她知道,想在北平立脚站牌,没有过天的本事儿,门儿都没有。因此更加敦促着林唤芝和陆思卿学功夫。

每天晚上,大姐就与陆思卿和林唤芝加小灶,从青衣与花旦两工的界限开始讲起,二人目不转睛的听着,一讲就是半宿,从花旦着重的表情、身段、科诨讲到服装彩色的夸张、绚烂,一层层像剥葱一般仔细。一边说一边示范,譬如面部肌肉运动不够灵活,内行称为‘整脸子’,体格、线条臃肿不灵,眼神运用也不活泼,这都不利于演唱花旦。看的大姐诙谐的样子,陆思卿和林唤芝忍不住笑起来,被大姐狠狠的瞪了一眼,说:

“青衣专重唱工,对于表情、身段,是不甚讲究的。面部表情,大多是冷若冰霜。出场时必须采取抱肚子身段,一手下垂,一手置于腹部,稳步前进,不许倾斜。在舞台上,观众对这点的要求,只是唱功,而并不注意动作、表情,形成了重听而不重看的习惯。但,咱们就要从这里下手,下功夫!既想人前显圣,身后必须受这份罪,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得长久,记住了吗你们两个!”

林唤芝和陆思卿两人也是捆着劲,一起练,同吃同睡。白天,先在院里打扫卫生。晚上就跑到大姐房间,由大姐亲手传授戏曲基本功。她们俩的开蒙戏,是西皮先教《彩楼配》,二黄先教《战蒲关》,反二黄先教《祭江》。在戏曲方面,由于陆思卿早先在场下和训练场没少见他们排练,所以上手学的也不算慢。再加上,陆思卿在戏曲方面的天赋渐渐显露出来。比如,同样一个拈花、摆袖,陆思卿短短数日就可以显的有模有样。再观林唤芝,越着急越容易出错,越出错越没有信心。短短数月,就有赶超林唤芝的苗头,大姐一边夸奖陆思卿聪慧,一边鼓励林唤芝不要心急,要更加努力就行了。

陆思卿和林唤芝俩人每天惺忪而起,五点钟跑到城根儿空旷的地方,天光微亮,虽然已经入夏,但大清早还是有点凉意。两人先在院子用凉水净面涑口,换上一身蓝色架衣,黑色扎推套裤,白袜子洒鞋,净衬利落,拢着高高的发髻,宽宽的脑门,开始跑步。

围着周围荒野乱坟的开阔地,各找一处,运气练声:

“伊——呀——啊——呜——”

喊的远处早起的鸟儿,跟着她们一起吱吱喳喳,喊的大地渐渐回暖,太阳露出肩头。

开嗓过后,林唤芝和陆思卿开始陆续的练功:压腿,下叉。两人双叉已经完全拉开了,腰也自己能下去了,紧接着‘虎跳’一连气能打十几个。‘打桩’双腿一叉,就是十分钟,俩人一身的汗。一开始‘打桩’的时候,陆思卿开叉一分钟,两腿就像灌铅似的,酸胀的站不起来。林唤芝就在旁边托着她,给她示范打气。接着再来个耗山膀,左手齐肩抬起,右手也抬到左边。两手心都朝外,右手从左拉到右边,一直往直了拉,一直站着,站得久,站得稳,才见功夫。完了二人下腰,林唤芝的脚大,陆思卿的脚小,分开站定,中间有一脚档的距离,两只手高举,手心朝外,眼睛对着两个大拇指,人往后仰,手朝腿腕上抓,能抓到脚腕子,那功夫就很深了。二人谁也不说话,彼此较着劲,一身子的汗。接着压腿,用一条腿架在小树上,身子靠上腿上压下去,一下,一下,二下,二下......一直碰着脚尖,定住。

这一套下来,二人精神气爽,虽是凉意徐徐,但浑身热气氤氲。二人一笑,接着跑回戏班。

白间,林唤芝不识字,在一旁同看其他人练习,记词记腔,注重身段,表情,边听戏文边用脑子记。遇到词句绕嘴,非常难说。林唤芝就学老法子,放一盘瓜子,手边再放一个空盘,把本子念完一遍就放一个瓜子到空盘里,往往要比别人多练十遍二十遍。有时陆思卿困了倦了,只剩嘴里哼着,眼睛却不听指挥,慢慢闭拢来,想要打盹儿。林唤芝轻轻的摇一下陆思卿,立刻如梦初醒。打了一个哈欠,挤出两滴细小的泪珠,挣扎精神,继续学习。晚上躺下的时候,林唤芝自己也不休息,在一米见宽的床上练腿功,把腿就搁在旁边墙上,立起来,睡觉。第二天,腿都硬了,还需要陆思卿帮忙扶下来才成。

两个人认真练习,就这样相辅相成,相互鼓励。

同类推荐
  • 山花香

    山花香

    山花香讲述了主人公彭晓北在下乡任职第一书记期间发生的令人难忘的爱情故事!
  • 潘德拉的葬礼

    潘德拉的葬礼

    一个农民探索死亡的故事。。。。。。。。。。。。。。
  • 月升梦起

    月升梦起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我的梦开始的越来越频繁,我已经很少出现无梦深睡的情况,有时候我觉得我的梦非常有趣,现在想把它们记录下来,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深沉的句子,只是用来记录,也希望能发现与我一样的朋友
  • 昨夜梦里有春风

    昨夜梦里有春风

    富家子弟刘雨生出生豪门,因与父母之间出现了难以化解的隔阂,便选择离家出走。相隔数年,母亲前来探望,两人之间的分歧逐渐化解,可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却越走越远,母亲病危,父亲却撒谎以开会为由,与妙龄女子逾墙窥蠙,事罢才迟迟出现。恰在这时,刘雨生通过母亲结识了一位舞蹈演员,名叫唐艺珍,两人不久之后便陷入热恋。时隔一年,刘雨生的女友阿珍因患抑郁症而跳楼自杀,母亲也因不治之症相继离开人世。这让内心本来就有些自闭的刘雨生一时难以接受,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加之回忆一天一天的堆积,刘雨生也患上了抑郁症,起了轻生的念头。然而,上天似乎并没有要带走他的意思,接连两次的自杀都没有让他成功。正当刘雨生依旧陷入回忆不能自拔的时候,一名名叫罗慧芸的女孩走进了他的生活,随之他又认识了一位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王梓彤。两人的出现使刘雨生的生活渐渐有了转变,不再有轻生的念头,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刘雨生心中所想的那么如意......
  • 略过时光去爱你

    略过时光去爱你

    其实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低贱,只是我们都活在了一个声色犬马的世界,扮演了一个自己不中意的角色。
热门推荐
  • 夭夭小丛

    夭夭小丛

    一个青梅竹马,一个温文学长,一个腹黑大神,他们爱她呵护她,却一个个转身背弃,把她推得老远。漫漫青春路,她踽踽独行,花落何处?
  • 我真不想装

    我真不想装

    天下第一宗宗主:“我有顶级灵器屠龙刀,乃我镇宗之宝,此刀一出,谁与争锋!”听完,张凡缓缓的掏出自己前天杀猪的神器,烈焰屠龙刀,叹了口气说道:“我真不想装,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邪神助我来消毒

    邪神助我来消毒

    病毒入侵地球后,S国经历前所未有的灾难。每个人因为病毒的附体,都拥有了各自独有的技能。叶隐却因特质特殊,被虚空邪神选中,成为强大的宿主。拥有黑洞般摧毁能力的他,将一步步摧毁变异人,找到病毒的根源。而后,意外发现了更为惊恐的事......
  • 美南学院:校草大人hold不住

    美南学院:校草大人hold不住

    “我对白痴不感兴趣!”“你再说我白痴,我就……”丫的!竟说她白痴!某女忍无可忍“啪”地站起身:“叫你小白!”某男黑脸,忽而起身,挪开椅子到某女面前。碰!壁咚——某男一手将她抵在墙上,睡意朦胧的眸子盯着她:“小白?”某女惊呆,他这是要打她的架势?害怕中,却见他突然突然伸手两指擒住她的下巴,展开无害的笑容,发出柔得似水的语气。“嗯?你在向我示好?说吧,当猫当狗?”某女一愣,随即脸一冷:“我拒绝!”他一声嗤笑,忽而阴沉他低下头靠近她的耳根,一字一句道:“小白~痴,话说了可收不回,是要受惩罚的,不过……要来一吻?”
  • 我做缝尸匠的那些年

    我做缝尸匠的那些年

    “你疯了,连女尸你也敢搞!”“阴哥,对不起,她好像缠上我了,救我,救……啊!”我叫冯阴,我的伙计污了女尸,从那天起,我的生活诡事不断……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上古神纪之不老泉

    上古神纪之不老泉

    四大绝境之一南荒境内生活着一个远古氏族:逐日。正当时,魔族为探知不老泉所在,持戈入境,抢夺宝器,未得。逐日氏族覆灭。逐日氏秦禾将宝器秘密带出南荒绝境,在东陆因缘结识肖璐、韩夕、顾子义、何念瑛等良善之士,一路与魔族抗争,排忧解难。行到最后,生离死别,方知情之起始,乃是初遇惊鸿一面,浅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