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没过来,肇事者是谁,签手术同意书。”
简沫心乱如麻,医生拿着文件夹靠近,她木讷地捧着协议书,从头看到尾。
“吧嗒”一声,文件夹落在脚边,她胸腔里似乎被掏空了般。
乔野,男,26岁,而且是弹钢琴的。
这几条讯息纠葛在一起,一张隽秀的面容浮现在脑海,回忆如同一张大网将她囚禁其中,难以呼吸。
乔野,乔野,那个曾经陪伴鼓励自己的人。
那时,她还年轻,17岁,随大流熟练运用各种交友软件,有那么个人彻夜陪她聊天,教她释放学业的压力。
聊天久了面基水到渠成,那天正好是冬至。
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见到了身板单薄相貌干净的乔野,他说,他要去美国,考入了伯克利音乐学院。
这些年,断断续续还有联系,也时常在电视荧幕上看到,他在各种音乐比赛上荣获大奖的消息。
不,不可能这么巧!
“你这人……”医生想责备两句,瞧她面如死灰的样,终究是没苛责,捡起手术同意书递给了简策,“快点签,签完去缴费。”
简策看着账单,粗略一数六位数,只觉头晕目眩。
“医生,能不能让我看看病人的身份证件,或者,让我进病房确认一下?”简沫回过神,哆嗦请求,但愿不是她认识的乔野。
“有什么好确认的,自己百度一下。病人伤得很严重,喝酒开什么车,很可能毁了别人一生懂不懂!”
乔野,搜索引擎上还有第二个钢琴家么?
简沫无力后退了两步,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医生态度如此冷漠,简景然醉驾肇事,恶劣至极!
“大夫,我们没这么多钱的,您看能不能联系上他家人,这笔钱我们以后再还好不好?”简策低声下气,完全没考虑卖房卖车这种事。
乔野好像没什么亲人,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进伯克利音乐学院还是拿奖学金买的飞机票。
“大夫,先用这个抵押!我很快凑钱来。”简沫解下脖子上的铃铛,纯金的,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沫沫,我就知道你还是亲你哥哥的,快去吧,晚了景然还得在派出所蹲一晚上……”关龄月老泪纵横,难得露出了慈母的笑容。
要不是为了乔野,简沫发誓,再也不想管简家任何事!
走出医院,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看着人来人往,她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问杨哲旭借么?
他会借么?
或许会变本加厉地让她难堪吧?
还有谁,手头宽裕到十几万出手眼也不眨?
此时此刻,简沫才发现,她用自由换来的三千万,买的车和任何东西都不在她名下,25岁,光杆司令,什么也没有。
“在哪。”
短信猝不及防响起,来自杨哲旭。
这才离开一个多小时而已,他就亟不可待的定位,担心她又一次逃跑,失去消遣的玩物么?
未来再坏,也坏不到哪去吧?
漫长的心理斗争,短信删了又写,写了又删,简沫还是一鼓作气发送过去。
“家里出事了,我想借20万。”
发送完毕,她抬头望着天,阳光刺得瞳孔生疼,等待,忐忑不安。
“来公司。”
简短的三个字,不置可否,简沫回头看了眼医院大楼,双手握成拳,松开时便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华丰大厦,谢谢。”
报出了地址,在一遍遍催促司机后,十几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寸土寸金的CBD中心,如尖塔般的华丰集团高耸入云,一片片玻璃映着阳光金碧辉煌,平民百姓站在楼下无不望而生畏。
华丰——国内顶尖的电子科技巨头产业。
在前台报了身份,前台打电话到总裁助理处确认预约,领着她乘坐电梯一路高升。
四面玻璃的观光电梯里,能清楚地眼看A市在脚下越来越广袤,脚下汽车行人如蝼蚁般密密麻麻。
“叮——”
随着电梯门打开,采光极好的楼层,墙壁上挂满价值不菲的油画,身着职业装的男女井然有序的出入。
“简小姐,请。”
接待她的是总裁助理,黑西装白衬衣,蓄着寸头,年轻干练,照过几次面。
都到这里了,简沫的脚步反而有点生硬,杨哲旭不会轻易借给她钱,两个月前扔三千万给她的代价历历在目。
乔野。
这个名字搁在心头沉重难受,她没什么朋友,乔野算是陪伴她青春期成长的存在,如果因为车祸死去,她余生都将良心不安。
带着压路机似简沫地到了总裁办门前,助理推开双扇大门,站在门外毕恭毕敬鞠躬,“杨总,简小姐来了。”
简沫是第一次进杨哲旭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宽阔,整洁,欧美简约风格,大气轻奢。
杨哲旭坐在办公桌的旋转椅上,手边摞着一沓文件,他翻阅着纸张,钢笔在页脚签署名字,头也没抬。
助理识趣退走,简沫缓缓走进办公室里。
杨哲旭钟情灰黑色调,装潢跟家里差不多。
简沫没心思环顾周围的陈设,视线一瞬不瞬落在埋头批阅的男人身上。
“哲旭……”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她声色里夹着的颤音也清晰无比。
他依旧无动无衷,“飒飒”落笔。
简沫不敢再打搅,乖巧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直到他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盖上钢笔冒,捏着指关节,她才又开口,“哲旭, 我哥撞了人……”
太细致的,简沫觉得没必要说,杨哲旭肯定不关心。
杨哲旭面无表情,对上她闪烁不定的眸子,视线不自觉下移,定在她的天鹅颈,眉心蓦然拧紧,“狗铃铛呢?”
简沫意识到脖子处空荡,刚才情急之下抵押在医生那里了。
他泼墨的眼太过冰冷,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令简沫胆寒,她捂着脖子,怯懦道,“我很快会赎回来的。”
“赎回来?”杨哲旭挑眉,起身推动着旋转椅后退,唇角扬起戏虐,“呐,小东西,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
情人还是玩具?
简沫无处遁形,只是站在杨哲旭面前就腿软。
“忘了?”杨哲旭又问,俊美的脸上不见怒意,如玉的骨节敲了敲桌子,“爬过来,得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一只听话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