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盘子往桌上一放,坐下去吃他的云片糕。见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我拿了串葡萄给他:“唔……不就吃你些点心么,那么小气,喏,我拿葡萄跟你换总成了吧?”
他怔愣,旋即大笑着接过葡萄。
我问:“你不是在那儿看姑娘们作秀吗?怎么移驾偏院来看戏了?”
他不屑:“在那儿也是看戏,在这儿也是看戏,哪里都一样。”
我笑:“呵呵,会说话会说话,我喜欢。”
他叫人加了个杯子,斟满了酒。“刚刚没好好喝,这会儿该尽兴了吧?”
我抓过杯子一口干,辣得我舌头发麻,为了不丢脸,我面上还是一副无波无澜。
卓子梵又给我满上,指着我道:“看不出,好酒量啊。”
“开玩笑,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们儿。”
“不错不错,妹妹果然不同凡响。”
“别叫妹妹了,听着恶心。要不叫我舒小姐,要不叫我蒙蒙,王爷自己选。”
“那就蒙蒙吧。”
“随你。”
望着台上五颜六色的演员,咬了一口云片糕,撞撞他的胳膊道:“你喜欢看这个?”
他摇头:“不喜欢。”
我扭头鄙夷:“不喜欢你来这儿做什么?”
“来这等你啊。”他一脸坏笑。
我生平最讨厌这种油嘴滑舌不安好心的人,于是朝他扔了一句:“娘的,别把我当不知人事的小姑娘一样调戏。”
他瞪圆眼睛,他身后的随从极是不悦。我吐了吐舌头,说惯了,一不小心就骂了当今皇后娘娘,哎哎,真是嫌命太长了。
卓子梵实感好奇,把椅子挪近了些,挨着我道:“你平时都这么说话?粗口也能挂在嘴边?诶,我听过很多人说粗口,但还没听谁说过‘娘的’。”
不是吧?其实在古代我才说娘的,方便古代人理解,在现代我都说……唉,算了,不能教坏未成年。
我咯咯笑,肩膀直颤:“王爷没听说过吗?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卓子梵被我逗乐了,直喊有趣。“还有什么好玩的,你再同我说说。”
把我当耍猴逗乐的啊?不过看在他赏识我的份上,我便道:“有一天,一只蚂蚁跟一头大象说了句话,大象一听完,晕菜了,知道为什么吗?”
卓子梵很诚恳地摇头。
我抿了一小口酒,摸摸没有胡子的下巴,慢悠悠地揭开谜底:“蚂蚁说,大象啊大象,人家有了你的骨肉。”
周围都是抽气声,卓子梵拍着桌子站起来,吓了我一跳。不是吧,这样也要动怒?明明是他叫我说的啊。虽然有那么一点点,零星半点的荤,但也不至于火焰高涨吧?
我打算抱着脑袋逃命,谁知卓子梵爽朗地笑起来,眼睛亮亮的。“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妖精?”
呃……小妖精?真恶心。以前看过几本小言情,只有在OOXX的时候,男主才会低吼,你这个小妖精。
我打了个寒颤,干笑:“吾乃冥王星来的。”
他没理会我说的什么乱七八糟,只倒了酒道:“蒙蒙,喝酒喝酒。真是可爱啊。”
干嘛干嘛?想灌我酒啊,想酒后乱性啊,想将我吃干抹净不人账啊?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酒当然要喝,只是干喝酒,王爷不觉得无聊吗?”
卓子梵眨眼:“那你想如何?”
“猜拳喽。”
“猜拳?”他不解。
接下来,我亲力亲为教他玩“小蜜蜂”。好在他不如宝月笨,几局下来上了手,玩得不亦乐乎,兴致高涨。本来就没几个人看的戏剧,这会儿更是没人看了,全都在围观我和卓子梵,情绪跟球迷一样激动。
前面几次都是卓子梵输,可是到了后面,我也渐渐开始输拳。局势是,我俩基本持平。他倒是酒量了得,喝得痛快淋漓,我七八杯下肚差不多已是七荤八素。
越输老娘越不甘心,掳起袖子吼道:“再来!”
卓子梵伸手掐我的脸:“蒙蒙啊,你都醉了,确定还要再来?”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往哪儿摸呢你?少给我毛手毛脚,我又不是干那行的!”
珠玑这时突然出现,朝卓子梵福身之后在我身边嗫嚅:“小姐,您果真在这儿。快回去吧,天也晚了。”
我笑哈哈:“小子,看见没,这是我的救兵珠玑。”把珠玑拉朝前又道:“珠玑,来来,跟王爷玩两拳,我家珠玑厉害着呢。”
珠玑跺脚捏我胳膊,卓子絮则吊儿郎当:“下次再喝吧,我送你回去。”
我正想出言打消他见不得人的念想,头顶上已是一声:“不用。”手臂上陡然一紧,我抬头一看,正是满脸阴影的卓子絮齐王爷千千岁。
“嘻嘻,哥哥,你怎么来了?没有陪苏小姐吗?”
他将我拉起来,我摇摇晃晃,他直接揽了我的肩头将我固定住,对卓子梵笑了笑:“六弟早些歇息。”
卓子梵此刻的表情除了失望还是失望,“……好,四哥也早些歇息。”
卓子絮拉着我掉头就走,我回首冲卓子梵怒喝:“你小子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等着呢……”卓子梵回答。
手腕上的五指又紧了紧,我有吃痛,嗷嗷哼道:“哥哥,疼!你走那么快干嘛呀?喂喂,耳朵聋啦?”
“别吵了,还嫌不够惹人注意?”
我不解:“怎么又惹人注意了?是他们要注意我,又不是我求他们注意我。你说话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
他顿住,我一个没留神撞上他的后背,刚刚输拳憋的气全冒上来,揉着额头大喊:“卓子絮,你想杀人啊?!”
他转身,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往下,我两脚一轻,竟被他打横抱起。动作太快,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被他这么一吓,双手抓着他的衣襟抽气。
“可以安分下来了?”他问。
我掐他:“这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怕别人误会!”
他叹气:“误会就误会。”
扯你的鬼蛋!误会你了没关系,误会我了,往后我还嫁得出去么?在你的正院住了一晚我就已经没清白可言,再加上这么个阵势,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被传说中的公主抱抱回漱芳斋,我只想两腿一蹬见阎王。
到了漱芳斋的小院子,卓子絮将我放下地,我扁着嘴退开,“你……你存心的!”
他诧异:“什么存心的?”
我怒目而瞪:“你明知道常管家讨厌我,明知道他们私底下都说我勾引你,现在还把我往火坑里推!”
别说王府里的人,就是外头的宾客也目睹了刚刚发生的惨案。我又不是没腿走不了非要他抱着才行。虽然说能被人抱着,大大的满足了我作为女人的虚荣心公主梦,但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他揉着太阳穴,很累的样子。“你管别人做什么。”
靠靠靠!说你个毛线!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是我诶。算来算去吃亏的都是我,凭什么他就跟无辜的纯情少男一样得人同情,而我却是最不可原谅的女流氓。
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些人全是吃他工资的,不帮他说话就是脑残。
深深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回屋睡觉。“那我睡了,晚安。”
“你……”他叫住我。
转头看他,“什么?”
他慢慢靠近,浓郁的夜色也遮不去他颀长的玄色身影。我有一瞬间愣神,这样一个男人,如果褪去傲人出生,没有吃用不尽的金钱,没有大宅高院,是不是也和寻常人一样患得患失,也会为了生活抑或爱情心生愁苦。在他的世界里,可有令他担忧彷徨的时刻?认识他以来,仿佛从未看过他慌张,看过他害怕,永远胸有成竹,信心满溢。
当时,他站在我面前,玉树临风,我仰着下颌望着他,楚楚可人。我们的距离是0。8公尺零0。7公分,在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里,他做了一个深刻影响到我之后人生的举动。
我七分醉意,眸色有些迷离,不知脸上到底是何种表情,或许是微笑的,或许是撅嘴装可爱的,也或许是强忍醉意蹙起眉的。但是我能确定,卓子絮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紧张。他忽然伸手轻轻将我带进怀里,不像小说上那种强势而炽烈的拥抱,柔得像用食指在心底挠啊挠。
我抽了神一般任由他抱着,鼻端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熟悉,却又未曾抓住过。月色倾注,靠在一个极品男热热的胸口上,哪个天杀的还能清醒?
他的手没有不规矩,就静静地揽着我的肩,微微感觉得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