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他乡,千年之隔,遭人利用,前途未卜。
很多时候,最令人难受的,不是身陷窘境,而是刚刚得到的一点希望,却转眼间破灭了。当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新奇感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自然是对故乡的无限怀念。好想念父母双亲,想念校园里的那条林荫小道,想念车马路上那尖锐的汽车鸣笛声,想念自己的那台双核笔记本电脑……难道自己真的没法穿越回去?难道自己命中注定要终老在这几千年前的异国他乡?
夜幕是那样的阴冷,就和莱姆苏的心一样。他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远处传来阵阵的喧闹声,莱姆苏有气无力地扭过头,看见夜色中迷迷糊糊的,似有无数的火光,越来越亮。
不好!一定是拉扎玛的追兵,莱姆苏从迷茫中惊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朝那火光看去,果然是大队的士兵正朝这边跑来。
莱姆苏不敢迟疑,赶紧爬起来逃跑,可这一站起来不要紧,那群追兵立刻发现了目标:
“在前面!”
“前面有人!”
“一定是他们!快追!”
现在已经没时间后悔了,莱姆苏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可也许是因为刚才逃出城的时候已经耗尽了体力,现在他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站住!你再不站住我们就要放箭了!”
这威胁的话非常管用,莱姆苏立刻停下了脚步。城外是一马平川,一群弓箭手要想射中他这个唯一的目标,毫无困难。虽然莱姆苏现在是感到有些万念俱灰,但还不至于想到要去放弃生命。
很快,那群士兵追了过来,将莱姆苏团团围住。
其实在潜意识当中,莱姆苏感觉拉扎玛人有感于救命之恩,应该不太会为难他,更何况,真正盗走王表的,是帕祖祖,他只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想到这些他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也不挣扎对抗,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个个的士兵。
莱姆苏的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闪开!”
一个大胡子拨开士兵,走到莱姆苏面前,莱姆苏定睛一看,有些哭笑不得,那人正是胡帕兹。想起来,这是自己第二次被胡帕兹给活捉了。
“莱姆苏,真的是你?”胡帕兹看上去比莱姆苏更加哭笑不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没有看错,我是莱姆苏。”
胡帕兹看上去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你……真的抢了亚述王表?”
看来事情并没有糟到极点,莱姆苏赶紧解释道:“我的确是拿了那王表,可我是被那帕祖祖利用的,真正想要那王表的,是帕祖祖。但是,谁能帮我证明?”
胡帕兹看着莱姆苏,眼珠子在不停地转动着,似乎在努力判断莱姆苏的话是否可信,犹豫了许久后,开口说道:“先把他带回去再说。”
和第一次被拉扎玛人抓住时不同,没有捆绑,没有塞布团,更没有人上前推搡他。士兵们整齐地列作两队,让胡帕兹和莱姆苏一前一后走在中间,很多士兵还不时地用崇敬的眼神看着莱姆苏。那情形,倒像是一群士兵正在护送什么重要人物。
往拉扎玛方向没走多久,又一拨人马举着火把赶了过来,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马,正是拉扎玛城主沙利亚。
胡帕兹将莱姆苏拉到沙利亚面前,禀告道:“城主!我们已经将莱姆苏抓获。”
“很好,胡帕兹将军,你幸苦了。”沙利亚向胡帕兹点点头,立刻走到了莱姆苏面前,正色问道:“莱姆苏,你救了拉扎玛全城,我沙利亚深表感谢,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帕祖祖一道,抢走本属于兹姆瑞林大王的亚述王表?难道是你觉得我们拉扎玛人没能好好报答你的恩情?如果是那样,你本可以直说,我沙利亚完全可以竭尽所能,给你应有的报偿。”
看来拉扎玛人总算是还感念自己的功劳,莱姆苏赶紧辩解道:“说来羞愧,沙利亚城主,我想我是被帕祖祖给利用了。没想到他是假意醉酒,然后趁机在大堂后院放火,引得堂上一片混乱,我有意保护兹姆瑞林陛下躲避刺客,见到帕祖祖,以为他是前来保护陛下的,没想到却被他将我和王表一道掳走。”
情急之下,莱姆苏也顾不得许多了,他稍稍编造了一点谎言,以求自保。
沙利亚听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莱姆苏,那严峻的表情,让莱姆苏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起来,也不知道沙利亚是不是识破了自己的谎话。
“或许你有难言之隐,但无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莱姆苏对我们拉扎玛是有恩的,如果我沙利亚将你交给兹姆瑞林陛下,那便是恩将仇报。你走吧,离开拉扎玛,再也不要回来。”
“城主!”莱姆苏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心头,夹杂着难以言尽的委屈和感激:“我真是被人利用的,请您相信我。”
沙利亚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沙利亚相信你,其实胡帕兹将军也相信你,所有的拉扎玛人也都愿意相信你,只是,兹姆瑞林大王亲眼看见你和帕祖祖一起拿走了那王表,他还被帕祖祖踢倒在地。再加上帕祖祖在席间的不逊之言,他现在一口咬定你们二人是阴谋夺走王表的奸细。
亚述王表对陛下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这拉扎玛,你是待不下去的了,不仅如此,你已经被通缉,马里国的所有领地,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沙利亚的提醒,其实帕祖祖刚刚对莱姆苏说过,所以他此刻听起来倒也不觉得意外,反倒是沙利亚居然如此照顾自己,着实令赖苏倍为感动。
“沙利亚城主……那我莱姆苏还能去哪里?”
沙利亚想了想说道:“东边你是去不得的,那里现在是埃兰人的领地,向西走,是茫茫沙漠,你唯有去南方。我把我的战马送给你,你骑着它,向南直走,大约三日的路程,便可以到达希特城,那座城是马里和巴比伦的边界,你到了巴比伦,也就安全了。”
一听这话,莱姆苏感动得险些流出眼泪:“城主,我……”
沙利亚微笑了一下,一挥手,胡帕兹便牵过沙利亚的坐骑,马脖子上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和两只灌满水的水囊。他把缰绳交到了莱姆苏的手上,说道:“兄弟,本来还想和你一道为拉扎玛杀敌的,现在没这个机会了,不过你放心,塔迪亚村的村民们,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每年的祭祀大典,我也会替你为塔迪亚村的逝者在宁尼扎扎大神面前祷告。
切记,笔直往南走陆路,不要改走水道,沿河都是马里国的城邦,他们为了讨好陛下,必然会对过往船只严加盘查,你若是被抓住,我们可再也帮不了你。”
“谢谢!谢谢!”莱姆苏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他接过胡帕兹手里的缰绳,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拥抱了一下。
胡帕兹拍了拍莱姆苏的后背,然后将他推开,果决地说道:“快走吧!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了,若是马里人也追过来,我们可就难办了。”
“嗯!”莱姆苏点了点头,准备翻身上马,却发现这依然是一匹无鞍马——原来这个年代,马鞍还没有发明。他吃力地往马背上爬,一旁的胡帕兹和沙利亚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失声大笑,胡帕兹走到马前,抓住莱姆苏的腿往上一送,帮他骑了上去。
“再见了!各位!”莱姆苏回头瞥了众人一眼,叫了一声“驾!”,双腿一夹马身,那马便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胡帕兹建议不要走水路,以免碰上马里人,莱姆苏干脆连河岸也不靠近,驱马埋头向前。两河流域多是平原,所以莱姆苏骑着马,倒也顺风顺路。只是因为没有马鞍,两腿之间和马背摩擦,难受得像火烧一般,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蛋痛”吧。天麻麻亮的时候,实在是痛得受不了了,只好停下来休息。
肚子已经饿了,莱姆苏解下马脖子上的布袋子,发现里面塞满了烤饼和干果,另外一个袋子,则是沉甸甸的白银块。看到这些,莱姆苏顿时感动万分。他打开了一袋水,自己解了渴之后,把剩下的水全部喂给了战马。
稍事休息之后,心情好多了,脑子也变得好使起来,他脱下身上的亚麻披肩,覆在马背上,现在再骑上去,便没那么难受了。
昨日的阴郁心情现在已经一扫而空,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莱姆苏也不急着赶路,就由着那战马自由漫步,自己则欣赏着沿途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