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影一面点头,一面道:“我走后,你找人送信给邱家,让他们去东郊的破庙寻沐萍。采雪姐姐那边……”莲影说到此处,心中已是百味杂陈,又想到自己前途未卜,也不知从何说起,半天,方继续道:“就说我会保重,也让他们好好保重,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再见,到那时,我们一起回乡下……”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赵五在一旁看着,想到她一女子,却要孤身一人出门飘泊,终究不忍,思前想后,方道:“莲影妹妹,若是不嫌……”
“五哥!”莲影知道他心意,未等他说完,便道:“五哥是英雄豪杰、侠骨柔肠,此次舍命相助,又以马车相赠,小妹感激于心。以后的路,小妹要自己走,也只能自己走。”
赵五点点头,笑道:“莲影妹妹女中豪杰、不拘小节,是五哥唐突了。”
莲影微微一笑,跳上马车,对赵王抱拳道:“五哥,咱们江湖再见!”
春分时节,运送茶叶进京的商队行至应县,见天色已晚,又想着这时节不太平,不但土匪猖獗,蒙古鞑子也时有骚扰,便在应县寻了店家,安顿下来,等天亮后再赶路。
商队共十几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唯有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身材瘦弱、皮肤白嫩、五官俊美,显得格格不入。
“来来来,连老弟,过来喝酒!”此时,底下人自去安顿,大领头便招呼这位白面书生。
而被他唤作连老弟的,正是莲影。
那日莲影赶着马车出了舒江,原是打算上京都寻徐先生的,但到底是第一次出门,不知东南西北,一路打听下,胡乱走了月余,行至河南,方知道进京的路,以水路最是快捷。莲影当日未免五哥知道自己行踪,也没打探清楚,如今也错过许多,倒转回去也是麻烦,干脆辗转来到山西,准备从恒山、广陵这边入京。
早在刚出舒江之时,莲影便发觉自己着女装多有不便,好在梦兰的箱子里有些金银细软,莲影拿来换了银子,买了男装,又想着今年朝廷正好开恩科,便扮成上京赶考的秀才,一路行了。虽也遇到一些挫折凶险,莲影随机应变,也都化险为夷。
半月前,莲影行至凤县城外,恰遇天降大雨,便到旁边一处破庙避雨,正巧遇上严老大的商队。又撞上土匪,危难之时,莲影用自己的马车,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引开匪徒,才和严老大他们逃出来。
严老大见莲影虽是白面书生,但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又感激她救了商队,便认了他做兄弟。得知她要进京赶考,便邀她一路同行。莲影孤身一人,又不熟路,有严老大他们同行,也是正合心意。于是,便和商队一起进京,一路行至应县。
这边,莲影见大领头招呼,赶紧过去,又一路笑道:“大哥,此地不太平,晚上还得警醒着点,可不能喝得太多。”
严老大摆手道:“连老弟,你也太小瞧我严老大了,别说这几坛小酒,就是把这应县的酒都拿来,也喝不醉我!”说着,已是杯酒下肚,豪情四起。
莲影不觉好笑,又不敢狠劝,只得笑道:“大哥要喝,小弟便陪大哥喝个痛快。只有一样,这酒可不能白喝,得有个说法。”
严老大皱眉道:“唉,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花样多。你说吧,要怎么喝,都依你。”说着,又喝了一杯。
莲影站起来,给严老大满上一杯,又为自己满上一杯,方道:“我听说大哥,一嗜酒,二嗜茶,不如今日,小弟陪大哥,喝酒论茶可好?”
“好!”严老大拍着桌子道:“这个主意好,今日一定陪小老弟喝个尽兴,论个尽兴!”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自饮酒论茶不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商队便启程赶路。一路上,严老大和莲影骑在马上,说说笑笑,相谈甚欢。
严老大道:“连老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对茶却有如此见地,说句不该说的,若是今科不中,干脆过来跟大哥一起,做这贩茶卖盐的生意,如何?”
莲影知他是诚意邀请,笑道:“不满大哥说,小弟的性子,原不是个读书做官的。无奈家父一心想我重整根基、关耀门楣,进京赶考,也并非我本意,只是为了一偿家父心愿罢了。如今大哥既开了口,小弟就直接答大哥,如果今科考不中,小弟就请大哥教我做生意了,如何?”
严老大大笑道:“好!好!好!爽快!”又道:“你放心,我们商人,虽地位不高,荣华富贵,却未见得比当官的少。再说了,当个劳什子官,哪有我们逍遥自在……”
正说着,突然,远远传来呼啸之声。其他人还未及反应,严老大便停下马步,低声道:“不好……”又仔细听了一下,立时大吼道:“快,快往回走,蒙古鞑子来了。”说着自己也调转马头,哪里还来得及,只眨眼之间,便有蒙古鞑子绝尘而来。
凶险时候,众人都吓得呆住,严老大在莲影的马上狠狠扇了一鞭,怒吼一声“快跑!”,莲影的马受惊,立时狂奔起来。莲影赶紧抓稳缰绳,策马向前。身后只听到嘶吼打杀之声,却哪有闲余回头看,只拼了命的往前跑。
一路跑着,一路又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莲影知道是蒙古鞑子追上来了,又狠狠的扇了几鞭,却哪里跑得过,只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又惊又怕之间,回头去看,却不知前方已是悬崖,再回头时,已来不及减速,连人带马,坠入悬崖。
不知道过了多久,莲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茅草房里,房内只得一张桌子,一张床,虽是简陋,还算整洁。又见桌上放着一碗水,便觉得口渴,想起身拿水,却感觉浑身酸软,动弹不得。正挣扎间,只听“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