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国君刚逝世,秦国之人还来不及悲伤,秦王生前最喜欢的公主秦楚娇居然不顾孝礼公然招亲。
放浪形骸的人说公主行事不拘一格,妙哉,妙哉;老儒们则摇头叹息,说国之将亡不远已。
但一切的成败与兴衰只止于论道,自然引不起沉迷于酒色声响之人的重视。
当凤涅笙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撕碎手中的纸条,零落的碎纸飞扬了一天,复掩了一人之身。
她大骂荒唐,荒唐!可事实,又何曾不是满纸的荒唐。
“凤儿,这本来就是荒唐的人间。颓势已现,万古江山趋于重整,如果你的目的不是这天下,就不要再躺这一身浑水。仅凭你一人之力,救不了黎民万千。”这是送消息来的任萧逸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萧逸,我已身处此间。”凤涅笙看向那个满面风霜的人,说道,“还记得你告诉我的一句诗吗?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倾凤已经油尽灯枯了,便让我蜡炬成灰不足矣。”
任萧逸抚了抚额,说道:“我真是不懂你,这是天下人的天下非你一人,你参合个什么劲。再说你若决意如此,为何还要给裴玉凰留下期望。”
“情不自禁。虽然明知道不能实现承诺,仍然忍不住想要答应他,不忍看他失望的神情,倾凤也只能任性这一回了。”此刻凤涅笙的神情别于她向来的冷然素净,含情脉脉,全身散发着温暖。这在从前是不可想的。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阻止你,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这个、、、、、、”任萧逸从怀中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交付给凤涅笙,“这是师父他老人家让我交给你的,能暂时阻止毒性的蔓延。你、、、、、、若有空还是去看看他老人家吧,他从未怪过你。”
真的吗?凤涅笙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过药,无声落泪。
原来她所坚持的情谊一直都在,未曾离开,好在,好在、、、、、、这个世界并非全是荒唐。
“秦楚娇的招亲雁我会出现,现在时局很乱,我相信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世子都不会放过拉拢秦国的机会。裴少南已经在来秦国的路上了,你知道吗?”任萧逸本来是打算走的,可是作为友人,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清楚。毕竟那些年来裴少南眼中日益浓郁的爱慕她看得清清楚楚。
居然还是被问到了。凤涅笙又想起自己许下的那个承诺,时至今日,倾凤可不可以再任性一次,能不能放弃执念失信于人、、、、、、
她摇头,捻住手中的药丸,举过头,遮着自己的眼问道:“感情世界原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我虽然进来,却不懂得怎样把握。时至今日,我已经不懂得该如何是好。这不是一道好的选择,它没有完美的结局,无论我做什么决定,其中一人都必将受伤。”
用心看,用你的心去做决定,你会知道自己该怎样走。
这是任萧逸走前留下的一句话。
该怎么随心啊?!
月黯,星沉,风摇,雾起。
凤涅笙的屋子中火光摇曳,在这被雾霭遮盖的天地中忽闪忽明。
“凤儿,你真的打算这么做。”看着跪在凤涅笙身前的两个人,裴玉凰有些愕然地问道。
“是的。这是倾凤对你的信任,只求你莫辜负。”
凤涅笙上前扶起两人,淡淡地声音是不容违抗的威严,“武娘,福伯,倾凤今日所说的话,你们可听清楚了。从今以后,你们将不再隶属于倾凤,今日倾凤便将这权力,全数转交给裴九世子裴玉凰。”
“公子,恕属下不能从命。”武娘和福伯又双双跪倒地上,朗声说道。
凤涅笙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干脆的拒绝,她抿了抿唇,问道:“给我一个理由。”
“回公子。”武娘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说道,“我们都是公子一手培养起来的死士,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我们早已经不止将您作为公子,更甚我们的亲人。王族的人、、、、、、”她看了眼裴玉凰,“从来都没有好东西。即便公子您想要助九世子完成大业,大可吩咐一声便是,我们为公子死不足惜。但是您要将我们完全交给九世子,那么您呢?您到时势单力薄,没有力量自保,若有的人忘恩负义,公子您又如何自处。所以属下们恕难从命。”她今日当着裴玉凰的面这么说,是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她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劝得凤涅笙收回决议。
火光不知怎的晃晃摇曳得更厉害了,屋子里一时间忽明忽暗,凤涅笙的脸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本来还有些底气的武娘开始有些慌神了,她能感觉到凤涅笙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是威压,不是冷漠,是一种带着心痛不甘还有点绝望的气息。
“你们跟在倾凤身边这么多年,倾凤也未有什么事情瞒过你们。现在倾凤只问你们一句,你们可还记得倾凤是女子。”
“这、、、、、、”武娘和福伯对视一眼,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这些年来,公子所做之事是其他女子万分不能及之一的,虽然他们早已经知道公子的身份,却常常忽略。
“但是公子的决断速伐不弱于男子,在我等心中,什么人都比不上公子。”二人身体前倾,急急说道连忙表态。
凤涅笙转身坐到桌前,然后说道:“四年前倾凤生笙儿时元气大伤,本该好养以保生年,奈何凡事过多,没有时间好生调养,因此落下病根。现在身体一年弱于一年。即便如你们所说 倾凤决断速伐更甚男子,再这样下去,倾凤也只得个英年早逝的结局,倾凤相信以你们对倾凤的疼惜,是万万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倾凤于今日放下所有的重担,以求片刻喘息。虽然于你们来说,这么做事任性了,但是倾凤也就想任性这么一回。现在,倾凤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可愿答应倾凤的要求?”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还能不同意吗?
武娘和福伯对视一眼,然后对着凤涅笙磕头答道:“属下遵命。”
此时裴玉凰早已经止不住动情抓住凤涅笙的手,眼里满是疼惜,他含情脉脉地说:“从今日起,你只管好好调养身体,一切的事情由我来担,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裴玉凰在此立下誓言,今生今世都不负公子倾凤,若违此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凤儿,你放心,我能够为你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