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仅仅忘却了八岁之前的事情,又能怎样?毕竟,如果是普通人,五岁之前的记忆也会在长大了之后就忘记。可是,如果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过着和之前一样的生活,那么……再遇见从前认识的人的时候,怎么办?
想要知道曾经和谁一起,因为如果有一天重新遇见,自己却记不得了,该是多么伤心的事。
秀秀想起离苑没有半分责怪的瘦弱的面庞,心中一阵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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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再说话,江夜眸依然在喝酒。这个丫头啊,真的希望她不要来,可是,又会有隐隐的期盼,愿意和她随意地说些什么。
或许,类似的经历导致有种惺惺相惜的错觉吧。
就在这时候听见了远处的脚步声。
声音并不轻快,没有刻意掩饰,反而好像是在故意让人发觉……
江夜眸假意没有察觉,自斟自饮地等待着。
待那个黑色的身影进入视野,熟悉的身影让他不禁一呆:“玄英?”
秀秀这时候才留意到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而当江夜眸看到玄英目中的迷茫,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来。
他使用了云疆的蛊术!
当日宋郑两支夺权,玄英仅凭一人破解宋氏玲珑剑阵,杀敌一千,却也自损八百。待他赶到,玄英几乎没了气力,恳求他定要辅佐少公子。他也是危急关头思虑不全,硬是凭了初学的云疆蛊术用玄英的记忆换取了性命,其后各种不良作用接踵而至,他才知道厉害,发誓再不做这种有违天道之事。然而今日,竟然是玄英自己动用了这古老的禁术!
这时候的玄英,仅存的记忆,怕也只有霜华的父亲,郑雁南老爷子了。
但是,凭他对他的理解,他一定不会在他不认识的人面前透露出自己失忆的事实,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先制服他再说……
江夜眸起身叫了一声“玄英兄”,看见黑衣男子的目光转向自己,便提着酒壶向他走去。
他为他斟一杯,笑道:“玄英兄,多日不见,这是江城易水榭的玉萝春,不知道玄英兄还记得否?”说话间拱手将酒盏端给他。
玄英点头道好,江夜眸面上笑容不改,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玄英已经出手,是要扣江夜眸的咽喉,后者将身子一仰,右手一格,两人就这般动起手来,秀秀在暗处看得分明,还在奇怪这两个人本来熟识为何会忽然动起了手。依她看来,这两人武艺原也不在上下,玄英本以为占了先机,却哪里知道江夜眸也早有防备,一时之间倒也不辨胜负。
秀秀隐隐期盼江夜眸能胜出,她虽然不能尽数知晓江夜眸的心情,而且自己对玄英又有救命之恩,但是不能否认,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她对他有了莫名的信任之情。
就在这个时候,听见江夜眸说了一声:“玄英兄,得罪了。”
秀秀看见江夜眸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泛着银光的小刀,那刀光在月色下灼灼生辉。而现在,这片月辉正抵在玄英的胸口上,玄英“咦”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秀秀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零露深竹剑?”
江夜眸不回答,只是问:“玄英兄,你怎么了?”
玄英冷冷问道:“你是谁?”
江夜眸嘴唇一抿,仍不回答,问道:“你还记得零露深竹剑,可知道并未忘记郑霜华了?”
“不记得。”玄英这话说得硬气,饶是秀秀,也不禁叫一声好。
“那你可记得身上的血渍由何而来?”江夜眸虽然已经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声音却依然沉稳。
“不知道。”
“谁救了你?”
玄英微一沉思:“毓秀秀。”
江夜眸向秀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道:“被他记住可真是你的福气了。”向秀秀藏身的位置招呼了一声:“秀秀,出来吧!”
她的位置并不隐蔽,这时候从篝火后面走出,玄英眉头微皱,道:“是你?”
太过平静的口气,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点头。续又问道:“你失忆了?”
之所以这样询问,也和自己的经历有关,而看江夜眸,似乎也是这样猜测的。玄英在迟疑是否要告诉他们答案,思忖良久,才淡淡说:“不错。”
江夜眸道:“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明水不能说谎的规矩,现在我告诉你,我叫江夜眸,在灵均堂,你惯常称呼我为‘江兄弟’。你十三岁入灵均堂,当时的堂主是宋永书老前辈,但是他并不非常待见你,认为你为人行事太过正直,不懂变通。你少年老成,一度有明珠投暗之感。这导致你日日苦守练功房,不与他人交往。四年之后,你在灵均堂鲜少敌手,但你会隐藏,深知藏锋之功效,这让你保住了多年的平安。又过三年,你遇到了郑氏一支的郑雁南老爷子,原本准备辅佐他登上灵均堂主之位,奈何他忽然失踪,你便将心血倾注在其养子郑霜华身上。天不负苦心人,郑霜华成为灵均堂最年轻的堂主,你也得成所愿,顺利进入灵均堂四护法之列。”
江夜眸想一想,又道:“你还记得零露深竹剑,但是不记得郑霜华,所以你记忆里的人,应该只剩下郑雁南老爷子。”
见玄英不置可否,又说道:“你二十岁的时候,在灵均堂例行的比试中,你的隐藏被宋堂主发现。他虽然惜才,却也痛恨你的心机,于是同你单独约见在灵均堂的密室,将所见所知告诉给你。你心虚不已,却也不知道到底该嘴硬还是将一切坦白,这时候郑雁南老爷子为你解了围,倒也不是刻意为之,只是恰好遇见罢了。但在你的心里却留下了影子,你寻机同郑老爷子说明自身情况,连同之前宋堂主对你挑剔的事情,你在灵均堂有了靠山,却也失了宋氏一支的信任。”
秀秀听得暗暗心惊,江夜眸的这一番话必然是那郑雁南老爷子或者郑霜华告知给他的。不论是谁,那郑老爷子必然早就知道玄英的心理状况。如果他在郑霜华任灵均堂主之前就失踪的话,那时的玄英只是个无名小卒。也就是说,对于笼络到自己旗下的人,郑家都会将其底细种种了解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