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英不说话,江夜眸忽然道:“想要灵均堂主之位吗?”
秀秀一惊,看见玄英这时候抬起头来,目中有惊讶,但更多的,是记起了什么的样子,江夜眸又淡淡加上一句:“想要晏主之位吗?”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缓,但是秀秀的小心脏却是剧烈地一跳,秀秀无法忘记静姨提到晏宫三位公子时候的情景,难道……
只是,这句话会是谁对谁说的呢?而江夜眸,莫非并不忌讳秀秀在旁边?
玄英的眼睛一亮,江夜眸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玄英坦然道:“不必。你只需告诉我,零露深竹剑,现在在谁的手中。”
江夜眸手中的小刀轻轻一晃,道:“这把刀,和零露深竹剑是同一炉中铸出来的。那个人,现在在雪域,是灵均堂的新任堂主,名字是郑霜华,你尽可以让他拿出零露深竹剑求证。”
玄英笑道:“这就够了,”向江夜眸一拱手,“多谢。”
江夜眸右手一伸,阻道:“你不能这么走了,还有其他事……”
玄英道:“我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就够了。”说罢大踏步向北方去了。
“唉?”秀秀待要说什么,江夜眸阻住她:“不用了。”
“可是……”秀秀咬住嘴唇,“他不是奉命保护公子景范,还有……”
“他失忆了,听信的只有郑家的话,如果这时候告诉他郑霜华要他保护景范,他不会信。”
“那……朱明她……不是还喜欢着他吗?”
江夜眸一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有比儿女私情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才能够这么坦然地用记忆去换取身体的痊愈……”
“你是说……”秀秀全身发凉,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物换一物的事情,之于人身,也是如此。或许对于玄英而言,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失去,唯一毫不吝惜的,只有记忆。
“对,每一次,他仅剩下的,都是零露深竹剑和郑老爷子的回忆,那是他永远都不肯丢弃的东西。”
对于一心想要寻回失去的记忆的秀秀而言,她无法理解玄英的行为,她也不想多问关于晏主之位的事情,对于别人的事,不知道太多或许才是最好的方式。但是有件事她不得不问:“你会带公子景范回雪域吗?”
“对。”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还是说出来:“我重回山中的时候,玄英曾经提及不让公子景范去雪域……说道此行有诈……”
江夜眸微微一笑:“那只是蛊术导致的记忆错乱,这句话,他应该是对霜华说的。”
秀秀心中难免惊讶,眼前的这个人,和玄英,还有朱明,乃至于灵均堂中的所有人,一定曾经经历过些刻骨铭心的什么,以至于对方的一句话,哪怕是他人传达错误的一句话,都能够准确地判断出正确的信息,
她忽然羡慕起来,自己的身边,也会有这样的人吗,也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吗?
“如果你见到公子景范,可不可以帮我问他一句话?”秀秀忽然说。
“什么?”
“请问问他,是否记得我……”
江夜眸的神色认真起来:“我会的。”
再不说过多的言语,秀秀低声道了句“谢谢”,江夜眸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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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走后,江夜眸依然在喝酒。今夜的酒,起初是为了自己,后来是为了秀秀,现在,是朱明。
他犹且记得那一天,在知晓玄英记忆的丧失之后朱明的反应,那完全不该是灵均堂四护法之一应该有的反应。他一直以为,能保护霜华的人,高明的功夫除外,还该有一份睿智,而其前提就是,不管遭遇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但是朱明连这个前提都没有做到。
后来他知道了她与玄英的事,确切地认为是自己错了,发誓一生再不用这种法术,又推荐了他二人一齐护送公子景范,不过……他好像又错了……
朱明根本就无法接受玄英伤重的事实,而她对玄英的无法拒绝又导致了后者使用云疆蛊术再次忘记了两人重新建立的短暂记忆。
现在的朱明,又该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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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走得很慢。
因为她看到了前方伫立的身影。那是朱明,除了她,没有人做一身红衣打扮。想想当日在水中的事情她就后怕,想要绕开,又想到玄英的事,想着或许现在的朱明也需要有人安慰,但是……
最后,泛滥的同情心让她停住了脚步。
朱明的侧脸有着意想之外的精致,身形也要瘦许多,夜风不重,只吹起了她的鬓发,就像一幅苍凉的画,秀秀叫了声:“朱明……”
她并不回头,有点心如死灰的语气,淡淡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秀秀的心里转过好几个回答的方式,最后只是道:“玄英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朱明稍有惊讶,但很快,其他的情绪将惊讶压过了,她问:“你知道什么?”
思索良久,秀秀回答:“你喜欢玄英……不过,玄英却将事情都忘记了……”
“呵……”像是表面释然的笑意刻意做出的轻松,朱明道:“你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啊……”似乎是倾诉,她将所有的事情一点点说出来,仿佛在讲述一个人的一生,但是语气又没有讲述生活的沉重,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后来秀秀想起来朱明的这番话,才会明白,那是她对于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情感的最初理解。喜欢,这种奇妙的东西,始自朱明。她的声音很轻,与秀秀所识的之前的她完全不同。她慢慢说:“我本来不可以入灵均堂四护法之列,我的能力一般,做事经验也不足。但是,有时候,选择比能力要重要许多。
“我进灵均堂的时候十四岁,算是年龄比较小的。宋先生不喜欢我,说我固执且偏执,我便讨厌他。在后来的很多事情上都是这样,讨厌我的人,我绝对会讨厌。于是我便跟随郑先生,郑先生一支每年都有武艺比试,我十五岁那年就参加了,上场的时候说了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那番话并不妥当,也非常自大,却很吸引求贤若渴的郑先生。有野心,之于很多人看来就是一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