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察觉到局面开始失控了。
他没有吻奥利维亚·理查德，不是因为她是雇主的孙女，也不是因为她还有三个月才满十五岁，而是他不喜欢被胁迫。如果奥利维亚食髓知味，每每以此要挟，她的任性一定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您可以告诉令尊，我看到了阿尔戈特却没有去抓偷窃犯。您还可以对他说我试图劝您撒谎——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我将失去一份薪水高昂的工作，但总还是可以想办法维持生计的。如果这是您的希望，我情愿向雷吉诺德少爷自首。”
没等他说完，奥利维亚的眼圈就红了。
“对不起！”她扑上去紧紧抓住文森特的衣襟，好像一放手他就会跑掉似的，“我不会说出来的，请不要离开我！”
前一刻，奥利维亚还是心思细密的怀春少女，此时又成了手足无措的孩子，从善于利用自身立场来看，奥利维亚确实有几分小聪明。文森特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显得过分亲密，也足以令她情绪缓和一些。
“请您放心，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离开理查德家。”
奥利维亚抬起满含泪水的眼睛：“因为艾尔伯特？”
文森特依然表现得和颜悦色：“我为您的祖父和父亲服务，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也为您服务。”
“如果我和艾尔伯特之间只有一个能得救，你选谁？”
这纯属无理取闹，但文森特还是称许她的敏锐。他以前低估了闷闷的奥利维亚，虽然同样惹人讨厌，但她的见地可比她那满脑子权力地位的父母深刻多了。
“您是身份高贵的小姐，将来会嫁给门当户对的爵爷，您的护卫不可能让您陷入险境。如果真有这种巧合，您觉得雷吉诺德少爷会命令我救谁？”
奥利维亚的脸色相当难看，不光是因为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她不是不明白，艾尔伯特才是维持家族地位的重要棋子。没有姿色的她，在父亲的心目中还比不上疯掉的玛格丽特。
“雷吉诺德少爷不会让我犹豫。更何况，为什么要犹豫呢？”文森特扶住奥利维亚的肩膀，将距离拉开一些，再做个“请”的手势，“现在我最需要做的，是尽快把您送回去。妮可夫人发现您失踪了，一定心急如焚。”
一提到母亲，奥利维亚就打了个寒颤。父亲出了事，妮可一定会迁怒于她，因为妮可无论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都会迁怒到不成器的女儿身上。奥利维亚无奈，只得乖巧地点了点头，一转身就狠狠咬住了后槽牙。
文森特好不容易把奥利维亚哄回家，一进门就撞上慌慌张张的维克多。
维克多满身酒臭，这倒是见惯不惊，见他神色张皇，文森特猜到他又惹了麻烦。维克多素行不良，但文森特认为维克多也就敢在酒馆跟女人打闹，没胆量招惹大人物，应该不至于闯下大祸。但今天维克多实在很不对劲，他也不怕嫂子骂，从酒柜中拿出一整瓶白兰地仰头就喝。
“维克多叔叔有古怪。”奥利维亚躲在文森特身后嘀咕。现在她兴奋得很，顾不上逼问家庭教师了。
仿佛为了证实她的明断，话音未落，一样东西从维克多的羊毛外套上掉落下来，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文森特走过去，不等维克多遮掩，他就把吋许长的小物件捡了起来。那是一根镶珍珠的小发卡，做工不怎么精细，应该不是贵重之物，之前不知怎挂在了维克多的袖口上，上面还勾着一根栗色的头发。维克多目瞪口呆地看着文森特，茫然不知所以。
但文森特清楚得很，这是朵拉丝的发卡，当他亲吻她额头的时候，它就别在发髻一侧，固定着微卷的碎发。
“奥利维亚小姐，您能先回避一下吗？”
少女显然不喜欢这个主意，她装模作样地退后几步，就躲到了沙发后面。文森特懒得再去理她，就对维克多开门见山了：
“您对达西家的三小姐做了什么？”
维克多像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似的，若是平时，文森特的态度肯定让他火冒三丈，但越想越怕的他，跟霜打的茄子的一样提不起精神了。
“没什么呀。”
他眼神闪烁，一看就有鬼，文森特决定再加一把劲，这种外强中干的纨绔子弟，稍一吓唬就会失了方寸。
“达西再怎么说也是贵族，朵拉丝也不是酒吧的招待女，而是当下最受欢迎的宫廷点心师，如果您把她得罪了，伯爵大人都未必能保得住你。”
“我真没把她怎样！”维克多把一头油光锃亮的卷发揉得乱七八糟，“我……只是想打个招呼。”
文森特倒了一杯白兰地，递到维克多手里：“维克多少爷，只有了解详细情况，我才能帮您解决麻烦。”
维克多一杯酒下肚，与其说来了点勇气，倒不如说实在撑不住了：“那婊子太臭屁，我就给了她……一点教训，然、然后酒吧里有点乱，我就离开了。”
不需要他吐露更多了。文森特招呼佣人送维克多回房，正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一抬头对上奥利维亚得意洋洋的脸。
文森特打了个寒颤。不等他回过神来，妮可的尖叫就贯穿了耳膜，奥利维亚像兔子一样窜上楼梯，他没机会再跟她说句话了。
因为雷吉诺德醒过来了。
雷吉诺德如同大梦初醒，除了有些恍惚之外，身体和神智都没有问题，家庭医生康奈尔·费兹捷勒一再向伯爵夫妇保证了这点。
在夜族统治的时代，医生是个尴尬的职业，因为一切科学都在禁止之列，如果一个人类医术太高明，极有可能是违反了帝国律法，可若是医术不高，则成了令人不齿的庸医。幸好睿智的统治者提供了两个解决方案：第一，喝下夜族的血，也就是成为眷属之后，一切疾病都不治而愈，但这法子仅适于特定人群，人类没有选择的余地；第二，委派级别较低，但掌握医疗知识的吸血鬼担任医生，主要服务于贵族家庭。
换句话说，费兹捷勒医生是吸血鬼。
让夜族出入门庭，就算是贵族也会深感不安，不过这些医生级别虽低，但在祖先的语言约束之下，无法伤害任何一个血统高贵的上等人，至于他们偶尔吃掉一两个仆佣，这点小损失大门大户都承受得起。
但文森特担心的可不是康奈尔的食欲，而是雷吉诺德脖子上的伤。
康奈尔外貌年龄四十岁上下，为人风趣随和，就连讨厌夜族的顽固派也会被他的亲和力感染。据他自己说，转化之前他是军医，当时医疗条件和现在差不多，连盘尼西林都没有，一旦创口感染就要截肢，最常用的器械是竖锯，他觉得自己更像屠夫而非医生，整天在隆隆的炮声中摆弄断胳膊断腿。一家老小都被他逗乐了，妮可更是笑得跟疯了一样，虽然只有艾尔伯特知道什么是盘尼西林。
尽管康奈尔是随着英格丽特来到理查德家的，但文森特明白，他的真正目的是艾尔伯特。康奈尔是西蒙的后裔，至于是第几代血脉，没人知道。这倒也不重要，夜族的忠心不会随着血缘关系变远而淡化，相反地，越是低级的夜族对祖先越是有认祖归宗的依赖感。康奈尔花费很多时间在小艾尔伯特身上，一定是西蒙的授意。康奈尔经常偷偷给艾尔伯特带糖果和饼干，只要艾尔伯特想听，他很愿意给艾尔伯特讲人的心脏为什么跳动，以及长长的神经细胞里如何产生一个电脉冲。
艾尔伯特“离家出走”后，文森特以为康奈尔也会随之离开。然而他低估了西蒙滴水不漏的手段，康奈尔依然笑盈盈地上门，一如既往地恭维英格丽特的如花美貌，亨利的贵族气派，还有雷吉诺德夫妇的雄才大略，理查德全家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他们简直离不开这个讨人喜欢的吸血鬼了。
对文森特来说，康奈尔可不是什么相见恨晚的好友，而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戴着亲善面具的吸血鬼，是皇室安插的间谍，一旦得了祖先的命令，他们翻脸肯定比翻书还快。
之前文森特撒的谎，可以瞒得过理查德一家，但在康奈尔面前未必行得通。吸血鬼的感官比人类敏感千倍，他们能捕捉到极易被忽视的微小线索，再顺藤摸瓜查出真相。艾尔伯特让莫利斯带话给他，正是担心康奈尔发现破绽，文森特这才意识到当时立刻去找艾尔伯特，而不是留下来销毁证据的选择是错误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文森特对上了康奈尔友善的微笑，后者坐在雷吉诺德身旁，装模作样地查看体温计。吸血鬼在屋外也能感知人类的体温和心率，但什么都不做家属总是不放心，必要的做戏也是医生的职业技能。
“您好，伯顿先生。”康奈尔总是抢先一步打招呼，这是吸血鬼的神经反应优势，“妮可夫人说您已经告诉她发生了什么，真是灾难啊。不过要我说呢，狂欢就是这么一回事，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少爷他怎样？”文森特不想跟他说得太多。
“一切安好，我们接着再喝一轮也没问题，对不对，雷吉诺德少爷？”康奈尔笑着拍了拍病人的肩膀，人类可不敢对雇主这么放肆。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妮可紧赶着追问，“比如说……”
“放心好了，我亲爱的太太，少爷他健康得很，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在床上，您的丈夫都会和之前一样勇猛。哦，也许更勇猛也说不定。”
妮可的脸色很不好看，不是康奈尔的下流腔调冒犯了她，而是雷吉诺德有不止一个情人，这是公开的秘密。虽然妮可闭口不谈，但文森特清楚玛格丽特并非妮可所生，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非常有利用价值，妮可才默许雷吉诺德把她抱回来养。其实玛格丽特出生时，妮可还没跟雷吉诺德订婚呢。
文森特正想说点什么，康奈尔又抢了先：“伯顿先生，借一步说话。”
亨利和罗莎琳一心在儿子身上，无暇顾及其他。妮可最恨别人在她背后捣鬼，于是用怨毒的目光一直盯着文森特和医生，直到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卧室的门。
文森特没心情再管妮可了。
“首先，牙印不是宫宴上弄的，凝血时间差了六个小时；其次，那不是女性咬的，残余唾液成分不对，宫里的女孩，个个我都知道是什么味道；最后，他身上的香味很淡，但我还是闻得出来不是本地的夜族。现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隐瞒实情了吗？”
康奈尔如连珠炮般说出一大篇，招牌的微笑也不见踪影。
“这是艾尔伯特少爷的意思。”文森特不慌不忙。一个完美的谎言，必然混杂在实情当中，关键在于避开重点，拿捏分寸。“我看他状态很差，也不忍心深问。”
“也就是说，”康奈尔故作神秘地向前探身，“袭击雷吉诺德的，和咬了艾尔伯特少爷的是同一只啦？”
“这我还真不知道。”文森特回以波澜不惊的微笑。
康奈尔许久没吱声，似乎在细细揣摩文森特的心跳是否有变化。突然，他一手压住文森特的肩膀：
“听说混血的孩子被放出来了。”
“不如说是关不住他了，”文森特故意长叹气，“威廉少爷十五岁啦，手指粗的锁链一拧就断，我们还能拿他怎么办呢。不过目前为止他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想来没什么需要忧心的吧？”
医生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可怖，他周围的空气密度明显增大，文森特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他甚至看到了康奈尔嘴里伸长的尖牙：
“接触艾尔伯特少爷是绝对禁止的。”
换做别人，当场昏倒也不奇怪，而文森特依然镇定自若：
“威廉少爷血统高贵、聪敏灵透，不会不晓得轻重，做出害自己丢掉性命的蠢事。”
“低贱的杂种算什么高贵，不过是父母体内都有主上的血而已。”康奈尔冷冷地说，“主人留着他是因为眷属的孩子也很罕见，听说威廉到现在还吃生食，如果他碰了艾尔伯特少爷，甚至弄伤他的话，这一家子谁也别再想活，你也同样。”
“喜欢吃一二成熟牛排的人也不少，我想威廉少爷的习惯只是口味问题。再说了，夜族只吸血，不吃其他任何食物，我觉得威廉少爷不大可能有吸血行为呀。”
“你最好祈祷是这样。”
“费兹捷勒医生，难道说，”文森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以前有过眷属的孩子，转化成……什么危险的生物？”
康奈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文森特几乎以为他要咬上来了，就在那时，康奈尔倏地收回尖锐的牙齿，转眼之间，他已经换上了平素那副讨人喜欢的表情。
“好吧好吧，”医生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后脑勺，“既然雷吉诺德少爷没事，我也差不多该回去啦。对了，见到艾尔伯特少爷的话，替我问候一声，这么久没见还真挺想念的，唉，我没资格进入内廷，在宫里也碰不到呀。和您聊天非常愉快，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伯顿先生，容我先行告退。”
文森特礼貌周到地让出通路，目送康奈尔走下楼梯。
康奈尔表达的多半是西蒙的意思。皇室依然关心艾尔伯特的安全，也就意味着，莱森拔对艾尔伯特被其他吸血鬼染指一事耿耿于怀，但还没动杀他的念头。艾尔伯特熬过这一关必然不容易，但重要的是他可以活下来。现在他该专心思考怎么对付偷渡者，以及如何安抚朵拉丝了。意料之外的变数着实令人头疼，可他必须一个个亲手解决。
当时文森特还想不到，应付吸血鬼医生并不是他将面临的最艰难的考验。
翌日，雷吉诺德果然如康奈尔许诺的那般恢复如初了，除了脖子上还留着牙印，他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健康，吃早餐时依然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文森特试探了一下，雷吉诺德没有被咬当天的记忆，甚至不记得艾尔伯特延误了入宫时辰。不过皇室并没有因此而降罪，当初发生了什么也就没必要追究了。
就在理查德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个惊人的噩耗从宫中传来：送朵拉丝的马车半路滚下山崖，尸骨都找不到了。欧尼斯特子爵听闻小女儿的死讯，先是哭得昏天黑地，一听说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抚恤金，此外还可以提升他的年俸，立刻喜笑颜开了。
对理查德家得大多数成员来说，这消息不痛不痒，但有三个人不一样：心花怒放的奥利维亚，心里有鬼的维克多，还有疑虑重重的文森特。
奥利维亚多吃了好几个浇满鲜奶油的橙子果冻，维克多在家人幸灾乐祸地谈及此事时，做贼心虚地溜回了房间。这一整天，他连文森特的眼睛都不敢看。文森特才没空理管维克多，他深知朵拉丝的死必有蹊跷，毕竟时间点太过微妙，死不见尸也非常可疑。
用过午餐，文森特找了个借口出门，这一次他确定不会被奥利维亚跟上，因为她和母亲妮可一样都有午睡的习惯。
朵拉丝的死，也许和他拜托她打听艾尔伯特的情况不无相关，去往达西家的路上，文森特一直在考虑这个可能性。他在后悔吗？当然不，没人比朵拉丝更合适完成这项使命了。他担心的是她的死带来的后续影响，比如，夏洛特多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或者，说不定哪天酒馆的客人就把维克多的恶行抖露出来，无论哪种情况，都会给他增加一个敌人。以达西家族现在的地位，不足以撼动在王都呼风唤雨的理查德，但谁能担保达西家就不出贵人？理查德的崛起，也不过仗着英格丽特圣宠优渥。
更糟的情况是，一旦艾尔伯特知道他和朵拉丝的死有所关联，又会做何感想？
艾尔伯特敏而好学、冰雪聪明，这是不可多得的优点，也是他格外惹人怜爱的地方。对文森特而言，艾尔伯特就像是个放心不下的弟弟，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情，是无法拿来比较或者衡量的。这个道理，奥利维亚大概永远也不会懂，他要提防她可能会给艾尔伯特带来的危险，但在此之前，他还要为他除去更加危险的影响因子。
比如说，外来的吸血鬼。
拐过街角，文森特望见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的少女朝着这边走来。他认得这孩子，她是罗德家的独生女，出身低微但蕙质兰心，英格丽特很喜欢她的插花，因此薇薇安出入理查德府的次数不少。薇薇安天性腼腆，在年轻男性的面前总有点局促，所以她迎面走来时一直低着头，文森特也没太在意。
“……找到了。”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文森特不意瞥见了薇薇安嘴角的冷笑。强烈的违和感立刻引起文森特的警觉，但他还是迟了半拍。少女脚步一晃朝他倒过去，文森特本能地伸出了手，就在这时，少女捧在怀中的玫瑰贴上了他的外套。
长长的火舌突然从玫瑰花瓣上窜出来，很快引燃了文森特的衣服。那火焰并不是寻常的赤色，而是奇异的银蓝。文森特连忙将怀中的薇薇安推开，以防她也被烧伤，但火苗似乎只在他衣服的特定部位燃烧，而且文森特试图扑灭火焰，却感觉不到灼烧的疼痛，只从掌心传来一阵又酥又麻的感觉。文森特连忙去检查藏在外套内衬，原本缝在里面的一些纸片早已经烧成了灰烬。
“就说嘛。”倒在地上的薇薇安动作敏捷地站起身，她轻拍裙摆上的尘土，动作全然不似少女般柔和，反倒像个大咧咧的男人。“那有这么巧，同个地方还有另外一个老子催眠不了的人类，果然是护身咒文。”
坠落的花瓣在蓝色火焰中燃烧殆尽，文森特身上的火苗也随之熄灭，衣物和身体都没有丝毫损伤。但这不是值得庆幸的情形，他望着瞳孔变成一条细线的少女，意识到她被高级吸血鬼操纵了。控制薇薇安的吸血鬼可以通过她的五官感知一切，因此没必要在附近现身，换言之，想确定本尊的位置是不可能的了。
文森特微微一笑，将逆风中散开的额发向后拢去：“能让尊驾如此关注，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随身带驱魔咒，就算老子不管，迟早也会被盯上。”薇薇安动作粗鲁地挥挥手，“老子对你的爱好和死活都不感兴趣，不过呢，闻味道就知道你是小鬼的熟人，所以老子先把话说在前头。”
“小鬼”？文森特推测吸血鬼指的是艾尔伯特。如果偷渡者是为掩藏行迹，杀了他才是最稳妥的方式，可这家伙没趁他不备赶紧下手，却摆出一副谈判姿态，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少管老子的闲事，否则宰了你。”
话音刚落，少女的身体忽地一软，文森特赶紧上去扶住。他唤了几声，薇薇安没有反应，看来精神控制的程度非常之深，短时间内不可能醒来了。
文森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猜到偷渡者会找上门，但他显然搞错了外来吸血鬼的目的，虽然在此之前他也不是毫无预感：
“少管闲事”，看似简单直白的警告，暗示出吸血鬼并不打算很快离开。可能是因为他的初始目的就是潜入王都，想想也合情合理，如果他想去别处，与其踏足险境，还不如绕路更为稳妥。但是，这不意味着另外一种可能性绝对不会发生。
也许偷渡者只是偶然喝下了艾尔伯特的血，也许他还没发现将由此引发的严重后果。
或迟或早，他一定会察觉的。
艾尔伯特不是偶然被选中的，他得以保持人类身份也不是莱森拔一时兴起的恩典，其中有更复杂，也更隐秘的因由。
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中，文森特罕见地眉心深锁。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