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楚靖南王此人行事小心谨慎,是个多疑的人,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不会发兵进攻歧临。”
“现下只需皇上下令,让歧临挑选出一队最有气势的将士,驻守城门外,表现出兵强马壮的自信,我担保东楚不敢踏足北汉边界一步。”
“接着下旨往各地广募兵马,快速弥补上歧临的兵缺,则保北汉无恙。”
他勾笑,真是个才智过人的女子!
“说吧,什么情况,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你?”
“皇上难道忘记,是谁教你伪装强盛吓住东楚敌军的?良师益友。”
是啊,她是他的良师益友,为什么他刚才没有意识到这点?她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为他解决歧临之难,平定私盐一案……
或许,不是她的错,是他真的太令她失望吧!
“流芳。”他呢喃,撑着身子起来,踉踉跄跄地出房间,往宸和殿去。
赵如雪见他进来,连忙要行礼,纳兰廷玉四周环视一遍,却不见顾流芳的影子,心,不禁微微铮然一动,看来真气到她了。
“皇上,我二姐不在,你有什么吩咐吗?”赵如雪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
纳兰廷玉摆手示意她们全部退下去,他坐到桌前,动手焚点龙诞香,但第一个想起的却不是东陵霁云,是她顾流芳……
龙诞香,他一直认为是象征着霁云,但什么时候,也已经被悄然取代?
等,他一定要等到她回来!
但此时的顾流芳,却已经在北冥太后的帮助下离开皇宫,望着夜幕即将降临,她飞速去当铺当掉那只金凤钗,然后入住客栈。
明日迎接她的,是崭新的生活!
但里边,没有一个叫纳兰廷玉的皇上……
翌日。
顾流芳整夜都没怎么睡,一来情绪波动太大,二来新地方不适应,辗转到五更天,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转眼却已天亮。
吩咐店小二做来一晚山药薏米芡实粥,顾流芳缓缓吃着。
眼圈隐隐泛着微红,她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更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藐视过。
纳兰廷玉!
她咬牙,“既然别的女人一文不值,便守着那个死人去吧!”
冷哼一声,粥也吃不下去,抓过包袱便走。
北汉有这种皇帝不会有出路,她要走,要离开北汉,但又能够去哪呢?东楚,怕是发现浅舞死后,就会立即开始追杀她。
“姑娘,姑娘,你打尖的钱还没给呢……”刚要出门,店小二匆匆上来追讨道。
顾流芳摸摸腰间,拿出一锭银两,道:“顺便帮我找些碎银。”
眸光冷淡,令人望而生畏。
店小二匆匆为她找来碎银,顾流芳拿过之后,潇然离去。
骄阳高照,彩云悠悠,万里无云,天高云阔,碧色杨柳垂玉湖,风起时,正是无限春光好。
曲径湖畔,但见一叶叶扁舟泛动。顾流芳驻足而立,凝望如碧湖面,期望这无边美景能令自己心情好转些,然后出北汉城门。
他现在还会在喝酒吗?
他记不记得,红楼梦中宝钗教过宝玉,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万万不能吃冷酒。
“时时,横短笛……”淡寒风起,衣衫翩动,耳畔倏地传来一阵朗声夹杂笑吟,“清风皓月,相与忘形。任人笑天涯,泛梗飘萍。饮罢不妨醉卧,尘劳事,有耳谁听……来来来,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二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以《满庭芳》承《将敬酒》,韵律一致,读起来倒也别有韵味。”顾流芳浅吟,眸光落定湖中的一叶兰舟,帘幔飘遥,参差披拂。
兰舟上隐约一名男子躺卧,闻她之声,翻然起身而坐。
“姑娘,也懂诗赋?”他问道。
“微略懂些。”顾流芳冷然之色不减,转身要走。
男子一个纵身跃出湖面,拦在顾流芳前边,语气轻狂,“我这一生最好跟人比试,你既懂词赋,与我较量较量何如?”
他一袭白袍宽松,没有半点花哨绣纹,袍边露红色中衣,三千青丝以束发银冠尽束起,一条红腰带横跨腰间,无比疏狂。
面容深邃而俊朗,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唇红齿白,玉树临风。
顾流芳倒是少见这样的风流人物,轻叹道,“诗词歌赋,陶冶性情节操,被你用来比试争斗输赢,岂不是失了本意?”
“那么姑娘以为?”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他浅笑如莲,“姑娘好才识,可否赏个脸喝杯茶水聊聊?”
茶馆雅间。
顾流芳与他聊了一会,得知他名柳奚笙,北汉人。
其家中自有良田千亩,钱财万贯,不缺金银,他自幼攻诗书文墨,颇有所成,倒也不算个不学无术的阔少,胸臆间自有满腹经纶。
但却终日懒散于湖畔,泛舟游玩,不论风雨,朝夕不变。
“你既然是文采斐然,却为何不考个功名?”顾流芳始终认为,人生贵在有所成就。
正如他多番规劝纳兰廷玉归心政治,不想他虚度光阴,就是怕这世人都学得宝玉般痴顽,枉自生得一副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正如姑娘方才所说,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柳奚笙起身走到窗畔,如莲浅笑:“想世间功名利禄不过一场空,浮华若梦,多少英雄身陷此当中?我若是执着,却也落得个古今第一俗套,况且自知不才,不如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游戏烟花巷陌之中,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种人,倒是少见!顾流芳饶有兴趣地扯唇一笑,又问道:“但是不考功名,又有谁能知你满腹文采?空落得个不学无术之名。”
“凭什么偏要别人知去。”柳奚笙回眸一笑,极尽疏狂傲慢,“古来太白,耆卿,伯虎,哪个不是才华惊世?却又有谁正坐堂中。”
顾流芳点点头,“科举制度确实有待改进。”
柳奚笙为她再倒上一杯碧螺春,香气四溢,沁人心脾:“说这么多,还不知道姑娘芳名,何处人士,怎么会背着包袱四处走?”
“我叫流芳,是西凉人,来北汉投靠亲戚未果,所以准备回家。”随意编制出一个谎言,顾流芳不想太多人知道她的身份。
何况,她好像也没身份!
她就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人类,莫名其妙,成为赵宏毅养女。
“姑娘要回西凉?”见她点头,柳奚笙又道:“如若不急着走,不妨与我同去南越玩玩,听说那儿最近恰好有件新鲜事。”
“新鲜事?”
“你刚才进茶馆时没听人议论吗?近日一个走南闯北的杂技班,隆重推出一个奇人,他能命令动物做任何动作,名扬四国皆知。”
柳奚笙大致讲一讲百姓传闻的这个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