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的盛情邀请,顾流芳最终决定还是往南越逗留几日再走,何况她也不知道去哪好。
她倒想见识见识,是什么样一个奇人能命令动物为他做任何动作——莫非是神仙转世?又或是上帝,能以驾驭万兽?
宸和殿,赵如雪在旁边劝说道,“皇上,你都已经站在这一天一夜,二姐可能有事忙,再不吃东西,你身子会垮的……”
纳兰廷玉站在窗前,遥望一片翠竹,薄笑凄凉:“她不会回来的了,失去了。”
四月二十三,北汉皇纳兰廷玉颁布圣旨,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一名叫顾流芳的女子。
圣旨刚拟定,却遭北冥太后拦阻:“皇上,你已一月余未处理政事,如今好不容易出关,却是要全天下人陪你耍小孩子脾气?”
“母后恕罪,但如若找不到流芳,大抵也跟以前一样便是。”冷然之色不减,语气如冰。
“以前?”她嗤鼻一笑,“以前你上完朝就睡,上完朝就睡,睡到晚上就召幸女子,次日就把人全给斩首!哀家任你胡闹,是因为你近半年来心情不好,霁云死,哀家知道对你打击很大,但是如今你为一个小小婢女也要如此大费周章,你成什么?无道昏君!”
纳兰廷玉语气笃定地道,“无论如何,朕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如果没有她,朕也不可能有这一个多月的政绩,你明不明白?”
“不用找了!”北冥太后语气冰冷。
随即有人拖来一具女尸,血肉模糊,分不清面容形状。
纳兰廷玉见之脸色一变,胸臆中的空气仿佛被一瞬间抽干,触目惊心,呼吸加剧。
北冥太后冷然,“她以下犯上屡次顶撞哀家,哀家处她脊杖二十,她怕疼不经打,一发疯摔倒枯井里去,怪不得哀家。”
“你!”
纳兰廷玉上前抓住她的衣襟,双眸泛红,旁侧宫人连忙阻拦。
北冥太后淡淡道,“赵宏毅私通东楚,罪定满门抄斩,她原难逃国法制裁的,如今伏法,冥冥中注定。”看一眼纳兰廷玉,缓下声来:“哀家也恳请皇上,专心朝政,莫要再为儿女私情左右,你无端消失那么久,百官争议纷纷,依我看,六宫不可一日无主,早纳九嫔,皇后之位亦……”
他猛地吐出一口浓血块,血溅地上,殷红蔓延一地。
北冥太后见状脸色一变,连忙扶住他,“廷玉,你冷静点,你别吓母后!”
“儿臣愚昧,不知母后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够甘心……朕又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儿子?”神态哀凉,浓眉紧皱压抑哀伤。
“御医,快传御医——”躁乱起来。
推开她一步步后退,厉声呵斥,“霁云的死,朕已经不追究,怨只怨朕没有保护好她,但你我之争斗,流芳何辜?”
“为什么儿臣喜欢的东西母后都要毁灭,都要毁灭!”
他的眼角划过泪珠,薄笑凄凉,“母后既然那么想儿臣专心政事,来,朕把龙袍给你,你代朕早朝,朕把整个北汉都给你……”
扯下黑蓝貂裘,褪下龙袍,扔在北冥太后身前,他笑得苍凉,“只求太后娘娘,把流芳还我,把霁云还我,好不好,好不好!”
“皇上,快传御医救皇上……”身边奴才群涌而起,哗然一团。
纳兰廷玉嘴角映着殷红的血,眸光凄婉,他望向四周不断后退,不断笑出声,泪水不由分说地从眼角滑落,流淌,不息。
“你以为,你一具死尸便骗得过朕?”
他嘴勾冷冷一笑,“不可能!就跟当初甘露殿起火一样,谁害死的霁云,朕心里清楚!母后要是敢再动流芳,朕就让你失去朕这个儿子,包括北汉的江山,朕看你怎么面对九泉之下的父皇,怎么面对纳兰氏列祖列宗……”眸光阴冷,可怕慑人。
北冥太后浑身一颤,“你疯了,我是你的母后,你的娘亲!”
纳兰廷玉薄凉一笑,什么母后,什么娘亲?早在东陵霁云死去的那一刻,已经覆水难收。
翌日,北汉皇大病一场,昏迷不醒,药食不进,北冥太后大惊失色,下令派出大队御林军倾城寻找顾流芳踪迹,终未果。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踏入灯火阑珊,说书艺人云集于瓦肆,香歌艳舞流泻于勾栏。
南越的皇城气势昭然,果然是四国之中最强盛的南越,行到处,店铺林立,茶肆并排。
各大货铺已经都关上闸门,惟有花楼高挑着灯笼,大敞门窗,广迎客来,青楼女子个个发鬓微垂,罗衫半掩,春色旖旎,红帕高高扬起,朝楼下年轻过客抛着如丝媚眼,莺莺燕燕充斥欢歌笑语,丝竹之声更是萦绕不绝于耳……
街上,柳奚笙与顾流芳并肩而走,他轻叹,“南越与北汉差距果然甚大,单看皇城风光,也是北汉所无法比拟的。”
“我倒不这么认为。”顾流芳浅笑,“古来强极而衰,这个道理柳兄不会不懂吧?”
柳奚笙一笑:“流芳似乎有意偏袒北汉?但南越君王骁勇善战,人称,战神!北汉君王昏庸无度,受天下人唾骂,两者比得?”
顾流芳默然无言,她很想为纳兰廷玉开脱些什么,但没办法,天下人是不会明白他心中凄苦的。惟有她,但他却叫她滚。
龙腾杂技班,说白之前也就是一个街头卖艺的班子,可自从有那个奇人后,一举成名,四方达官显贵都争相请他们登台表演。
所以他们想看,倒也不是那么轻易。今夜,马戏在司马丞相府举行。
丞相年过花甲,最喜欢看杂技表演,听闻有这么个龙腾戏班,有这么一个奇人,自是不惜花费重金,礼聘他们赶来南越演一场。
“那是丞相府,我们难道说进就能进?”
但事实却告诉她——是的!柳奚笙刚走近丞相府邸,守门之人立即开门放行,遥见里边灯火阑珊,铺陈宏大,庄严肃穆。
见她疑窦,柳奚笙嘴角泛起如莲一笑:“我跟老丞相有些交情,是他邀请我来同看的,不然我又怎么敢带你一起来玩?”
“原来如此。”顾流芳付之一笑,但始终难以全信其言。
虽说他是名门阔少,家中生意遍布四国,认识达官显贵不足为奇。但他四周永远埋伏着的那群暗卫,恐怕就没那么简单吧?
什么人,好或坏,她自是一看便知,萍水相逢,无需多问。
丞相果然以礼相待地迎接他,两人谈笑间,倒像是认识的忘年之交。丞相请他入座:“能请得奚笙到访,老夫真是莫大荣幸!”
柳奚笙朗声一笑,“柳某人无才无能无霜无尘,有生之年能进得来丞相府,都算得上给柳家光耀门楣,老丞相言重。”
“你倒好大的面子?”看着柳奚笙,顾流芳微微讶异道。
丞相接话道:“那当然!南越谁人不知他柳玉郎的名头?十八岁时写得一手狂草,惊为天人,十九岁时背出古今第一长赋《大游赋》,名声远播,弱冠时已是琴棋书画精通,诗词兼备,文章最甚,人道是,汇集古今文雅于一身,千古第一风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