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奚笙也笑道,“班主,你利用他赚钱,但他又不是你的奴隶,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不必这么挽留人家吧?”
“柳大爷,不是我挽留他,是他自己想待下来的,不信你问他。”班主把目光移向七夜,语气间有些警告威胁的意味。
七夜猛然看向他,一双眸子快要迸射出火花,旋即,点头!
柳奚笙皱眉,班主笑道:“看吧,我们这是两厢情愿的买卖,七夜是我的贵人,没有他戏班能那么出名吗?我怎么会虐待他!”
“那班主好自为之,柳某告辞。”
柳奚笙转身之际,暗暗一弹指,七夜身上的锁链瞬间被破开,七夜笑了。
笑得竟是那样如阴霾,鬼魅,邪肆,仿佛天地将为此一笑变色,暴风雨席卷,一个无形的漩涡渐渐迫近,气氛压抑无比。
他猛地一挣脱运气,全身铁链碎成破铁!
利刃从琵琶骨又抽出去,剧痛染红他的双眸,一双红色的瞳仁可怕冷厉,“希呼拉,咔!”
班主脸色大变,双腿哆嗦着竟忘记怎么逃跑,愣愣地看着七夜——他猛地出手化作利爪,卡住班主的喉咙,紧紧收缩。
顾流芳脸色一变,“杀气,很重的杀气……”
“猎犬,杂技团训练有素的猎犬,还有猫,狗,鸡鸭!”柳奚笙呢喃念着,“附近家禽,周边的动物都跑来,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七夜,这些往日嚣张的王孙贵族,此刻也是脸如白纸,他们仿佛看见一个恶魔,一个挣脱禁锢的魔。
班主已经被掐得脸色发紫,七夜眸如冷冰,“你杀我全族,现在是时候血债血还!”
他另一只手征兆性地举起,刺透他的胸口,扯出他的五脏六腑心肝脾胃,大肠小肠,鲜血淋漓的场面令人恶心作呕。
声声哀嚎凝噎喉咙,因为七夜仍紧紧掐锁住他的脖颈,所谓残忍,不过如此。
万兽赶到,整个丞相府嘈杂一片,它们不由分说地肆意虐杀,野性疯狂彻底被激发,大堂中乱作一片,血腥的味道交织蔓延。
惟独柳奚笙与顾流芳无恙,看着这一幕,只是无言伫立。
倏地,又一群不速之客赶到。
黑衣人首领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幕,旋即道,“哪个是顾流芳!”
顾流芳下意识打量他们一眼,黑衣人顿时了然,持起长剑,向她袭来!
虽说进国防部之前她或多或少学过点格斗武术,应付几个大汉不是问题,但也总不好赤手空拳跟明晃晃的刀剑软碰硬吧?
何况,这群人貌似是专业的杀手,人数上已经占优势,甚至可能手脚功夫也不落下风。
顾流芳连忙一个闪身,避开剑锋,抄起附近桌椅抵挡上剑锋。
长剑把桌椅劈个粉碎,黑衣人趁势要攻,柳奚笙十分好奇这群人是哪来的陈咬金。
不过,不能因此破坏计划!想到这,他出手跟那群黑衣人混斗起来,众人只道柳奚笙柳玉郎是南越第一风流才子,却不知他也练武。
“大人,怎么回事……”见情况不对劲,暗卫连忙现身问道。
“不要留一个活口!”柳奚笙淡淡地勒断一个人的喉咙,甩下去,冷声地说道。
那群野兽在这一刻兽性爆发,肆杀杂技班的人,黑衣人则与柳奚笙及身手矫健暗卫乱战。
丞相府,顷刻混乱成一片。
至于顾流芳……
“你要带我去哪?”撤回手,顾流芳与七夜停在街上小道旁。
七夜回头望一眼声音嘈杂的丞相府,松一口气,璀璨的眸对上她的目光,淡淡垂眸道:“他们要杀你,取你的性命——”
“我知道!”顾流芳不以为然,她该料到北冥太后不会那么好心的,白白送金钗给她?估计后脚就清查各处当铺,追到自己的行踪。
七夜口吻淡然,道:“看来你不怕死……”旧伤被挑起,无疑血流如注。
他眉头也没有皱一皱,走到一条河边,取水洗干净身上血污。他长得也算俊朗,只是有些不同于南越人,亦非北汉生成。
“你是哪里人?”走近几步,顾流芳抄起水洗了洗柔荑。
闻言,七夜稍微停顿一会儿,没有回答。顾流芳又问道:“那么你家在哪?”
“我没有家,我是跟我的族人们生活在一起。”提起族人,七夜的目光有些哀伤,凝望着水中澄澈倒影,无限惆怅顿生。
“这怎么算没有家?”
顾流芳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解释道:“你的族人,你们生活在一起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你叫七夜——是吧?”
七夜摇摇头:“七夜是你们外边叫的名字,是那个班主给我取的,我叫麓!”
“姓什么?”
“没有姓,我跟族人们的代号都是一个字,我们是一个群居性部落,共一百零三人,住在深山老林里,从来都不跟外界打交道。”
野人?顾流芳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个词,只见七夜凝眸道:“我们所有族人,都天生有一种学会各种语言的奇术,我们能够说兽语,说鸟语,与各种猛兽!交通,但本意并不是想驱使它们,我族崇尚的是万物平等,****也一样能和平共处……”
“可惜,被那群人发现我们的存在,并知道我们能呼唤万兽,他们屠杀我全族,惟独留下我一个,逼迫我为他们赚钱!”
七夜攥紧拳头,眸光阴冷:“我杀他们,是他们罪有应得……”
顾流芳有些同情起他,“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七夜也十分茫然,仇,已经得报,但是这样岂不是更失去目标?
人生仿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跟族人共同狩猎,玩乐,吸水,那些日子也都不复存在。
顾流芳道:“我建议你呢,还是呆在外边适应适应,毕竟人是群居动物,你一个人躲在深山里会扭曲人性的根本,也很孤独。”
七夜眸光潋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点点头,起身而走。
“你去哪?”顾流芳喊住他道。
七夜顿一顿,道:“我还是喜欢孤独的感觉多一点,如今你也自身难保,逃命吧!那群人似乎对你有敌意,很快会追上来……”
他解开腰间系着的号角,递出:“我住的地方在西凉,城郊三十里外的一座荒山,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我,我欠你一条命。”
月光把他孤寂的身影拉长,再拉长,形成一道黑线。
顾流芳实在同情他的遭遇,如今他重返故地,又能如何?收拾残败的家具,埋葬族人的尸骨,一个人再孤零零地生活着?
一年三百六十日,日出,日落,他都会只身独立山巅,见归鸿远离,听猿猴清蹄,萧索江城暮,怎教人能不触景生情……
“我又何尝不如他。”
顾流芳低声一叹,之所以有如此感觉,也是因为自己跟他一样孤独吧。
她于这个世界来说本就陌生,何况失去落脚之地,又有杀手时刻觊觎她的性命,现在该怎么办呢,回去找柳奚笙吗?
不,南越根本不安全,自己又一枪杀死过南越将军,久留于此,必然是危险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