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骑营,将军帐中。一盏灯微微亮着,映照着两个二十几岁英气挺拔的年轻男子。
“铭恩,今日召来的新兵,都已经分派到各营了么?”莫一潜看着地形图,向身边的聂铭恩问道。
“嗯。今日有不少新兵入伍,又给咱们多扩充了些兵力。”聂铭恩应道。
“有的时候,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有没有发现特别不错的苗子?”莫一潜又问。
“我还真没看出来有特别出挑的,都是些十六七在家务农的毛头小子,还需要慢慢操练。”聂铭恩说完,忽然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一幕,“倒是有个主动要投进火头军的小子,能言善辩,讲了一大堆道理,有点意思。”
“噢?”莫一潜抬起头,“他讲些什么?”
“一些从古至今军事上和食物有关的一些典故,貌似读过不少书,还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一个劲儿想证明火头军的重要,又说不论是我聂铭恩还是你莫大将军,都得吃饭。”
“呵呵,这道理谁都明白,待在莫家军,光会说嘴之人可没什么用。”
“没错,这话我也已经与他讲明白,到时就看温伯怎么调教了。”
“嗯。”莫一潜对聂铭恩办事还是比较放心,又问,“妙洪堂那边最近几日怎么样,有没有安分些?”
“最近倒是没什么动静,不过也没见他们再去贩药材,咱们自己的药物库存虽然还有不少,就怕这洪妙那天说的是真的,想要卷铺盖走人,一旦行起军来,咱们这边供应可就会断了。”
“看来他似乎忘记了饮水思源这个道理,也忘了是在谁的地盘做生意。”莫一潜站起身来,“洪妙这个人不一般,我们不便亲自跟他起冲突,把他逼急了,会适得其反,不过,倒是可以请百姓们帮帮忙。”
接着,莫一潜便向聂铭恩如此交代了一番。
次日,深蓝的天空微微露出一丝微光,正是日月交替之时,封如沐已经起身,她向来不是多眠之人,而且此时自己所处的环境和心中之事,也无法让她安然入睡,更何况,自己毕竟是女儿身,总要先把自己打理好,以免露出破绽。
她穿好士兵的衣装,束好发迹,再吞了一丸甘如饴送给她变声的药丸。
走出帐外,深吸了一口带着朝露湿意的空气,一夜未眠,似乎也不觉得有多么困倦。
这是她来到军营的第一天,借着那一丁点的微曦,她四下打量这全然陌生的环境,不禁想象今后的生活究竟会如何。
自己毕竟是学武之人,自以为适应能力也是非凡的,但,曾经在封府,最后不是还是待不下去,逃了出来。
而如今是在周围全是男人的兵营,说的雅致些,今后要征战沙场,伴随她的不再是莺歌燕舞,而是铁马冰河,鼓角争鸣,真的能够适应这样的生活吗?
说的通俗些,是人就得吃喝拉撒睡,毕竟还是男女有别,究竟能瞒多久?
最最让她对自己不可理喻的是,到底为了什么来到了这莫家军过这种鬼日子?小红的怂恿?对莫一潜人格魅力的好奇?抑或是对军营生活体验的向往?
封如沐揉揉眉间,感觉从一开始她就是一个随心所欲,却又随波逐流的人,到了最后自己在干吗,为了什么,都不太清楚。
罢了,既然如此,就不去想,过一天算一天,等到了真混不下去的时候,就像离开封府一样,一走了之。
实在飞不出去,那就只好……晾明身份,攀攀关系,说自己曾经假冒过飞鱼将军的未婚妻子,还跟他娘亲莫老夫人相处得不错呢。
厄,这样岂不更像是在找死?
封如沐就这样胡思乱想信步走着,忽然,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封如沐的思绪,也打破了这昼夜交替的寂静。
她闻声转过身望去,远远的看见操练场有一人影,仿佛在练习骑射,本来这么远的距离,一般人是听不到这马蹄声的,但是她出自羽门,有着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听觉。
是谁,会这么早就起来?这个方向……似乎是飞骑营的练兵场!
封如沐只觉得心中有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令她忍不住施展功夫拔足向前,在听闻了如此多关于“飞鱼将军”的轶事之后,尤其想到他很有可能就是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还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凌晖,她再也不能让自己错过如此难得的机会去证明。
飞骑营练兵场外,还是隔得很远,但是封如沐已经看得很清楚,很清楚了。
她是见过他的,但根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马、这样的场景。苍茫的边关旷野,天与地相接之处,一抹鱼肚白微微露出,太阳的光芒也只晃晃的有个半轮的弧度,而这个骑着马的男子,身披着薄薄的雾气,正从这天轮地廓之间飞驰而来,持弓执箭,明明是比清晨的朝曦还要微弱的光线,在她的眼中,却像是在如火的骄阳与漫天星光交相辉映下一般,流光溢彩。
也许他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男子中,最英俊漂亮的,但绝对是最最风采夺人、傲然不凡的。他的骄傲、他的英姿,与这周围的寂静的一切竟是如此和谐,形成了一幅飞扬而不羁的场景。
此情此景,她忽然明白了为何他有“凌晖”这样的字,而自己的眼睛,虽然已经被他的光芒所灼,却仍然舍不得眨动一下。
就在封如沐整个人已经被莫一潜的身影牢牢锁定的时候,只听“嗖”地一声,一支羽箭蹭着她的脸颊边飞过,牢牢钉入了她身后的草丛。
封如沐被这一箭惊醒,还不知作何反应,莫一潜已经从马上跳下,飞身掠到了她的面前。
封如沐马上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或叫悔不迭,反而有些庆幸由于自己的花痴,没有使出功夫来闪躲,显得自己更像是个刚入伍呆头呆脑的新兵蛋子。
她封如沐也算是经历了多场惊心动魄的随机应变,所以在莫一潜走近她身前的同时,非常识时务地瘫跪在地。
莫一潜看到了封如沐衣服上那个大大的“炊”字,冷冷问道:“你是火头军的?”
“是。小的是火头军的新兵,晚上起夜撒尿,因为有认床的毛病,所以回去便睡不实了,溜出来走走,打扰了将军您晨练,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封如沐瑟瑟发抖,额冒冷汗,其实心里也是在打鼓,生怕自己演的不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