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匆匆,在大道上惊起一阵红尘。
秋天已经到了,可这天还是那么热,南宫玥从清晨到现在骑马奔驰了两个时辰,已经吃不消了。
路在山脚官道上一转,几棵参天大树掩映着的小驿站显现眼前,南宫玥松了口气,回头喊道:“大家也累了,休息半个时辰再赶路。”策马前行,在驿站前的树荫里停下,翻身下马。也不管后面的人,进了驿站就不客气地喊:“给我打桶水来!真是热死人啦!”
驿站里工作的两人正昏昏欲睡,猛地被南宫玥这声喊吓得惊醒,还以为什么大人物驾到,揉揉眼,却看清不过是个不认得的野丫头,把他们当仆人使唤。
两人登时就火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官家驿站!你当你家呢?叫我们给你打水?你算哪根葱?走走走……出去出去!”过来赶人。
“我家?”南宫玥哧笑,“你这破屋子比我家茅厕还不如呢!”拿出块金牌,“我算哪根葱?喏!给你看看!”
两人一见这腰牌,吓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将军令?”不敢置信,再仔细瞧了瞧,终于诚惶诚恐地行了个标准的官礼,跪地:“小的有眼无珠,大人息怒!”
南宫玥拿那块金令扇着脸上热气,笑道:“想让我息怒?可以。给我打盆冷水来,我要洗脸。还有,我们要在这休息一会儿,半个时辰后马上又要启程,给我们换上你们这最快的马……你们招待得好了,本大人自然就息怒了!”
“是是是……”两人唯唯诺诺应着下去,将茶点备下,令人去给南宫玥一行人换马。
随行青衣人也进了驿站喝水休息,南宫玥洗完脸坐在树荫下吹风,她皮肤太嫩,经不起在太阳下长时间暴晒。
越子晨走过去,在她身边轻声道:“前面就是临安镇了……”
“哦……”南宫玥朝那方向眺望,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开心的样子掩饰不住,“估计我们还得走多久?”
“一个时辰应该可以了。”越子晨答,看着她的侧脸出神,她的皮肤很白,被太阳晒得略带绯红,刚刚洗过,水迹未干,风吹着她的发,有些乱,但配着她那欣喜外露的表情,扣人心弦的美。
南宫玥欣喜中也带着一丝失望,漫不经心地轻声答:“哦……”还要一个时辰才可以见到蒙烨呀。
“前天晚上的事情……”越子晨突然犹豫着,神色有些黯然,“是我不对!”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自已的事情,向来不喜欢别人来插手。”南宫玥轻轻讲道。
“我……对不起!”越子晨羞愧低下头,表情更加黯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南宫玥看着他:“对不起?”笑道,“我没觉得你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啊?”
越子晨不敢看她,低着头,轻声:“我不该干涉你的事情,我……是我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我还自作多情!
“以后别再那么冲动就好了!”南宫玥不太想聊这话题,问:“你的伤,好了吧?”
“多亏您的金创药,已经没事了。”
“哦,那就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又到上路时间了。南宫玥却注意到她的战俘南宫玄朔还是滴水未尽,他曾被南宫玥打了一掌,奇经八脉又被封死,内伤在慢慢加重,两天来车马劳顿,他滴水未尽,脸色苍白得让南宫玥也有些担忧。
还跟我闹绝食?
南宫玥走过去,不耐烦地:“你嘴唇都开裂了,你难道不渴?”
南宫玄朔扭过头去看着别处,脖子上与手脚相连的铁镣铐哗哗作响。
南宫玥哧笑:“你何必要自虐呢?”
南宫玄朔鼻孔里重重地啍了一下,嘴唇紧闭,就不说话。
“我可不想带两具尸体回去!”南宫玥冷下脸,端起桌上的水递到他唇边,“你不吃饭可以,水,你得给我喝!”
“滚!”南宫玄朔抬头怒目而视,粗鲁推开,水泼了南宫玥一身。
“你——”南宫玥也来气了,回头招呼:“来人,给我把他摁住!”
来了两名青衣人,一左一右把南宫玄朔按在桌上,南宫玄朔无力挣扎,怒瞪南宫玥:“你要干什么?”
南宫玥再倒了杯水:“啍!由得你不喝?”掐住他下巴迫使他张嘴,恶狠狠道,“不喝也得喝!”一杯水灌进他嘴里。
南宫玄朔挣扎着,水呛进他鼻孔,沿着脖颈流下浸湿衣襟,真是难受死了!狼狈极了!
南宫玥当坏人当得越来劲:“你两天没喝水了,得多补充补充水份。”一杯灌完,再倒了一杯。
“你,咳咳,你这——”南宫玄朔的叫骂还没完,南宫玥又掐住了他下巴,开始给他补充水份。
正当南宫玥玩得起劲,驿站突然来了人,那少年一脚跨进驿站,愣在原地:“玥儿?天呐,你在干嘛呀?”你跟那人有仇啊?为嘛要虐待别个?
南宫玥看向门口,惊喜:“蒙烨!”不自觉笑得灿若云霓。可南宫玄朔就惨了,被她灌了一鼻子的水,呛出眼泪来,狼狈不堪。
“你又在玩什么?”蒙烨无奈地摇摇头,同情地看了眼正在被南宫玥修理的南宫玄朔,问,“他得罪你啦?这么整他。”
“啍!”南宫玥把杯子甩开,“我这是为他好,他不识好歹!”走过去,“你怎么会突然来这?接我呀?”
“我压根不知你要来,”蒙烨笑道,“我陪师父去江山镇。”话未说完,又有一批人进入驿站,正是南宫承擎。
“师父!”南宫玥惊讶,“你怎么来了?”
“拜见城主!”青衣人见到来者,连忙迎上去,齐整站成两列,行礼。
“不必……”南宫承擎挥挥手,意示不必多礼,走到南宫玥面前,看了看被粗铁链捆绑全身又遭到非人对待,虚弱又狼狈的南宫玄朔,疑惑,“他是谁?”
“他是南宫玄朔。”南宫玥回答。
“南宫?可是,我记得咱们族谱上没这个名字。”南宫承擎走近,南宫玄朔盯着他,全身警惕。南宫承擎见他这副落魄狼狈样,心存不忍,朝他伸出手去。
南宫玄朔受惊,以为他要伤害自已,向后躲。
南宫承擎道:“别怕,我不是要害你。”抓住他身上的铁链指节运力,咔地一声,玄钢铸造的铁链居然被捏断了。
南宫玥急道:“师父,他武功很高的……”
“你既然封死了他的功力,又何必还加铁链锁着他多此一举?”南宫承擎边说,边动手帮南宫玄朔取下捆绑他肢体的铁链:“再者,士可杀不可辱,对于一个强者,就算你不能敬佩他,也不要侮辱他,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给他留点尊严,知道吗?”
“是呀!好歹他也姓南宫,你们俩三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蒙烨也帮腔说道。
南宫玄朔倒没想到这圣剑城主会如此和蔼可亲。
“……”南宫玥无言,瞪了眼蒙烨,对师父道,“徒儿知道了……”又瞟了眼南宫玄朔,心里忿忿:他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没啥自尊心,我尊重他?啍!笑话!
“说说吧,他这到底怎么回事?”南宫承擎道。
“这事可说来话长了……”南宫玥迎师父到靠窗桌前坐下,给他倒了杯茶,三人围桌坐下。南宫玥开始讲起了事情经过……
从下山在江山镇查到南宫家内某些长老贿赂南宫驿管负责人以获取机密情报,到转道安山县调查出来的身份疑是来自白云宫一伙人的尸体,再到南宫驿馆负责人沈帆先毁尸灭证火烧驿馆后事情败露欲杀人灭口而最终自食恶果,最后以南宫玥机智的擒获了南宫玄朔这个武功高强的重量级关键人物告终。
“原来,这几天发生这么多事。”南宫承擎听完叹道,长老们,还是不安份,令人头疼,“那么,蒙烨,你和玥儿两人先带他回去……路上可别欺负人家。”
“是!”蒙烨笑答。
南宫玥撇撇嘴,突然又说:“诶师父我还有件事……”
“什么?”蒙烨好奇。
“子昂,过来!”南宫玥朝躲在远处角落里同钟明在一起的沈子昂招手喊。沈子昂听见了,却抬头望向他钟爷爷,钟明挤出个微笑来,轻轻拍拍他的肩:“好孩子,别怕,去吧!”
沈子昂走过去,站在南宫玥身边,一脸沉静,垂下目光看着桌脚,修长浓密的睫毛像一扇门,把他的所有心思与外界隔绝,他呆站着,像个漂亮的木偶娃娃。
“这就是沈家幸存的那个孩子吗?”南宫承擎怜悯又不忍地看看他,叹了口气。
“他是练武之材,我想……收他做徒弟,教他咱们南宫家的武功,”看着师父,轻声问:“可以吗?”
“这……”南宫承擎露出些许犹豫。这可不是小事,而且,虽然你无心,但沈家灭门之灾的确与你有关……你能保证他长大后不会欺师灭祖,来向你报仇雪恨?
蒙烨笑:“你都还没出师呢,就想开门收徒?也不怕误人子弟。”
“要你管?”南宫玥瞪他一眼,有些着急,问,“可以吗?师父?”
“你决定了?”南宫承擎问。
“嗯!”南宫玥点头。
“那……”南宫承擎看向子昂,道,“那就收下吧!”
南宫玥喜笑颜开:“多谢师父!”拉过子昂,对他说道,“快跪下,拜见你师爷和你三师伯。”
子昂才抬起目光望了一眼桌上那两人,然后听话地跪下磕头:“拜见师爷和三师伯。”
“这是我第一个徒孙。”南宫承擎笑道。
“真乖……”蒙烨抱起他放在膝上,从怀里拿出糖来,“给你吃。”
子昂看见糖,眼睛亮了亮,微微惊喜的目光落在蒙烨脸上。
“别,他长蛀牙,不能吃糖。”南宫玥却把糖抢去。
沈子昂神色又暗下去,目光垂下,望着地面。
“休息够了,我得马上去江山镇,你们也不要在外多逗留,尽快回圣剑城去。”南宫承擎道。
于是,两行人,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