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莺莺问还想不想巧巧,永生不言语,莺莺佯装生气说:“男人就这样没良心,过河拆桥,我就是一个残花败柳,你只把我当玩物,对巧巧才是真心的,巧巧固然命苦,可有男人惦记也是幸福的。”
永生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突然觉得原来莺莺也很可怜。正想着,听见满仓在外面叫莺莺,问看见永生没有。莺莺起初本不敢应声,但知道满仓在外听见了动静,就说没看见。满仓说见了永生转告一声,他家改革病了,婶子要他快些回家。莺莺应一声,永生不等莺莺说话,出来跟上了满仓,满仓见永生眼睛红红的,知道永生是从莺莺屋里出来的,永生就问改革怎么了,满仓说我怎么知道,永生一听知道自己失口,不再说话。满仓突然对永生说:“青天白日的,你真好意思,我看见别人都出来唯独你没出来,大嫂就关了门,果然不假。”
永生知道事情败露,也不解释,只顾往家走,满仓说:“大嫂已经是那样了,谁想连你也不例外,以后怎么在这村里见人?”永生理亏,但嘴上不服,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和我的区别不过是在晚上和她偷偷摸摸的,在我面前还装无辜?”满仓一听,挥手打了永生一巴掌,不等永生发火,满仓就说:“你我自小关系不错,你就行行好,别再让我们家丢人现眼了好不好,偷鸡摸狗的事情大白天就干上了,你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别人就是知道也只会指指点点背地里议论。”永生一惊,不相信会这么严重,满仓说:“我骗你做什么,不出半天,全村都知道了,这样下去别人要戳祖宗的脊梁骨了。”
满仓的预测果然不假,下午就传到了红杏耳朵里,不等永生回来,红杏已抄了家,锅碗砸了一地。柳月娥劝不住,只好抱着改革找永生,永生没事似的在村头大槐树下看几个老头耍牌。柳月娥老远看见永生,就叫道:“天都塌了你还有闲情在这里?”永生忙问什么事,柳月娥气得直跺脚,说你自己干了好事还有脸问我。永生随柳月娥回来,红杏一见永生,抓起一只盆子扔过来,直扣到永生头上。永生知道不妙,硬着头皮过来劝红杏。红杏夺身跑出家门,跑到村中央的大路上大呼小叫,村里人纷纷围观。知道永生后院起火,都说这一次不为巧巧,是为莺莺,红杏听在耳朵里,知道告密不假,又见没人劝自己,索性挠乱了头发。
几个婆子上前拦住,红杏看见大兰子便来气,扭头啐了一口,骂道:“嫁一个还不够,是男人都想嫁,和妓女有什么两样,妓女还好,完事了没人说三道四,可这都是一个窝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做人吗,要换了我,早一头碰死了!”
大兰子脸上无光,又不好说什么,转身扇了自己一耳光,嘴里骂道:“造了哪门子孽,丢人现眼的。”红杏也不理大兰子,就往莺莺的铺子里跑,众人拦住不放,莺莺早知道风声,搬了把椅子坐到门口织毛衣。几个赌徒劝莺莺躲起来为好,红杏是糊涂人,什么糊涂事也做得出,莺莺说:“我要是不糊涂也不至于让她来闹,既然要来闹,就敞开来闹到底,她当我是巧巧了,忍气吞声任人欺负?”
正说着,已听见红杏的叫骂声,莺莺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嘴噘起来。赌徒们怕事情闹大,也不敢站在莺莺跟前,只佯装看热闹站在四下,红杏嘴里直喊婊子妓女之类的话,莺莺只装没听见,根本不理红杏。红杏见莺莺装作没事人,上前抓莺莺的头发,莺莺正织毛衣,一甩手扔到一旁,站起来左右开弓打了红杏两耳光,红杏被打得眼冒金星。
莺莺见红杏一个踉跄,知道出手重了,红杏本就头晕,被这突如其来的两巴掌打得分不清南北,就一口一口往莺莺身上吐痰。几个婆子过来拉扯,莺莺对众人说:“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这婊子可就当定了。”众人见莺莺理直气壮,两人僵持不下,个个束手无策,大兰子过来劝,莺莺说你来做什么,嫌我丢人不够,这时候你应该躲得远远的,我已经辱没了你们老万家的名声,你来算什么意思,助阵还是打我脸。
大兰子脸上难堪,说别人看戏我管不着,我这也是怕出乱子啊,说完背过身去。莺莺掏出手帕不慌不忙地擦掉身上的口水,红杏眼睛直往上翻白,身体软软地往下倒,柳月娥和几个婆子扶住,红杏大叫一声倒在几个婆子的身上,众人一见都说不好了,要出人命了。
莺莺见红杏装猫赖狗,一手叉了腰,对众人说:“我这地方就是男人的加油站,你们只要有钱,够了我的标准尽管来,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我从来不招引哪个男人,但你主动送上门来,谁也别想动我一根汗毛,管好自己的男人,免得来我这里不好看,我不光当婊子,还会给自己立牌坊,不信你们走着瞧。”莺莺说完,啐了一口回屋去了,众人抬了红杏往家走,大兰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回家后直说把人丢完了。万百川操起擀面杖打了大兰子几下,说你躲还来不及,自己倒去凑热闹了。大兰子委屈,说我哪是去凑热闹,你有脸我就没脸了,我是怕闹出事就去了。万百川骂道:“能出个屁事,你懂什么,以后最好离她远远的。”说着向窗外望了望,心里还是很害怕莺莺的。大兰子知道丈夫不是好事的人,一边做饭一边流泪。水仙看不下去,数落了万百川几句,万百川摔门而去,说人都给丢尽了,拿了唢呐要去吹,谁知哨子哑了,万百川心里憋着气,顺手把唢呐丢进了粪坑,几头猪以为来了食物,一起争先来啃。
莺莺从此不再回家,彻底住在铺子里,满仓唉声叹气,莲子说她是她,我们是我们,何必这样难过。满仓说:“她怎样本不关我的事,只是她和永生那样,我成天和永生在一起,心里总觉得别扭。”莲子笑道:“你眼馋,觉得永生事事都走在你前面,你不服,只摸了她的胸脯,心里不甘是不?”满仓一听立马沉下脸说:“这事我躲还来不及,你还拿我开玩笑,别人说罢了,我是她小叔子,有点风吹草动还不把大哥给气死?”莲子说:“大伯子也是,净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乱了辈分乱了纲常,自己要是好好的,大嫂想必也不会这样。”
莲子说到这里有些凄然,又说做女人真命苦,安分守己的,男人在外胡来,自己有个什么就遭人唾弃,还是男人好,干了什么没人说,反倒认为是有能耐,真是不公平。满仓笑道:“下辈子你做男人我做女人。”莲子说:“我才不和你换,做女人固然难些,但只要有人疼,总比男人要轻省些。”满仓不再说话,心里老是忌惮,怕自己的事情早晚要败露。莺莺的事情到了风头上,导致万百川一家在村里抬不起头来,矮人半截,水仙的身体像地里的庄稼一样成熟起来,有人要前来提亲,一打听是莺莺的小姑子就打了退堂鼓。
水仙不以为然,对莲子说:“我才不嫁人,再说我才十七,要嫁什么人自己找,拉郎配我才不干。”莲子拧一把水仙的下巴说:“你也不害臊,一个黄毛丫头,就要自己寻女婿了。”水仙抿嘴一笑不再说话,莲子觉得水仙是有主见的姑娘,就说将来娶了水仙的男人一定有福气。水仙脸红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憧憬。
莺莺不失前言,果然叫人在村头自家铺子前竖起一块石碑,石碑上什么字也没有,莺莺说要效仿武则天。众人不知道武则天,莺莺就给众人讲了,说等自己死后,别人要评论什么尽管写在上面就行了。众人见莺莺较真,活人立碑,心里害怕,好多天没人在上面写一个字。自己关了一阵子门,偶与永生私会,众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百川气得咬牙切齿,说自己结义兄长的儿子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成天发火,一家人不得安宁。
大兰子想让满仓去外面把满堂找回来,满仓去虎抱崖跑了一趟,也没有满堂的音信,大兰子为此伤心,成天倒冷气。满仓心疼母亲,要莲子去给大兰子宽心,莲子答应了,常劝大兰子想开些。大兰子见莲子模样比莺莺稍逊,可人实诚惹人疼,就和莲子处得融洽。莺莺被孤立起来,见不得满仓和莲子的和气劲,挖空心思想搅和莲子和满仓的关系,故意让满仓觉得自己成天和永生在一起。满仓找到永生,说你收敛些,你有老婆,自己又连小姨子也不放过,你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可你自己又做得怎样呢?
永生对此已经麻木不仁,就对满仓说:“我和你一样,也是只懒兔子。”气得满仓要和永生打架,永生不理满仓,说各扫门前雪,你凭什么管闲事。满仓心想,你以为我愿意管这破事,是我自己屁股底下不干净,要是我没和嫂子发生那两次关系,管你莺莺和谁好去。
满仓想到这里后悔不迭,半个头疼,又上火,整天恍恍惚惚的。莲子以为满仓病了,要他去看医生。满仓说好好的看什么医生,你没听人说是药三分毒吗?莲子说那也不一定非得吃药,问问清楚就放心了,满仓烦躁地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莲子见满仓性情大变,但又揣测不出个究竟。
又一日,莲子抱着招弟在村头转,经过石碑时见上面写着莺莺和满仓的名字,莲子不解,又想不出是什么人写的,纳闷了半天,回来给满仓说了。满仓一跳三尺高,自己一人飞跑到石碑前一看,果然不假。满仓心烦意乱,头又开始发晕,自己用手擦掉字迹,心想这石碑早晚要弄出点是非,来找莺莺。莺莺正给赌徒们倒茶水,见满仓进来,忙笑脸相迎,也给满仓倒了一杯,满仓没有接。莺莺把茶杯搁在灶台上,问满仓有什么事,就不怕这地板脏了脚。
满仓也不说话,示意莺莺出来。莺莺跟着满仓到了外面,满仓把石碑上的字说给莺莺听,莺莺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再说写了名字有什么,你要是行得端走得正还怕别人宣扬你吗,满仓恼道:“我看你趁早把那石碑推倒,以后要形成习惯,什么事都会写在那上面。”莺莺说:“我偏不推,谁也别想推,屎盆子别只扣在我一人头上,谁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遮了今天遮不过今年,有事大家一起扛,谁也别想逃掉。”满仓急道:“你这不是害人吗?”莺莺说:“我怎么害人了,我看你干脆撕下你那面具吧,成天一副孔圣人的模样给谁看,憋出病来吃亏的是自己。”满仓无奈地问:“那你要我怎么做?”
莺莺说:“要你一个月别理你老婆。”满仓说:“平白无故的干吗要那样?”莺莺说:“我就是要难为你,你要是做不到,那你就等着瞧,咱有的是时间,你我那点丑事别以为世人不知道,只是你老婆的耳朵当摆设了。”满仓又告饶,莺莺说你床上会疼人,下了床就是软骨头,一点骨气也没有。说完一拧身回屋,把满仓一人丢在院子外。
满仓心里的疙瘩解不开,生怕莺莺哪天把事情张扬出去。满仓记得这事只给永生说过,那是和莺莺头一回之后,估计永生早就把这事给忘记了,永生也确实没给任何人流露过此事。满仓怀疑字是莺莺自己写上去的,思前想后没有好办法,又见永生逐渐肆无忌惮,心想自己和永生打小就要好,如今竟成了陌路,心想自己看错了人,原本以为永生就是和巧巧好了一场,没想到竟风流成性,连自己的小姨子和破败不堪的莺莺也不放过,越想越难过,夜里搂了莲子,倒像是头一回亲近,直把莲子舒坦得汗水淋漓。
莲子知道满仓有心事,但又问不出来,索性就和满仓自顾亲热。夜里满仓做梦,嘴里就说嫂子你放过我吧,莲子听得真切,推满仓,满仓醒不来,说个不停,莲子只得坐起身,把满仓推了个滚。满仓醒来,见莲子满头汗水,问是怎么了。莲子隐去了满仓的梦话,只说你嘴里嘟囔,怕你睡魇就叫你,谁知你睡得太死,只好把你推醒了。
满仓长叹一声,扳住莲子的肩膀说:“你知道古时候的皇帝都是怎么死的吗?”莲子摇摇头,问道:“你半夜三更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满仓说:“皇帝睡着了,叮嘱他们的老婆不要动他们,老婆偏不听,就在皇帝睡熟的时候把皇帝从前炕推到后炕,又从后炕推到前炕,皇帝的魂就出了窍。”
莲子听得脊背发凉,忙说你胡说些什么,让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要弄死自己的男人呢!莲子说着用手摸摸满仓的额头,并不见发烧,莲子想问满仓梦见了什么,又见满仓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忍住没问,扶满仓躺下。满仓一身一身地出汗,莲子慌了,要去叫大兰子,满仓说:“这汗也出了,身体轻快多了,你赶紧睡,小心着凉。”说完自己昏昏睡去。
莲子一大早就来找大兰子,把满仓近来的异常给大兰子说了,大兰子很迷信,说或许撞客了,有鬼祟附身,满仓自小魂魄就欠,不小心鬼祟上了身。莲子一听便哭开了,说怎么办才好,大兰子说这是常有的事情,看见了不干不净的东西都可能这样,就托人请巫神前来祛祟。万百川并不知情,满仓知道后,说除了头疼再没什么,别瞎折腾,大兰子也不听,只叫莲子准备黄表纸和高粱秆,以备巫神来了要用。
万百川听说要给满仓跳神,抱起准备好的东西要烧掉,大兰子担心莲子和万百川争论,就祷告说:“孩子都蔫成那样了,看不好也坏不了什么事吧?”万百川想了想,把东西丢在地上,一个人上了走马梁吹唢呐。家业站在院中嘲笑,说万百川没像了他的脾气,大兰子不待见自己的公公,也不搭理,莲子说百人百性,迁就点也没什么。
家业腿上得了皮炎,坐在莲子屋门口挽起裤管把那块地方露出来,莲子一看忙捂住嘴,家业说那是因为住的屋子潮湿导致的,就像把木材放到潮湿的地方会起苔藓一样。莲子说那就住我们旁边的屋子,小了点,但干燥,上年纪的人,成天还要下地干活,这样下去受不了,家业知道莲子虽然同情但做不了主,也不说话,只坐在地上用指甲挠,一会儿就挠出血来,家业说一出血就舒服多了,只疼不痒,大兰子有一句没一句低声骂着。莲子觉得家业可怜,抱着招弟到许医生那里求助。
医生说自己知道家业那病,顽疾,没办法根治,不要住潮湿的地方就能好些,遗憾了半天,就给了一小瓶白糊状的药膏,让莲子带给家业。莲子回来给家业嘱咐了,家业开心地把药膏涂抹在腿上,见大兰子不在跟前,就夸莲子好孙媳,说大兰子是狗娘养的,是傻瓜,莲子问:“咋就成傻瓜了?”家业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着媳妇的面骂公爹,就不怕媳妇学会了将来也骂她自己?好在她命比我好,她媳妇是明白人,要不然将来有她好受的。”
莲子听后哧哧笑道:“那倒不会,您只管放心,听见就当没听见,和我婆婆怄气没必要,你说是不?”家业说声好,从内衣里摸索出一毛钱给招弟,莲子死活不要,家业说莲子嫌少,莲子没法只得收下。
到了给满仓看病的日子,万百川还是一个人跑上走马梁吹唢呐,村里人都来围观,巫神四十出头,自来卷,腋下夹着小皮包,中山装上衣的口袋里别着钢笔,让人想起过去的教书先生。巫神天一黑进村,也不和任何人说话,用莲子准备好的东西剪出形式各异的图案,然后呸一声唾在图案后面,一把贴在灶台前,让人用被单蒙了满仓的头,满仓被蒙头后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呕吐了几口又躺下。巫神突然打了几个喷嚏,众人都说是神附体了,巫神打完喷嚏又哈欠连天,眼泪直流,嘴里说着话,旁人一句也听不清。巫神一个人说,众人站在地上,见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有人提前离开了。满仓被捂得浑身汗水,巫神见众人待不住,说自己已从阎王那里走了两个来回,问明了满仓的阳寿,过了今晚满仓不会再有鬼祟缠身。
莲子和大兰子一听,对着灶台磕头不已,众人都嘀咕,说你去了阎王爷那里,我们怎么知道你去还是没去。巫神笑道:“你们要是知道,连你们也跟上神了。”又说在院外放一盆清水,能在里面看见村里死去的每一个人,众人听得毛骨悚然,谁也不敢打水去。巫神说神还附着体,等一会儿神离开了,想看也看不见了。有胆大的,嘴里一个个骂那些死去的老人,闭上眼睛把水放到院外,胆小的嘴里直叫娘,没一个人敢上去看,巫神嘟了一声说:“你们快些,神就要离开了。”
众人还是不敢,但实在好奇,就把一个探了头靠前的推了一把,那人本就害怕,脸正对了水盆,看见盆中一张黑脸,“妈呀”一声把头浸在水盆里。巫神长吁一声久久没有言语,众人问那人看见了什么,那人头发被浸湿,战战兢兢地说看见鬼了,又有夜风吹起,尘土飞扬,众人吓得四散躲开。巫神说神已抽身,再要看已无法,众人半信半疑,但又不好说什么。巫神拿了钱连夜离开南庄,众人多数相信巫神不会骗人,敢走夜路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大兰子和莲子天真地以为满仓身上的鬼祟被驱走,谁知满仓一点改观也没有,莲子觉得巫神骗人,大兰子则不以为然,她说再好的医生也治不得猛病,三分靠治七分靠养。倒是莺莺知道满仓得了什么病,对莲子说满仓是心病,心眼小想不开,成天紧锁眉头,人活一辈子有什么想不开的,随意一些就好了。声音老高,分明是要说给满仓听。满仓气得牙关紧咬,又不好和莺莺理论。
莲子说满仓好好的人竟得了不明不白的病,莺莺安慰莲子一顿,自顾到铺子里招呼赌场,心想满仓也有今天,敬酒不吃吃罚酒。满仓什么也不顾,整天蒙头大睡,直睡得脸黄黄的。莲子做了鸡蛋羹给满仓吃,用勺子送到满仓嘴边。满仓吃了两口就流下眼泪。莲子以为满仓堵得慌,就说嫂子都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想不开的,痛痛快快哭一场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满仓噙在嘴里的鸡蛋咽不下去,索性自己端过来和着眼泪一气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