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如果对方真派人来,我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照顾他们,或许他们认为有我在,多一个人挨揍,自己能少被揍一些,所以才把我当救世主的吧。
送走大刘他们,我一个人在秋日的夕阳中孤零零地等待反方向去往城里的长途车,样子有些悲壮,虽然绿草、阳光、微风这些浪漫的因素环绕着我,但是我没有心情享受这个——我也怕挨揍啊!
我在路边找到一块巴掌大的角铁,揣在怀里做防身的武器,这个东西如果砸在对方的脑袋或者眼睛上,那还是很有杀伤力的,我一直秉承撂倒一个够本,撂倒两个赚一个的宗旨,所以现在有了武器的我,豪气顿升。
来了个长途车,我一招手,对方停了,我上车后,明明知道这辆车不太可能有对方的人,但是还是警惕地挨个看了一眼,防止出现好莱坞电影中的逆转情节。
一路上,我始终缩着脑袋注意着窗外,防止发现对方的车辆——这些家伙估计正在某个地方设卡堵截我们呢,我都能想象得出他们发现我之后,一路开着吉普挥舞着铁棒呐喊着追我的样子。
我不想成为烈士!
我开始后悔当初掉以轻心了,早知道如此,让王老板多出一些费用,我再带上两个人手,都不可能如此狼狈不堪。打群架的时候,可以左突右奔,像我这种人,给个像样的武器,就是长坂坡上的常山赵子龙——当然这些都是梦中不花钱的情景。
幸好现实和梦境有所不同,一路无事,虚惊一场。
但是在我到达城里之后,和王老板联系的过程中,发现这个家伙也草木皆兵,他为了防止电话被窃听,防止我被跟踪,更加防止我被收买,绕了我很久,才带着两个黑社会和我见了面。
王老板忧心忡忡,我为了表示其律师费没有白花,一个劲给他吃定心丸,告诉他设备肯定没事,王老板问我:“那下一步怎么办?”
“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我异常自信,设备既然法院都查封了,谁也不能动,那就只有拖时间,我们是被告——这个年月,被告都是大爷,既然是大爷,那可见原告东奔西跑低三下四的嘴脸有多么无助。
“就这么等,什么也不做?”王老板不放心,总认为我们现在应该也运作起来,否则就失去所有机会一般。
“我写个管辖异议申请书,明天给中级人民法院送去。”
“有用吗?”
“当然有用。”我明显感觉到王老板现在对我的能力不是很认同,对我的解决方式也不是很支持,估计他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想通过上层腐败关系压制李老板他们——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这个国家,相信法律的人确实不多。
这个时候王老板的手机响了起来,其明明没有接起电话,但是依旧压低声音告诉我:“是小林。”
“小林?”我很惊讶。
王老板点头,然后问我接不接。我示意接一下没关系。于是王老板假装才听到似的拿起了电话。小林在那边比较趾高气扬,他们刚打了一个翻身仗,口气自然不一样。
“大哥,你看怎么办啊,得抓紧解决啊。”小林好像很为王老板着想的样子。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要设备,我可以退给你钱,是你们现在不信任我。”
“不是我不信任你,主要是我还有合伙人,你不能让我为难啊。”
“你还信不过我吗?我现在手头紧张,明年年底之前一定全退还给你们。”王老板之前也和我有过这个意思表示,那套新设备自己留下来,多做几笔业务,成本一年就回来了。
“不行,你这个方式我答应,老李也不能答应啊,他说了,如果你不还,就让我还。”小林开始诉苦。
“那你就先替我还上,到时候我给你不就中了。”王老板很会见缝插针。小林忙解释,自己手里也没有钱,没法还账。
“那怎么办?”王老板也一筹莫展。
“你抓紧想办法,北京的律师马上就来了。”
“北京律师?”王老板一愣,怎么又扯出一个北京律师来,我听了也莫名其妙。
“李老板的朋友,今天法院保全就是人家的主意,水平老高了,这里的法院不少法官都是他的学生。”小林这句话比较有杀伤力,北京不少资深律师同时兼职老师,招收了不少四六不靠的学生,一出门就冒充桃李满天下的样子。
“我暂时没钱,你看着办吧。”
“那这个设备就归我们了。”小林口气中有威胁,两个设备价值差距40多万元,王老板不可能同意,反驳道:“我们也有律师。”
“你也有律师?没全跑回东北啊?”小林挖苦道。
“谁跑回东北了?”王老板感觉很没有面子。
“你们律师水平不行,尽给你出馊主意,我们找的是北京大律师,对法律了如指掌。”小林开始诋毁我们的能力,然后又开始吹嘘他们在当地的实力如何巨大,能量如何丰富了。
“行,你们厉害,可是这是法制社会,到时候等法院判决吧。”王老板吹牛没有资本,没办法准备挂电话,那边小林一看谈话陷入僵局,赶紧建议说:“大哥,判决对你肯定不利,我想我们还是底下谈谈吧?”
“谈什么?”王老板不解地问。
“见面说吧。”
“我在东北呢。”王老板还想负隅顽抗,但是小林很自信:“我知道你不在东北,你说个地方,咱们见个面,把问题解决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王老板看着我征求我的意见,我想这个妹夫不可能直接这么明目张胆地坑大舅子,所以示意王老板见面没问题。王老板一看我同意了,于是也被迫同意见面,至于地点,一会再打电话告诉小林。
挂了电话,王老板问我见面能谈出什么来,我说谈就代表机会,互相摸摸底不是坏事。王老板一听也对,于是说:“那好吧,一会咱们两个去见他。”
“咱们两个?”我很奇怪,这两个黑社会朋友呢?王老板一看我的眼神,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帮着黑社会朋友回答:“他们家里有急事,一会就坐火车回去。”
11
在我极度失望悲伤的同时,两个黑社会朋友诚恳地解释道:“家里确实有急事,如果到时候你们需要,我们随时再过来。”
说得多感人啊!早不走,晚不走,非得和吹牛大王老苏一起走,剩下我这光杆先锋在异地他乡孤军奋斗——我欲哭无泪啊!
送走黑社会朋友,我和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王老板决定去会会小林。王老板安慰我:“放心,小林不敢动我。”
确实不敢动你,但是可以动我啊!把我打坏了,充其量你再换个律师,我怎么办?我可不想凭空多出一个仇家,然后千里迢迢自费组织人马来报仇雪恨,为这点律师费不值得啊!
这些顾虑可以想,但不能说,我假装比王老板还沉静,还不在乎,笑着表示自己是律师,对这种威胁习以为常。
这个时候大刘打来了电话,其已经到达了天津,这小子依旧草木皆兵,为了证明其逃跑不是完全没有理由,其非得在电话那边说,李老板派去的打手始终跟在他们后面,他们正在和对方斗智斗勇。王老板没有揭穿他,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我们和小林约在一个饭店见面,王老板提前要了几个菜,我俩先吃着,然后聊一些一会和小林怎么谈判的事宜。王老板背对着门口,我则正对着,目光始终盯着外面,防止突然冲进来一群好汉,我好随时提溜起板凳进行顽强抵抗。
小林是一个人来的,进屋子之前,其再次习惯性地提提裤子——我通过简单接触,明白这个动作代表他很重视这次谈判。
重视——不应该啊,北京律师都来了,他们已经掌控局势稳操胜券了,有这么个老师在,当地法院完全可以枉法管辖,肆意裁判啊!现在重视我们——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不排除小林作为王老板的亲妹夫,不希望看到大舅子被整得很惨的可能,但是我感觉这家伙为了钱,不可能把亲情看得这么重。
小林坐下来,喝了一杯酒,然后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导王老板和解得了,否则后果严重。
“怎么和解啊?”王老板问。
“第一条途径,抓紧把钱如数还给人家。第二条,如果没钱,现在这个设备就给李老板,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来提取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