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只能退我这部分律师费啊,和英明伟大、武功盖世的老苏相比,我几乎就是一摆设,连跑堂的都不如。这可是我头一回兵败滑铁卢,老苏这个王八蛋!一点表现机会都不给我,风头都被他占了,我一想到这里,就想下车去看我同学去,但是又犹豫,钱本来就挣得轻巧,我中途再跑了,人家王老板怎么看我们啊?
正在这时,前面的老苏突然激动起来,命令司机不许停车,紧急加速。
我一抬头,看到窗外一堆警察正挥手拦截我们的车辆……4
老苏疯了!
警察拦车居然也敢闯关——这小子真活腻歪了,忘记天王老子是谁了?
司机脑子一片空白,按照他的逻辑,小时候马路上捡到一分钱都要乖乖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现在没有不停的道理,可是老苏太具备权威性了,刚才一路上,面对工头老刘无原则的吹捧,苏律师已经成功地和中南海建立起了联系,因此这个斩钉截铁的命令一出,司机根本来不及也不可能有勇气反对,直接开车就硬闯。
我通过后视镜一看,我们后面的大车也跟着冲了过来,心中恐惧的同时,不免也有些侥幸,原来警察设卡,硬闯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世界毁灭的感觉啊。但是这个念头仅仅维持了十几秒钟,后面就冲上来一台天蓝色的东风本田吉普车,车速度很快,马上和我们的车齐头并行了,车上的人摇下窗户,挥舞着铁棍疯狂地要求我们停车。
老刘慌了手脚,老苏脸色蜡白,司机问他怎么办,老苏目视前方,咬紧嘴唇,一言不发,他知道就是跑到天边,也有没油的时候,那个时候结果和现在停下来没有什么大区别。
“他们是干什么的?”我直起身子问老刘。
“他们是李老板的人。”老刘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很。这个李老板就是和王老板妹夫在一起合作的河南黑社会,看到老刘萎靡不振的样子,以及追赶者猖狂的嘴脸,证明这李老板还真有两把刷子,我喘了口气,手脚不禁有些发凉,这年头大家都在骂司法腐败,政府无能,可是真正遇到地痞无赖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要寻求法制的庇护,如果没有秩序——真不知道这个社会会乱成什么样子。
我回头看后面,确实有警车,不过他们可没有玩命地追,而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如果现在停车,那些马仔为了在老板面前表现,肯定不遗余力奋勇向前,铁棒子削到谁脑袋上不得见红啊?
“老板,怎么办啊?”司机虽然继续前行,但是已经吓得心里彻底没底了。
老苏身子向后一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嘴脸说道:“继续往前开。”
我知道此刻老苏已经黔驴技穷了,这小子好冲动,但是冲动过后就后悔,上次为了几十元钱的小事,一言不合,拿烟灰缸意气风发砸了刘律师的额头,虽然口口声声不在乎人家报官,但是事后马上积极主动私下通过于律师给了老刘5000元“抚恤”金,这个事才算告一段落。
“车上的人你认识吗?”我问老刘。
“开车的是王老板的妹夫小林,旁边的是监工小赵。”
“早上工地上的那个监工?”我惊讶地问。
老刘有气无力地点头。我一听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威风八面的人物呢,感情是个狐假虎威的主。我一下有了底气,收敛了自己的恐惧,大声命令司机停车。
司机求之不得,也不看老苏的脸色了,直接减速,缓慢地停靠到了路边。后面的卡车一看我们停了,也只好靠边停下。
我们的车还没有停稳,本田吉普已经冲下了四五个人来,那个小赵拎着铁棍子一马当先,眼珠子瞪得有牛铃那么大。
我先下了车,老苏和老刘二人耷拉着脑袋没有下来。这个时候警察的车也停靠在了前面,但是没有阻拦小赵他们发威。小赵没有见过我,加上老子也有一股不怒而威的霸气,所以没有冲我使劲,直接去拽车门,要打早上侮辱过他的老苏。老苏和老刘在里面拉住车门,死活不出来。
警察看出来我是这面负责事情的,直接冲我敬礼表明身份,他们说刚才接到报警,说有设备被人盗窃,所以希望我们配合调查。
我当然明白对方的伎俩,这都是我们事先预料到的,这个盗窃的理由我根本不在乎,有足够的计策应对,我其实一点也不怕警察,我怕的是对方直接来黑的,那时候人生地不熟的,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大家可能要问,你不是在这里有不少同学吗,多少也有能量啊!找他们帮忙教训一下对方多好。我听了你这种荒唐的建议,只能苦笑,现在这年月,无利不起早,就王老板那点律师费,神经病才为他意气用事呢。
况且我那些同学——现在估计也就是免费招待一顿酒的交情了。
说远了,回到现实,这么多年我总结了一个规律,人民警察有个习惯,那就是谁报案他就难为谁,反正你的权益要想被他保护,那必须付出代价,所以我轻易不报警,报警的一般都是三孙子,除非你证据确凿,定性准确,没有任何争议,否则人民警察一定会维护被告的合法权益。
这个规律屡试不爽。
我及时表明身份,亮出了律师证,然后在警察惊诧地查看律师证真假的时候,迅速回过身大声呵斥耀武扬威吓唬老苏的小赵,问他想干什么。小赵岁数不大,正是要在领导面前踊跃表现的好年龄,但是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我能这么呵斥他,他也不知道我什么斤两,因此大声委屈地解释道:“我要揍死这个王八蛋,他把我手机抢走了。”
我知道老苏只是把手机卡给扔了,这小子是在添油加醋危言耸听妄图栽赃陷害,这种人不可理喻,没必要和他浪费时间,因此马上对警察说道:“他们打人你们不管啊?”
警察一看确实有些不像话,因此温柔地要求小赵收了神通,小赵看了眼一旁腆个肚子没有做声的小林,小林叉着腰,铁青个脸,一言不发,没有反对,所以这小子才悻悻地退到一旁,期望人民警察替天行道,为民做主。
“把车开到我们单位去吧。”两个警察验完我的律师证,互相交流两句,然后客气地命令道。
5
在把车开到交警队(居然不是刑警?)的路上,老苏一直沉默不语,我知道这小子此刻很焦灼——他虽然经常拿烟灰缸砸人,但是被人砸不能还手时也发蒙。
我们两台大车进了当地交警队的大院,我代表王老板一方进去汇报情况。
小林收了收肚子,提了提裤子,尽量表现得好像和交警比我熟悉多的样子,但是一看就很勉强,笑脸一点都不自然——这小子一定以前也遭受过警察的迫害,否则不会如此这般奴颜婢膝,这种嘴脸其实我以前也有,今天之所以没有,因为我们占理。
交警听完他关于盗窃的陈述,冷冷地看向我,想听我的解释。
“这辆车的设备都是属于我们的,他们既然说是他们自己的,有生产出来或者购买回来的证据吗?再者说,这哥们是我们王老板的亲妹夫,你说大舅子能偷亲妹夫的设备吗?最后,我是律师,车上还有一个律师,我们两个律师大白天带车去盗窃这么大的东西,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交警一听车里还有一个律师,顿时有点麻瓜了,这种事情他们以前不是没经历过,典型的经济纠纷,一方妄图利用警察的力量,压迫另一方妥协,警察可不是免费被人利用的傻子,因此其转向小林,想听他怎么反驳。
小林不可能就此妥协,他狡辩这个设备是李老板的,李老板已经和市局刑警队打好招呼,对方马上来。交警一听专业部门介入了,对方一定有背景,因此也不辨真假,向我表示这种案子不归他们管,一会移交给刑警队。我当然明白对方这是要蓄意拖延,不过我倒不怕,既然说归刑警队管,那刑警队来了就一切真相大白,他们不可能插手到这个麻烦中——公安部严格禁止公安干警利用手中的公权介入到民事纠纷中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小林他们愤怒的目光中一路远行了。
我出门把情况汇报给始终没有下车的老苏,然后电话告诉王老板。王老板在宾馆虽然有黑社会朋友护卫,但是听到这面如此惊险,心里可是十分没底,他告诉我那个李老板在这里还是有一定势力的,叫我不要掉以轻心。我胸有成竹,这种路子我见多了,有些警察一见律师就眼珠子乱转,即使有巨大的好处贿赂,他们也轻易不敢在经济纠纷中胡乱造次,但要是真属于刑事案件,这些家伙绝对不会惯着律师,定会千方百计想方设法难为律师的——例如前几年的法律规定律师在侦察阶段可以会见犯罪嫌疑人,但是必须有警察陪同,结果经常地,这个“陪同”永远告诉律师自己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