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实施备份傀儡术,仲景司简疏也来到了萃取厅,他负责棺材里的汤药。简疏是一个外形接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颀长,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有些像《生化危机:恶化》里的弗雷德里克·道英。在梧声社会上的设定是一名梧声医科大学的大学教授,讲课生动有趣,为人幽默,面容成熟俊朗,班上就没有一个女生缺席过他的课。他来到萃取厅后也换上了白大褂,和叶知风站在一起就像是老师给学生实践教学了,他还是教法医学的。
李颉昊之前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有打开这个木盒,简疏却轻而易举的打开了,他倒进汤药,汤药很浓稠,淡淡的绿色,里面还有绿色的絮状物,像是植物提炼的,李颉昊皱了皱眉,因为他觉得这个汤药,有点像鼻涕..
汤药是简疏的独门配方,所以要实施此术时他会出现,他没有把配方告诉叶知风,并强调这就是独门绝技的存在意义,而实施此术的咒语只有叶知风知道。刘伉卺大概知道简疏和叶知风在凡世是一对同门师兄弟,师出于同一个阴阳术大师。
“好了,你现在可以躺进去了。”简疏用橡胶管连通水晶棺材和他带来的钢桶,灌好汤药后对李颉昊说。
汤药很足,水面稳稳地到达了水晶棺高度的三分之二处。叶知风递给李颉昊一副面罩,李颉昊拿来一看,才发现那面罩量身定做,复制了他的脸,眼睛部分镶着两颗打磨过的水晶,可透过看外物。
“脸不用泡吗?”
“只是脸不接触汤药并无大碍,面罩给你免得你说话的时候汤药灌进去。”叶知风说。
“我可以不说话的。”李颉昊不想戴面罩。
“这不是为了照顾你的说话需要,是为了你能通过说话及时向我们汇报身体异变的感觉。”简疏说明。“而且,你也需要呼吸。”
一根塑料管连接面罩和氧气瓶,李颉昊忽然想问问他们是不是需要呼吸空气的。
“哦,会有什么感觉啊?”李颉昊接过面罩这样问,突发奇想的想看看面罩上有没有“MadeinChina”的标志。
简疏扶了扶他的眼镜,说:“你会感到灵魂的流逝,和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
男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露出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并同时对简疏点头,虽然他还是没弄懂是什么感觉。他看着水晶棺里的汤药,本想吐槽好像鼻涕,但又一次忍住了,怕这会打击简疏的自尊心。他抬起手准备拉外套的拉链,发现刘伉卺还在实验室里,于是说:“要脱了你还不回避。”
“不脱也是可以的,反正汤药最后都会接触到你的皮肤。”
“只是你以什么样躺进汤药里木偶就会以什么样的形态出现。”简疏说。
“那我脱完了木偶就是一个裸男了。”李颉昊想想觉得挺萌。
“嗯,是的。”简疏正在猜测李颉昊是不是想尝试个裸男木偶的时候他戴好面罩躺进水晶棺里。
汤药浓稠却又没有滑腻的感觉,整个身体躺进去后看什么都有淡淡的绿色。他突然想起来电影《机械公敌》,电影里有一幕是机器人桑尼要被销毁了,他躺在椅子上看了看周围的报废的机器人,问医生:“会痛吗?”
那时候的桑尼知道自己快要报废了,也就是知道自己的结局是“死”,却问会不会痛,也许是因为没体会过所以想体会?李颉昊突然也想问会不会痛,但是转而一想这么问真娘炮,于是没问,虽然他没体验过灵魂流逝的感觉,也即将体验,而他也确实知道可能是在为自己的死做准备。
李颉昊想了很多,比如他不用再为遗照的事发愁了,光看这个面罩就知道别说遗照,弄个一比一的半身像来都没有问题。自己这张帅脸不知被人偷拍过多少次,就算一张睡觉流口水的照片也是风华绝代啊,想到这儿李颉昊充满了欢乐。
似乎是因为汤药还没有渗透衣服所以他们还在等待,刘伉卺这时候走到水晶棺边看着他。表情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在犹豫要不要问你几个问题,现在还是问吧。”
李颉昊看着刘伉卺,眨眨眼示意阿姨快点说。
“鸿幕,是怎么测试你是不是驱魔鬼转世的?”
这个问题不在李颉昊刚才估计的范围内,所以他有点诧异,然后说:“驱魔鬼被称为恶灵中的王者,能控制其它恶灵,鸿幕带我去了迦沙的修罗场让我试着控制那些被关押的恶灵,然后他记录恶灵的反应程度,我用思维指挥一只行尸鬼做广播体操,但是那只行尸鬼刚做了一个起势就趴下去做俯卧撑了。”想来那个场面挺搞笑,李颉昊笑了起来:“接着做的几个试验,都是恶灵会按照我的指挥,但是每次的执行都会和我想的有偏差,鸿幕说就是这样,我有驱魔鬼的能力只是没有完全开发所以发挥时才有误差。”
“那他最开始是怎么发现你有可能是驱魔鬼的转世的?”
李颉昊想了想:“我也问过他,他说,暑假的时候我去拿‘爸爸’的文件,”李颉昊在梧声的爸爸和鸿幕有商业上的往来。“我去了鸿幕的别墅,龙涟坐在沙发上玩着平板电脑,从我进别墅到坐在另一侧沙发上她都没有看过我一眼,就像我不存在一样,我喝了一杯水之后还是有点渴,我正想着要去冰箱拿橙汁或者牛奶,还没从沙发上起身龙涟突然站了起来,特别突兀的直接站了起来,平板电脑掉到地毯上了她也没有管,她面无表情,很呆滞的样子,然后去冰箱里拿东西,我最惊讶的是她拿了一瓶橙汁和一盒牛奶过来,递给我后又捡起电脑继续玩了,正好被下楼的鸿幕看到。”
刘伉卺点了点头。
汤药浸湿了李颉昊的衣服,他感觉到有些凉意,身上像涂了乳液一类的东西。他默默地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左手握拳,右手比了一个“V”字,一个超级山寨的埃及法老。
“你做决定的时候,怎么考虑的谷燚?”刘伉卺记得李颉昊来梧声的原因。“你没有做最坏的打算吗?”
“当然有,但是我觉得很多人都在为危机做准备,就我一个人闲着似乎不太好,又是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啦,我帮助了楚江宫我就有更大的理由带谷燚回去了对不对,而且她要是能看见就会觉得我是个英雄,我是为了救她而这样做的,不到死我不会放弃她,已经四年了,怎么能让这四年没有意义。”
刘伉卺想起在凡世的时候因为被父母婚姻联合而组成的姐弟,原本以为的李颉昊对于一起生活了几年的谷燚的喜欢只是比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深刻了一点,即使谷燚死亡的那年她也才十八岁李颉昊更只有十五岁,但是从凡间到酆都,现在再看来已经连“深刻”都不再能恰当的形容。
李颉昊又说:“我真有想过最坏的时候的下场,所以我还准备先设计个临死前的感慨或者遗言什么的。”
“嗯?”
“有人说只要我爱的人活下去,能幸福,即我死了不在对方身边我也是会满意的,我也会说就算我死了,谷燚能继续存在还能等到某个人的爱护,我也是会瞑目的,即使事实上我不这样想。”
叶知风根据李颉昊的面色看出可以念咒语了,但是还是等着想听李颉昊接下来会说什么,好像他所说的就是那深海里压抑着的火山爆发。
“我觉得没有了我,谷燚能得到的爱护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因为反正那个人不是我李颉昊,我甚至想我死了就让谷燚也消失吧,都不存在了这个共同点会让我们好像在一起一样,很自私对吧,就像古代的皇帝死了要爱妃殉葬一样。虽然我也想像那些人堂而皇之地说什么我死了不要紧,让我爱的人幸福,但我的私心就是要在她身边,我一旦说的那样大义凛然我就是虚伪的。”
“无论她是活着的谷燚那种比现在外向一些的性格,有些骄傲但是热心,还是现在的谷燚的孤高淡漠,无论她是什么样子的我都觉得既然是谷燚,就不用再有其他的要求了,更不会有再去选择别人的可能性,我不相信命中注定,但我看见她就没有怀疑过。”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已,我对未来的预想可是接她回家。”
“在家里的时候,我等了好久都不敢把想说的话对她说,觉得为时过早,觉得住在一个家里有的是机会,后来我想等她高考完了我再说,因为等她上了大学我的机会就小了,结果不知从哪冒出一个路绍,再后来我总在纠结谷燚有男朋友了还要不要说,是放弃还是竞争,然后就不用纠结了..”
李颉昊“看着”棺材上方明亮的灯,并没有因为太过明亮而感到不适,因为药物起了作用,他的灵魂正在抽空,李颉昊的双眼变得惊悚,因为彻底“放空”,瞳孔收缩,接着双眼只剩下白色,他的脑海里是白茫茫的一片,还有一些线条,仿佛置身在浩大宏伟的白色殿堂内,李颉昊看着周围的纯白好想说“我不是信基督教的啊,这儿不是我来的地方,相比在这天堂看白白的带翅膀的裸体胖子我还是觉得地狱更好玩啊。”
但是他仿佛喃喃,说到:“因为她死了,所以我是来说给她听的。”
叶知风注意听着李颉昊说话的状态,李颉昊不再说话了,叶知风看着他纯白的眼睛,开始念咒语,水晶棺和木盒里的绿色絮状物飘出来在两个手术台之间搭起了一座烟雾般的桥,渐渐化出青溪上奈何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