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芩被撞飞,摔进了陈列着玻璃灯具的橱窗,“哗啦”一阵刺耳的喧嚣,李芩撞到两米半高的立式灯架上滚了下来,随即倾泻的玻璃渣和天花板上的花形水晶吊灯砸下来把她掩盖。一股血流染红了碎片,当这股血流蜿蜒前行时女生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她曾经有咳嗽到觉得肺都要震碎的地步,现在想想那还不是临界。她当然要弄明白这怎么回事,李芩找回呼吸休息了一阵,那个人居然也给了她时间休息。
女生拉开身上的吊灯,左肩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尼玛。”嘴唇发白的李芩刚吐出这两个字,掉落在路中央的手机响了。
是林俊杰那首纯音乐《一千年以前》,埙或者笛子吹奏的,简短的停顿间似乎可以听见演奏者的呼吸。这支曲子有一分零四秒,让人觉得好像身处夜幕的寂静旷野,被勾起对前世的回忆。
有一段时间没有沉下心来听这首曲子了。因为上课大部分时间静音,接电话全靠缘分,或者电话一响起就按下了接听。李芩躺在灯的废墟中安静地听着,她没看见赤焰眸子的男子放松了一副严正以待的态势,注意力也放到了这支曲子上。
但是来电者没有到一曲末尾就结束了等待接听,音乐被斩断在冷风里。
是哪个混蛋这么没有耐心?李芩有点生气,不过实际上她也没有办法接听到这通电话,再有耐心地人也会在她拿到手机之前摁断。
刚才对方挥手,有东西像劲弩一样刺穿了她的左肩。她只看到有东西飞过来,下意识想抓住,便摩擦得右手一番血肉模糊,现在她还闻到了淡淡的焦糊味。
那是一根柳条,对穿了李芩的肩膀。
如此看来我前世真的是那危害人间的妖精?靠,那他是来灭我的咯?李芩看着右手掌心,还在脑洞大开,想想自己一路活到了十七岁,虽然疾病不断但生活还不算太坏,总比浑身插满了管子连接着一堆线路,整天看着心率显示屏计数打发时间,或者自杀不成半身不遂再想死也死不了或者关在精神病院没完没了的在墙上画圈圈不知诅咒谁来得强。
差不多了吧,李芩用手背捂着左肩上被贯穿的伤口,鲜血染红了银白色厚外套,蹭红了下颌左侧。差不多了吧,几年前的一次手术之后,她醒来看见已故的奶奶坐在床边,于是她伸手抽出一枝大花束中的百合递给奶奶,可老人伸出双手刚接住,花又落到了床上,她拾起再递过去,又落下,直到她看见刚走进病房的姐姐的怪异的表情。
有几次是在幻觉中醒来,发现自己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童年时苏堇洛的那些话,就算是弄错了对象,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可命运还是有不公呢。
可笑的是吃了这么多药看了这么多医生却连自己到底是什么病都不清楚,早晚有一天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芩吐槽自己。
她用左肘推开一侧的碎渣,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靠街的玻璃墙还有一截卡在槽内,没有碎裂没有松动,早知道抵挡也没有用就不伸手了,真痛。她准备扶着那块玻璃站起来。
赤焰般的眸子,什么东西?红眼病?呸,红眼病别来找我麻烦,但重点不是这个,拜托,找一个能操纵风和水的狠角色来打我这个什么也不会正儿八经规规矩矩的放学回家的学生干什么?就好比恶龙海贼团团长准备收了草帽小子海贼团但先叫全体集合计划如何首先打败乌索普,但好歹乌索普还会玩弹弓,我顶多能吐槽,今天周五我姐明天没课所以回家住,还等着我回去一起吃宵夜呢。人家站在游龙般的水柱顶端,周围像在经历风暴摧残,他都不说话说不定早猜到我在想什么所以都不用问,而我一直啰里啰嗦也不见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哪怕只是送把扇子来也好啊。
与此同时,欧蓍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晚上十点二十到四十点之间,自南向北的独身女子,一米六五左右,二十岁上下,辞洛说这个人有些像她的朋友李卿。
欧蓍在家接到任务就马不停蹄的以赶超和谐号的速度过来,利用水里的亡灵隐藏自己的行踪,到了这里就看见她一个人,然后想起辞洛的朋友李卿是谁?他没见过啊,就不能说清楚些吗?连最基本的照片也不上一张,玩神秘玩习惯了吧。
卞城宫的殿君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修炼簝缸之术后,卞城宫大权暂时交给使徒,判官几年前潜入梧声,她说楚江宫防守严密,所以除非必要很少与卞城宫联系。不过说来自己经过的那片的防守真是够弱,完全达不到想象中的水平。
欧蓍自然认为是他隐藏得好,作为卞城宫目前刃鬼七人组中最年轻的成员,他也拥有最强的自信。
他没见过卞城宫的真君,也没见过这个对自己下达任务的判官,只从其他官员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个判官的事,毕竟他是新来的。
欧蓍还听说过殿君同使徒的关系并不像常人观念中一般的一宫四卿职位所致的那样亲密,用貌合神离形容更好,殿君闭关修炼后使徒偏向飞扬跋扈,使徒和判官之间似乎也有芥蒂,判官呆在梧声甚至被称为流放。听了那些官员间流传的话这个卞城宫政坛新人曾怀疑过莫非会有使徒篡权?不会起内讧吧?当然连想都不敢多想,在酆都即使什么话也不说,但连想法都不是绝对安全的秘密。
这是他第一次被派出卞城宫作战,但他只觉得遇上了一个反射弧超长的对手,那人总坐在那里是怎么一回事?
被刺穿肩膀,作为中阶鬼司这都躲不开..还可以原谅,毕竟是突袭,但现在她也只是看看前方看看这边,一脸郁闷的样子而不是想象中的跳起来就反射一箭,欧蓍觉得这有些伤感情。
他在李芩耗时间的时候回忆了一下判官辞洛给出的简短资料。
楚江宫刃鬼成员南威,以视力超凡著称,武器初步判断是弓箭。擅歌,并擅长于对由物理震动产生声音的控制,延续了上一任对于阳界所有声音的完美复制。现隐于梧声港西路,职业为酒吧驻唱。
好吧,虽然对于一个官员能力的调查还不是难到不可能,好歹也是政界一个不算默默无闻的人,总有事迹流传,而对于身份的挖掘和配对才是最大的难点,判官都做到了,但这些资料只用于作战,而对于作为前提的认清对手的模样..判官故意作弄自己的吧?
他赤焰的双眸赋予了他分辨重叠的表里两个世界的能力,这让他能够同时对比自己制造的两个世界的变化做出反应,而且即使是敌人制造的表里世界,他也比其他的官员更有可能看透并打破。
这源于生活在阳间的欧蓍命运多舛,初中一场车祸之后拥有了灵视,从那时起随时随地的可以看见鬼魂,他甚至可以自动调节瞳色,当他想更加清晰明白的看见鬼魂的时候眼睛就会变成红色。高考后和朋友去旅行,在梅里雪山上遭遇雪崩,救回后大一上学期又碰到火灾,近百分之七十的烧伤面积,在医院生不如死时卞城宫的白无常大哥跑来说:“你又不是什么小说主角没有主角光环但你怎么老死不了?你这样很影响我的工作和成绩知不知道?”再有一些思想工作,欧蓍就下来了。
他能同时看见并分辨出表里世界,现在天气寒冷,这条路比较偏远,已经没有可以成为目标的人经过。这时他看见被打进橱窗里的人站了起来,她用右手背按住左肩上的伤口。
一个以弓箭为武器的人会人下心来伤了自己的手?欧蓍疑惑。
李芩微弓着腰,伤口处的血滴落成出她走过来的路线。她要去拿手机,报警叫救护车都行。
她边走边说:“就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她不好意思说“你认识我吗”,于是一开口就这么霸气。她声音不大,但是对方也听见了。
“楚江宫,南威。”
果真认错人,要不是这位兄台,李芩早回家舒舒服服的吃着点心泡着脚了。楚江宫?什么鬼东西?她思考着,回忆起小时候在老人家的葬礼上见过的地狱十宫的画卷,好像有个楚江宫来着。
男子继续说:“我是欧蓍,卞城宫。”
又是个自以为有本事有名气的家伙,李芩想着,这种人但凡介绍自己都是“我是谁”而非“我叫谁”。
“我不叫什么南威。”李芩没有发觉,说话间自己的眼眸中开始流淌和对方一样的红色,宛如岩浆,但这红色很快就消失了,就像刚点燃就被吹熄的火柴。“我叫李芩,额..咳咳..梧声一中,梧声本地人。”
这个回答让欧蓍继续不知道怎么回应,难道是南威的缓兵之计?是耍自己呢?还是他要解决的不过是一个还没归位的官员?或者真的找错人了?他顺着这条路自南向北看了一眼,当他的目光转回时,女生已经不在原地,地上的血迹在她刚才站的地方终结,人就这样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