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还在原地,有人混淆了他对表里世界的认知,欧蓍看见路上多出来的一对男女。男生抱住摇摇欲坠的李芩,李芩抓着他的胳膊,神色痛苦,伤口流出的鲜血将衣服染红了大片。另一个新出现的年轻女生只穿一件宽松的米色粗毛针织长毛衣和七分牛仔裤,光着一双漂亮的脚,她感受不到这个季节?
“麻烦了。”徐博岩说,
龙涟点点头,并不说话,看似柔弱的她却毫不费力的从徐博岩手上接过李芩,仿佛手上托着的是一片轻纱。
“睡会吧。”徐博岩把李芩的手拿开,吻了吻她的额头,龙涟看着他拂上李芩的双眼。幻术作用下的李芩陷入睡眠状态,龙涟抱着她迅速离开这条街。
梧声一中高三学生徐博岩,现任楚江宫刃鬼组成员,他不是由曾经的官员归位而来,是新发掘出来的鬼司,当然即使作为新发掘也有了不短的任职时间。
“你是南威?南威不是女性吗?”欧蓍皱眉,又领悟般的:“是刚才抱着李芩走的那个?”他准备驭水追击。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徐博岩笑着,这个难得在学校里展露的表情一直以来不知有多少女生为之痴迷,但他就这样对一个男的这么笑了,即使对他根本没有杀伤力。“我是伯焰,楚江宫。”一样的自我介绍。
伯焰被一股强势的气流卷起,这是他自己控制的气流。他升至和欧蓍的同一高度,翻滚咆哮的波浪也随着他上升的过程减弱了,似乎被逼退到护城河的水面上。欧蓍的控制领域就这样被削弱了部分。护城河南北两端都与漓河相通,水从北面来,有大片的水域不像此处拘束,欧蓍善于控制水和气流,大范围的水域能增强他的攻击力。
不能把战场引到石山矶那边去,伯焰大致分析了欧蓍的能力。那会打乱水中亡灵的秩序,也会让他变得更难对付。在欧蓍驭水北移时,伯焰追上去,路灯一杆杆被拔出,被气流卷着刺向水上的目标。冰冷的水里柳枝分离出来,就像温暖中复苏的蟒蛇卷下灯杆挥向伯焰,他跳起躲开,钢铁轰然碰撞弯曲变形,发出洪钟齐鸣般的巨响。
伯焰化用“剪纸为马,撒豆成兵”的纸马豆兵咒术,随后附近的灯饰店店门和玻璃橱窗碎裂,美丽精致的灯具飞到空中爆炸,就像海浪拍上大堤。边缘锋利的碎片反射星星点点的光彩,变成严阵以待的军队和阻拦欧蓍去路的锐利屏障。
欧蓍伸出右手,水柱里上升起青龙戟,这种单刃戟虽然不如双刃戟威力大,但灵活快速,等到欧蓍通过了更高的考核,那时候他就可以争取卞城宫兵器库里的青龙纹方天画戟,那是他的目标。
身后有呼啸声,欧蓍感知到气流的变化,敏捷地后仰躺下,一柄长枪从他上方飞过落入伯焰手中。
伯焰的武器是沥泉枪,丈八蘸金,有“百兵之王”称号的抗金名将岳飞的武器,《说岳全传》中表明沥泉枪来自于能产生沥泉的大蛇的尾部。他操纵着气流形成一个平稳的站台,就像坐在一匹骁勇善战的骏马上。
河面上,似乎千万条蛇类聚集,水中闪耀着银光,蓄势待发。
“别来无恙。”伯焰说。
欧蓍看着面前和自己看上去差不多大年纪的男生,本来不想说却还是承认,就像电影中监狱里的弟弟邪神洛基,哥哥雷神托尔来找他时他孤高冷漠带着冷嘲热讽的自欺欺人,但被识破用了幻影后他表现出无奈和失落。
“你还记得啊。”欧蓍说。
“你康复得比我早,也早些离开医院,我一直以为你会回来看望我,结果我有些失望,原来诺言不怎么靠谱,初中生骗小学生。”徐博岩说。
“你最终还是死了,不过我也是。”欧蓍回忆起他还是凡人欧蓍的时候,初中那场车祸让他在医院里待了三个月,病房里还有一个孩子,小学四年级,他叫徐博岩,两个年纪差距不大的孩子成了玩伴,徐博岩是癌症,他给欧蓍看自己的画,欧蓍逐渐好起来徐博岩逐渐衰弱下去,于是欧蓍有时候会推着他的轮椅带他下楼晒太阳。
三个月并不足以培养出深厚的友谊,但是一旦有死亡病重的因素掺杂进来,影响和意味就深刻了许多。
出院的时候欧蓍说会回去看望他,欧蓍最终不是没去,而是去的时候那个小孩子已经死了。
曾经他们称兄道弟,现在他们是敌人。
欧蓍又说:“是因为癌症而死,之后再上任的楚江宫官员吗?”
“不是,有些年了,那时是在凡间有一个任务。”伯焰回答,虽然都长大了,但还是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你呢?”
“我是新上任的,”说完他笑笑,看了看别处的空旷,“我们本来是朋友。”
“对,本来是。”
“其实那时候我就看见了,在医院的时候,你和别人不一样,只是那时候我还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你看见了什么?”
“在病房里,经常会有一个人站在你身边看着你,我能看见他,还能透过他的身体看见墙体,而且我发现别人都看不见,所以那是一只鬼。”
“你有灵视?”伯焰第一次察觉到这个问题。
欧蓍说:“对,车祸醒来后就有了,那时候我怕吓着你,所以没敢跟你说。”那时候的欧蓍只能看见一个不够清晰的人影,本来还想更清楚的看站在徐博岩身边的鬼,但是不敢点燃赤焰的双眼,也是怕吓到他。
伯焰笑了笑,之后他收起温和的面容,正色道:“这是楚江宫的领地,迷途请知返吧。”
“谢谢劝告,但我只接受命令。”欧蓍也撇开了小时候那萦绕的温暖和阳光,微笑变得彬彬有礼毫无温度。
“那就遗憾了,我也一样。”伯焰宣告自己坚定的立场。世间就是这么玄妙,即使无冤无仇,即使曾经是朋友互相信任,但终究分别的那一天成为岔道,命运推向不同的立场不同的阵营,再见时什么都回不去。
欧蓍指了指自己的头,戏谑般的:“他们口才太好,各宫都像是邪教,于是我也被洗脑了。你一定也是吧,而且很多年。可我是没有把柄的,没有什么可以被用来要挟我。”说着他示意了一下李芩离去的方向。“你需要不在乎,对我们刃鬼来说,这是规定。”他抬手支起青龙戟,指向伯焰。“我希望你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对手。”
伯焰没有回话,举起沥泉枪指挥他身后的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