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水!”
听到这个称呼,花淼就觉得脑后有根筋抽得“嗞嗞”作响。
「淼!不是水水!」她一开始一直如此提醒司徒美涟,可是对方的回应永远都是——
「叫‘淼’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喵’呢!还是水水好听,反正都是水……」
「你到底是不是学语言学的啊?有你这样乱改字的吗?」
「我是学语言学的没错啊,不过学的是外国语言学,哈哈!」美涟嘻笑着,不以为意,让本就不爱说话的花淼无心应战,索性就随她去了。
花淼不喜欢和人说话,因为她根本没有那闲心,也对大多数人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因为她不爱说话,于是和她说话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少,但美涟是独特的一个。
花淼第一次见到司徒美涟时,是去年秋天刚进J大时。那天,美涟穿着一身运动服,包着一卷宣传画,跑到他们信息技术学院的教学楼一楼公靠板前,张贴着什么。走近一看,花淼才发现是羽毛球队的招募书。而当贴完告示的美涟回过头来后,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花淼。
「啊,你不是花淼吗?上次我在青少杯上看到过你!」
不用说,她们这次相遇的结果就是花淼报名进了J大羽毛球队。
虽然,花淼知道J大的羽毛球队最多算个二流队,最近两年可能都可以算三流队了。但她没所谓。对她来说,既然梦想的K大没有上成,其它任何一个学校的球队对她来说都是半斤八两,没什么差别。
——只要能打羽毛球,随便哪都好吧!
花淼如是想。
“你在缠绑手带啊!要我帮忙吗?”
更衣室里,刚冲进来的司徒美涟兴冲冲地冲着手边放着三四个球拍正在一个个缠绑手胶的花淼问。
——她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么精力旺盛呢?就像一团暴风雨一样,走到哪都风声雷动的!
花淼在心里吐槽,嘴上却只是冷冷的说:“不用。”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技术啊!”美涟并不理会她的拒绝,而是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一卷新的绑手胶开始自顾地帮忙起来,“你不知道吧,阳光的拍子很多都是我帮他绑的呢!每次比赛前,我都要帮他全部都换一遍新的。”
美涟和欧阳光是青梅竹马的事,路人皆知。但花淼还是对他们之间的“亲密程度”觉得有点吃惊。每每听到美涟说她和光的事,感觉就像他们两是光与阴的关系一样。
——匪夷所思!
花淼的朋友很少,除了因为她本不善于言谈外,更重要的是她一直觉得朋友这东西是个累赘,她没心情去花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去维系这种关系。因而她也对于那些有着形影不离的朋友的人的生活状态感觉到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为了另外一个人去花那么多的心思和精力呢?自己不是也有一个独立的人生要过吗?为别人去浪费那么多光阴有必要吗?
“欧阳光今天来了吗?”
“呃……说是商学院有活动来不了了。”美涟面露无奈。
昨天晚上的训练是到最后半小时才被美涟拽来的,今天下午又是这样。花淼早已经不再相信这只是日程冲突的缘故。
“切!”花淼厌恶的冷笑了一声,“他既然这么不喜欢羽毛球,你干嘛非要拉他来?”
一想到欧阳光的那懒散的态度,花淼就有些窝火。在她看来,就算是有天分,也没有人可以这样糟蹋羽毛球。对不起她自己这么多年自己的勤学苦练来说,欧阳光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阳光喜欢羽毛球的。他应该比任何更喜欢羽毛球啊!曾经的他在赛场上那耀眼的神采……”美涟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叹了一口气,“真希望还有机会看到啊!”
花淼并不是没见过美涟嘴里的那个欧阳光。高中时就知道南方高中羽毛球队有一对黄金搭档,欧阳光和北野鸣。他们曾经在青少年羽毛球男双赛场上,无人能企及。只是一年多前,北野鸣突然转校进了自己所在的高中,而这对男双搭档也就从赛场上消失了。
花淼只是听以前高中的队友说起过,北野鸣是因为家里的原因转校的。虽然大家都对他们的黄金搭档被拆散可惜,但北野鸣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介意。花淼也不知道他是表面不介意还是真的不介意,至少她从来未问过北野——其实,她基本上和北野没有说过几句话,更不用说攀谈这些往事了。
至于欧阳光,共淼从来没有去探究过他在和北野鸣分道扬镳后状态,只知道后来的赛场上再没见过这个名字。而在J大羽毛球队第一次遇到欧阳光时,他那散漫的模样,一度让花淼以为此“欧阳光”非彼“欧阳光”,只是同名同姓,又正好都会打羽毛球的家伙。
“好了!时间到了,我们走吧!”花淼瞅见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到七点,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去球场。当她正要出门时,听到美涟在身后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水水,你能帮我找回原来那个阳光吗?也许只有你可以帮他。”
——诶?
“切!关我什么事!”
完全想不明白美涟的话的花淼条件反射般冷冷地回应了一句。当她跨出更衣室的门,听到身后的门关上的声音,却开始在心里想:
为什么是我呢?我又能帮到他什么?一个自己放弃羽毛球的人,别人又能帮他些什么?
一想到球场上欧阳光那完全找不到神采的表情,她就觉得厌烦。不过,那种丧失神采的表情,她也曾经在北野鸣的脸上看到过——偶尔,在双打训练场边那个看着场上的队员协作训练时,这种表情也曾在北野鸣的脸上。她隐约觉得欧阳光的变化、北野鸣的转学及他们这对拍档被拆分等一系列的事情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
不过,北野鸣并没有沉浸在这种“失落”之中,他总是那么理性而克制,坚韧而不言弃。这也是花淼喜欢北野鸣的地方——虽然对方并不知道,也没有其它人知道——如果不是K大招生考试时生病,她大概现在仍然可以和北野鸣在同一个球队打球。
——而不是和欧阳光这个散漫的家伙!
想到这,花淼不免又愤恨了起来。
(2)
和阮戈打了一场练习赛下来,仅仅一个多小时田原已经气喘吁吁。
以前总是觉得,能打网球,羽毛球也不在话下,但是在几个月练习下来,田原发现自己错得很明显。其实别看羽毛球很轻巧,但是实际上,不论在击球的频繁,跑动的距离等都远比网球的要求更高。虽然一场比赛的时间,羽毛球也比网球少很多,但运动量更聚中,对高频率对抗中的爆发力也要求更高。
“怎么样,今天这样打下来,是不是有点吃不消?”阮戈走上前来,一把拉起在接最后一个球失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田原。
田原摇了摇头,喘了口气才说:“真累!今天的节奏打得好快。”
这是莫教练的要求,刻意打快节奏,想看看田原的极限。
——看来,还得尽快将自己的体能和肌肉爆发力再加强一起。
田原结束训练在从更衣室出来时,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此时,他听到走道的一角传来人的说话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打电话。因为此时大家都已经散去,周遭特别的安静,田原很快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司徒美涟。
“……嗯,他应该也参加了单打……阳光,你有在听我说吗?……为什么这么说?你难道就这么不想遇上北野吗?……可是……”
——北野?是谁?
田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阳光,我不管你和北野之间出过什么问题,但至少在我看来北野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而且他还在继续前进,难道你不想和他并肩同行,甚至超越他吗?……”
听到这,田原越发的好奇了。似乎美涟口中的这个北野对于那个古怪的欧阳光来说还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不,我不相信!阳光,那片赛场上曾经有你的梦想,你还和我说过,羽毛球能带给你的快乐是任何东西无法替代的……我、我想看到曾经那个阳光……”女子说到这时,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美涟带着有些乞求口吻说:“阳光,别欺骗自己。虽然我能理解你现在这种状态的原因,但是求你了,不要继续自暴自弃。就是为了这个,我才会放弃K大改报J大的。我想看到曾经那个在球场上闪烁的阳光……不,我不觉得在浪费,对我来说,能看到那样的阳光就是最开心的事,说不定……说不定这就是我的梦想,就像羽毛球是阳光你的梦想一样!”
——原来是这样……
虽然田原早就知道,美涟来当羽毛球队的经理人主要是为了青梅竹马的欧阳光,但……“梦想”,这个词对田原来说,听起来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原来,欧阳光竟然是美涟的梦想。
田原觉得心头被什么压得沉沉得。不知道是刚刚结束的紧张训练,还是因为心情的缘故,他又开始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在去年秋天新生入校典礼上,作为老生代表去参加迎新的田原,第一次见到司徒美涟,就觉得砰然心动。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什么喜欢上她,或许她本身就是个充满“优点”的女孩:一开始或许你能看到的只是她漂亮的外表,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朝气;接着你会发现她还很优秀,学习名列前茅,被大家列入外国语学院的“四大金花”;再进一步观察,你还会发现,她还是个做起事来特别认真执着的人,看着她为了招募队员,在校园里东奔西走,到处张贴告示,见人就打听的模样,让人会忍不住想响应她。而田原正是因为看到了那样的美涟,才会动了转社的心思,加上正好自己要好的“哥们”巫马玲是羽毛球队的老队员,他就借机提起了这事儿。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对他的这个决定感到不理解,但田原却觉得没什么不得了的,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换运动项目了。
但是刚才,在不小心听到美涟讲电话时的一席话后,田原突然开始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我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这是田原有生以来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显然,自己不是因为将羽毛球当作自己的梦想才来参加羽毛球队的;而如果说美涟是自己的“梦想”——梦中情人——或许还算比较靠谱,但,相对于美涟的“梦想”来说,自己的这个“梦想”似乎又……还还少了点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