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从浓雾后显出,因是深秋时节,初升的太阳没有半点热度,悬于东方,像是大厅里挂着的西洋油画,橙黄鲜艳的色彩,煞是迷人。
秦婉吃罢早饭推开宿舍门进去,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了下去,单手托腮,白皙的手划过桌面上的呢大衣,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
昨夜,自己走的太慢两人终是没赶上门禁,基地夜里都会查人,若是未到之人第二日必定要下处分。自己倒是好办,韩凛泉如何进去倒成了难事,自己也极不愿意现在就在他面前表明身份。快到基地大门口时,韩凛泉带着她一拐绕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巷子里黑乎乎的,秦婉紧张的跟在他背头。韩凛泉在前头走的极慢,不时回头看看她,看到他如此体贴,秦婉便放开胆子快走几步来到他身旁。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堵一人高的矮墙。
“你会爬树吗?”
秦婉幼时常与秦天一起闹腾爬树掏鸟窝的事没少做,这种矮墙自然不在话下:“会的。”
“嗯,这翻墙与爬树的原理差不多,一会我先翻过去,你再上来。”顿了顿又道:“你毋须害怕,我在那头接着你。”
韩凛泉的腿极长,如魅的身形一闪便翻了过去,不一会墙那头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可以了。”
秦婉将韩凛泉的呢大衣扣子扣好,踩着墙角堆着的杂物,攀着墙沿用力一撑爬了上去。秦婉正觉得无比有成就感时,墙的另一边却让她傻了眼。墙的这头到地面少说有好几米,秦婉心里叫苦连迭。
“你别怕,你瞧准我的位置跳下来,我在下头接着你。”男人此时的嗓音温和干燥不似以往的寒冷凛冽,让人直觉无比安心。
秦婉死死闭着眼,咬着牙往下一跃。说时迟,那时快,韩凛泉一把抱了个正着,却因着重力两人双双跌倒在地。少女馨香柔软的身体抵在自己怀里,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她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眨了几下,水亮亮的眼睛里惊魂甫定,因闭的太用力眼睛有些红有些水,衬着高挑的眼形很是勾人,娇艳欲滴的唇,教人直想吻上去。
秦婉定了定神,只觉得四周尽是清清淡淡的麝香味道并着淡淡的烟草味,一双强有力的手重重的圈在自己腰间,慢慢睁开眼,自己的脸与韩凛泉的脸近在咫尺,男人的气息缓缓拂在她脸上,又酥又麻又心乱,因靠得近,她可以感受到他胸膛因着呼吸而微微上下起伏,深邃的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看穿,这姿势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秦婉脸一红,手忙脚乱的从男人身上爬起,少女温热的身体突然离开让韩凛泉有些失落。谁知秦婉起的太过匆忙,脚步未稳又跌到了男人的怀里。韩凛泉闷哼了一声,少女那柔软如棉的曲线再次抵进怀里,仿佛受了蛊惑般,身体竟起了某种反应,想要就这么拥住她,不放开。
秦婉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一下急过一下,仿佛要跳出来似的,就算此刻眼前没有镜子,她也知道她现在定是脸极红的,怕是与山间的猴屁股比起来也是过犹不及。看着身下的韩凛泉深吸一口气,板着脸硬生生的将头扭开,不发一语,秦婉心里头有些沮丧,撅着嘴委委屈屈的再次爬起来,这回学聪明了稳住了力道才定脚。
秦婉一站好,韩凛泉便敏捷的爬起身,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也不和秦婉说话,长腿向前迈去,一副在篮球场上所见的倨傲神态。秦婉眼眶红通通的,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快到通讯连宿舍时,韩凛泉忽然停住了脚步,秦婉来不及刹脚,撞到了韩凛泉的背上。
韩凛泉回过身,看着秦婉捂着被撞痛的鼻间被自己后背震得一连退了好几步,冷淡的眸子盯着秦婉:“能不能小心点。”严厉的语气里带着极少的宠溺。
这若有如无的宠溺落在秦婉耳里全成了责备,当下一瘪嘴,扬起倔强的小脸:“我又不是故意的!”
韩凛泉冷着脸,默然的看着她。秦婉气冲冲的撇过头,宿舍大楼映入眼帘,秦婉才发现原来他是在送自己回宿舍。
秦婉伸出一只手扯着韩凛泉的线衣袖子,摇晃着,嘟着嘴内疚地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平日里就毛毛躁躁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韩凛泉看着秦婉像猫讨好主人般的神情,心情一片大好,面上却还是沉静如水,淡淡的说:“下次注意就是了,我便送你到这儿。”秦婉见他这么说,才敢看他,慌忙收了在他线衣上的手,灿然一笑,朝他点了点头,要把那呢大衣脱下来还他,他却伸出手制止:“不必,你穿着吧。”
听到他加重语气,眼睛里又闪现出威胁眼神,秦婉缩了缩脖子,说了声:“谢谢。”蹦蹦跳跳的朝宿舍走去。
他远远的望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宿舍大门他才转身朝飞行营宿舍走去。
基地的哨声打断了秦婉的回忆,到了该接班的时候了。
秦婉接了班刚坐下就接到第一通电话,她机械的说:“你好,这里是总机,请问你要哪里?”
谁知对方一开口就怒气冲冲:“秦婉!你给我好好交代昨晚去哪了!”现下会这样找自己的除了许承泽还能有谁。
秦婉一边纳闷一边跟他说笑:“哟,谁惹得咱们许副参谋长如此动怒?”
许承泽咬牙切齿道:“你现在给我出来。”
秦婉撇了撇嘴:“我不!”便拔掉许承泽的话线。
过了一会儿,小小的通讯灯再次亮起,秦婉插了线没好气的说:“你有完没完啊!说了我不!”
对方愣了下,冷淡干燥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来:“秦小姐,在下是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好拿回衣服。”
秦婉暗暗吐舌,听出韩凛泉的声音,正想回答却迎上了旁边同事打量的目光,只好故作镇定的说:“对不起,线路暂时不通,请您收线。”
上完班,秦婉与程薇澜在饭堂里吃了饭便与同寝的人边走边说笑着回宿舍。
许承泽处理完文件便急匆匆的到秦婉宿舍等她,远远看到她与同事走来,走到他身边时却像没看见一样与他交身而过,昨天深夜基地保卫处给来电说一直不见她回基地,已经深夜也不方便惊动基地进宿舍查人,生怕她出事,一夜未眠发疯似的全城找她,早上得知她安然无恙的在基地才松了口气,打电话过去却被她挂断,现在又当没看到他,想到这气便不打一处来,伸手一把抓住秦婉的胳膊就走。
“许承泽,你给我放手!你抓痛我了!”秦婉挣扎着。
许承泽依旧抓着她不放,手上力道却轻了不少,径直将秦婉带上停在基地门口的车里,落了锁。
秦婉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臂:“许承泽!你发什么神经!”
许承泽烟波一闪,滔天怒气一涌而上,一拳重重的砸在方向盘上:“对!我是发神经才会整夜找你!秦婉你有没有良心!”汽车的喇叭发出刺耳的声音,引得哨兵纷纷侧目。
秦婉愣了愣,不好意思的说:“泽哥哥,我错了还不行么,我昨天回的晚些翻墙回去的。”秦婉故意隐瞒了韩凛泉那段,总觉得不该告诉他。
许承泽想起儿时带着秦婉和秦天一起玩,秦婉总是在后面喊:“泽哥哥,你慢点等等小婉。”
“泽哥哥,给小婉抓蝴蝶好吗?”
“泽哥哥,你陪小婉去放风筝吧。”
“泽哥哥,泽哥哥,泽哥哥----”
不知何时起,扎着两个小辫子,挂着两条鼻涕的小丫头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再跟在自己身后,亦不再叫自己“泽哥哥”而变成了“许承泽”,时不时惹怒自己与自己斗嘴,这一声“泽哥哥”掀起自己年少最美好的回忆,许承泽从回忆中回神,深深吸了口气,这么多年的变化不变的依旧是自己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许承泽眼中的怒气渐渐褪去,无可奈何的说:“大帅与我父亲昨天连夜赶往临城,与其他盟军商议要事,此刻南北之战一触即发,大帅将后方之事交予我,我断不能让你们出一点差池。”
秦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咬牙道:“父帅此去不会有危险吧?”
许承泽叹了口气:“中部地区一直是南北争夺区,各方势力皆想壮大实力吞下中部,所谓盟友不过是合则联不和则灭,这个规则适应任何时代任何地区。”看着秦婉似懂非懂的神情,许承泽伸手像幼时那样轻抚她头顶,“淮军在西南也算的上大势力,秦帅此次前往临城你大可放心。”
“我只愿国家安定,人人安康。”
许承泽看着秦婉略带稚气的面庞,收回她头顶的手,坐直身体,眼眸透过挡风玻璃望向远方,眼神更加坚定:“小婉,就算世界混沌不堪只要我许承泽在就定会护你一眼清明,一世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