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基地人来人往,秦婉怕教人撞见怀疑自己的身份,拒了许承泽送自己进去的要求,说:“昨夜你光忙着寻我了,快回去睡会。”
许承泽知道秦伯豪有意历练她,并未在基地公开她的身份,再者军部还有公务等着他处理,便也不坚持,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基地大门后,才眉头紧锁的发动车子朝军部绝尘而去。
秦婉提着许承泽特意托北边给她带的奶皮酥向宿舍走回去,道两边种了银杏树,正是片片飘落时节,金黄色的银杏叶子扫了又落落了又扫。她想起上午被自己挂断的电话和宿舍里的呢大衣,得找个什么样的机会去寻他?他会不会恼自己挂了他电话?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少女的心也似枝头上的黄叶随风一上一下的。
推开宿舍的门,秦婉收了心思一面笑一面说:“瞧我带什么回来了。”将手上的点心高高扬起,宿舍里的人全都抬起头来看着她,却都不发一言。她觉出异样来,诧异的问:“这是怎么了?往日里看到吃的个个都跟饿狼似的。”
仍然没有人说话,这会儿南北局势紧张,想从北边带点东西难如登天。过了好一会陈嘉丽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屁股一扭一扭的走到开水壶旁边倒水边嘀咕:“狐媚子!”语气里尽是不屑和鄙夷,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秦婉是个暴脾气,脸上一沉,将手上的点心一甩:“陈嘉丽!你说谁呢!”
“谁是说谁呗!”
秦婉难得的疾言厉色起来:“有什么话你就明说,藏着掖着算什么!”
陈嘉丽把刚喝进口里的水对着秦婉站的地方就是一喷,手里的杯子往桌上狠狠一砸:“说的就是你!夜里和5213鬼混白天又和许副参谋长勾勾搭搭的!我还就纳闷了三班的程薇澜长相业务哪点不比你!好事全你占了,夜里你不回来就得全宿舍等着你,瞧你那狐媚子眼睛就知道----”
陈嘉丽尖锐刺耳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宿舍,言语不堪入耳。秦婉扬起手对着陈嘉丽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在房间里响起,陈嘉丽捂着被打痛的半边脸,一双杏眼睁的大大的看着秦婉,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秦婉喘着大气,胸口随着喘气上下起伏,眼神凌厉的瞪着陈嘉丽,水珠从白皙的脸上滑落,周身散发出的寒气里透着让人无法直视的贵气。
“你竟然敢打我!我堂堂陈家小姐也是你能打的!”陈嘉丽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双手乱舞的朝秦婉打去。在一旁愣着的人急忙上前去拉住陈嘉丽。
秦婉也不躲,一字一顿的说:“陈嘉丽,你给本小姐把嘴巴放干净点!”
陈嘉丽已经乱了理智,胡乱挣扎着,几个女孩子拉不住她,硬是被她挣脱开来,扬起的手眼看着就要落到秦婉脸上。一个强有力的手从秦婉侧面伸来,力道大的陈嘉丽手腕发麻,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被那只手甩了老远,一头磕在桌腿上,眼冒金星。
许承泽一身戎装,眼底有着藏不住的怒气,冰冷低沉的说:“有我许承泽在,我看有谁敢碰她分毫!”挺拔的身姿岿然不动,“通讯长,马上给我把她开除通讯连!”
紧随其后的通讯长为难的说:“许副参谋长,陈部长--”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陈建德拖着臃肿的身体气喘吁吁的赶来,军装的扣子都未扣好,身上散发着低廉庸俗的脂粉味,想是一接到消息便急忙从哪个花柳巷里刚来。
许承泽嫌恶的瞅了他一眼,脸带恭敬,态度却是不容商榷:“陈部长,您对晚辈的做法可有不满?”
陈建德腾得几步就跨到陈嘉丽面前,肥厚的手对着她就是一耳光:“不长眼的东西,跟你妈一样一脸倒霉相,我告诉你,这回你做出这等贱事,别说许副参谋长只是将你开除,就是将你枪毙一万次也容不得我说些什么。”
陈建德将她放在通讯连是存着能攀上其他世家子弟的心思的,再者飞行基地是秘密建立的,如能近水楼台获取些情报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今天这么一闹腾,计划全盘打乱,陈建德气不打一处来,下手也就重了些。
陈嘉丽茫然的脸上浮起五个指印,鲜红的血从鼻孔和嘴角流下来,触目惊心。秦婉偷偷的拉了拉许承泽的衣角。
许承泽皱了皱眉头:“陈部长对令千金不必责备过甚,既然明了事中原委,小侄认为此事不宜声张,不如就此作罢。”
陈建德慌乱的抹着额头上的汗连声应道:“许副参谋长说的极是,都怪老夫平日里过于娇惯小女,养成了这飞扬跋扈的个性。”停了一停,又恭敬的对着秦婉说:“秦小姐大人大量,小女不敬之言语鄙人真正深觉歉意,往后秦小姐若有所求,老夫皆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婉是个脸薄的人,见到长辈对自己如此恭敬,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想说话却被许承泽抢了话:“陈部长此话可当真?”
陈建德竖起三根粗大的手指发誓道:“建德虽是草莽之徒,却也是个一言九鼎的汉子!说出来的话岂有假,在场众人皆可作证。”
“有陈部长这句话,小侄便放心了。先生那边小侄当竭尽全力压下此事。只是这飞行基地乃淮军一大军事秘密,令千金离开基地后,须三缄其口,若是有半分透露,小侄可就爱莫能助了。”又声色厉荏的对在场众人吩咐:“此事如有声张,许某定不轻饶。”
许承泽一番威胁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得了自己的保证又抓了自己的把柄,处处留有后路,真是后生可畏。陈建德连连拱手:“老夫多谢贤侄相助,如此大恩,陈家上下皆衔环以报,效犬马之劳。回家后我尽然全力约束小女,绝不旁生枝节。”
许承泽得了保证,便也不再揪着陈建德:“世伯下手也忒狠了点,您赶紧领小姐回家才是。”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侍从示意给陈嘉丽。自己却转过身,用袖子仔仔细细的擦着秦婉脸上半干的水,秦婉一挣扎,就低声轻呵:“别闹!”
处理完余下琐事,陈家父女俩是同许承泽一道出基地大门的,陈建德坚持要送许承泽先上车,许承泽也不推脱,先乘车而去。陈嘉丽看着那辆雪弗兰的蓝底牌子上的字却是红色的,分明是帅府的车辆,难怪父亲对这个年轻的男子恭敬有加。怯怯的望向父亲,陈建德看到女儿望向自己的眼神,低声怒道:“总算知道自己不知死活了?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回家再和你算总账!”
待许承泽的车子在街尾消失后,陈建德才携了女儿上了自家的汽车,陈建德依旧气的面色发紫:“被你这么一闹腾,老子这辈子都要被许承泽那个后生攥在手心里了!”
陈嘉丽看着两旁的街景不断往后退,从车窗外一闪而过,手心里死死攥着许承泽叫侍从给她的手帕,半边脸依旧火辣辣的疼,她想起小时候自己随父亲到秦帅府里做客,自己到处乱跑与秦家大小姐相撞,父亲也是这样呵斥自己的,那时候也是一个冰冷清俊的男孩子递给了自己一张帕子后,转身温柔的拉起秦家大小姐,亲手替她拍去身上的泥土,秦家大小姐一脸不情愿的将脸上的鼻涕偷偷抹到少年的身上,笑的一脸狡黠。
原来,她就是当年秦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