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凌云潜心起草“工程项目管理办法”之时,公司里却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凌云在公司内部邮箱里发现了一封新邮件。打开一看,原来是陈美以办公室名义发给全体员工的,邮件上除了“请查看附件”,什么也没写。凌云心里纳闷,这会是什么邮件呢?他在疑惑中打开附件,只看了一个标题,他就立刻怔住了。
附件是一个公司红头文件的扫描件,标题上赫然写着“关于不再与房天骄同志续签劳动合同的决定”。下面不仅签着方放的大名,还盖上了公司的大红印章。
这太突然了,一点迹象都没有。凌云不禁感慨,公司这样做太过分、太绝情了吧?原本房天骄揭露问题却被罢免已属过分,而今更是肆无忌惮地将其扫地出门,这简直是把事情往绝里做,把好人往死路上逼呀!
这一切都是谁的决定?方放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那他一定是受人指使!那么这个指使者会是谁呢?是鲁震还是贺松年?如果是鲁震指使的,那当然是打击报复;如果是贺松年指使的,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难道他真的那么绝情,非要逼房天骄彻底走人?或者像房天骄说的那样,他还是想逼着她向自己低头求情?
还有一个人也让凌云想不通,就是陈美。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不提前通个气呢?难道说她这么快就成了人家的爪牙,已经和房天骄划清界限了?
想到这儿,他立即抓起电话拨通了陈美的座机,可是没有人接。他又拨了她的手机,仍然没人接,他不甘心地再拨一遍,可那边干脆把电话给掐了。
他愤懑地想:不至于吧,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敢接了?
二十分钟后,陈美出现在凌云的办公室。凌云立即指着电脑上的邮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啊?”陈美有点儿委屈地说:“其实我并不比你早知道多长时间,凌总。虽然邮件是我发的,但文件并不是我打的,而是由人家打印好拿给我的,随后我就被要求立即盖上公章,马上进行扫描,并将扫描件立刻发给全体员工,包括海天分公司。”
凌云疑惑地问:“不会这么严重吧?难道说你的工作已经被监控了?”
陈美说:“谁说不是啊!”
凌云问:“难不成汉腾投资成立了克格勃?”
陈美说:“那倒没那么严重。估计是他们觉得这个事非同小可,另外也怕房总提早知道了会生出变故来吧。”
凌云追问道:“什么人在盯着你干这些事呢?”
陈美说:“这一系列的工作完全是在谢娜的监视之下进行的。说老实话,我连去洗手间给房总打个电话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啊!你刚才打电话那会儿,我是刚发完邮件又被叫到方放的办公室,商量房总被辞退后的善后工作,所以不方便接听。”
“这么说,房总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凌云问道。
陈美说:“在到你这儿之前,我才抽空到外面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个事儿。”
“那她是什么反应?”凌云问。
陈美说:“自然是气愤至极,她说明天来找鲁震和方放。”
听到这儿,凌云心里怜惜顿生:这个可怜的女人被逼到如此绝境,该如何反应呢?他不禁想起在海天时的情景,一幕幕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仿佛就在昨天,又觉已经遥远。
第二天一大早,房天骄先到集团那边去质问鲁震关于辞退她的事儿。狡黠的鲁震却一推六二五,说这是管理层的决定,与他无关。她隐忍着不好发作,只好又来公司找方放。
进了公司她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进方放的办公室,砰一声把门关上,和方放开始了一次非常不友好的谈话。
方放倒是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态度,既没有将此事上推,也没有将它下卸,而是说:“就是我方放的决定!理由很简单,就是你的劳动合同年底到期,而我认为你已经不适合在这个公司继续工作了。”房天骄质问道:“我犯了什么错误?”方放说:“不是犯没犯错误的事儿,我说过了只是因为你的合同到期,而我认为你已不再适合留在这个团队了,就这么简单。”
房天骄又问:“凭什么你认为我不适合在这个团队了?”方放硬邦邦地回答说:“我有这个权力!”房天骄气愤地说:“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连我这股东你都敢炒?”方放毫不示弱地回答:“是董事会给了我这个权力。当然,我不能炒掉你的股东身份,但我拥有董事会赋予的‘决定高管以下人员去留’的权力。”房天骄说:“可我是公司的高管。”方放说:“在董事会以后你就已经不是了,不,以前你也不是。”房天骄说:“你这是非法的、无理的行为。”方放说:“我这是照章办事,合情合理的。”房天骄气愤地怒吼道:“姓方的,你们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这样做会遭报应的!”方放则说:“房天骄,你要是这种态度的话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气愤至极的房天骄走向房门,哐的一声打开房门,大声叫道:“姓方的,你不跟我说,我还不跟你说了呢。我跟大家说。”然后扯起嗓子叫道,“大家都来看呀,看看这个姓方的还算不算个男人,他陷害忠良、赶尽杀绝,欺负一个女人!我看他别说做男人,就连做人的资格都不配!”接下来就是无耻下流、卑鄙小人等一连串的骂声不绝于耳,循环往复。房天骄的情绪完全失控了!
在房天骄和方放呛呛起来扯起高腔的时候,所有在公司的人就已经隐约听见了。当房天骄打开房门,大声责骂的时候,所有的人可就听得是真真切切了。可是,在这个昔日的“实权派”和如今的“老大”的对峙中,似乎没人敢出来说什么,大家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只是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只有一个人实在坐不下去了,那就是凌云。
他觉得这样的局面对两个人来说都没什么好处,既不解决问题,又互损形象。在凌云看来,他们两个都是好人,本该友好相处,现在却搞得如此不可开交,而那些真正的坏人正在一旁偷偷乐,显然他们两人都被人利用了。于是凌云推门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来到房天骄身旁对她说:“房总,好了,好了,别太动气,伤了身体!”
房天骄看到凌云就像见到亲人一样,脸上立刻掉下了泪珠。她带着哭腔说道:“凌总,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们这像不像是人做的事?”
凌云也难过地点了点头说:“走,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回房间里去说!”说着便扶着房天骄走进了她的办公室。刚坐下,盛世安就推门进来了,见了正在抹泪的房天骄他问了一句:“房总,你怎么……”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眶里也顷刻噙满了泪水。
凌云的心里也难过极了,眼看昔日的战友,患难的兄妹被逼到如此境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禁心生悲凉满怀愧疚,难过得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一时竟有些语塞。
情绪稍微平复的房天骄带着哭声说道:“你们俩能来看我,劝慰我,我真的很高兴!”
凌云说:“这太应该了,我们是兄妹嘛!”
房天骄说:“我真的很怀念我们三个人在海天的那段日子!”
盛世安也说:“是啊!真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啊!”
房天骄却在一声叹息后回到了现实中,想起了眼前的不平事儿说:“你说,这方放怎么这么坏呢?我被他们抹了常务副总的职位,也没去跟他们闹,就想着不跟他们争权夺利了,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也让我安安稳稳过段清闲日子。可没承想,他却把事儿做得这么绝!”
凌云说:“也许他也是代人受过,迫不得已呢?”
房天骄说:“可是我亲口问过鲁震了,他明确说这是管理层的意见,与他无关。而我又过来问方放,他很干脆地承认是他的决定,还说他有这个权力。”
凌云说:“可我觉得这不应该是他本人的意见。”
房天骄说:“你是说另有其人?”
凌云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房天骄说:“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把事儿做得那么绝的,那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凌云反问:“可他要是想逼着你去求他呢?”
房天骄沉默片刻说:“那我也不会去的,我宁愿寻求法律途径解决。”
凌云又说:“我看如果他们做得太过分的话,逼急了我们可以通过合适的媒体曝光他们的丑行,讨回我们的公道!”
盛世安说:“我倒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这是一个备选方案。他们如果收回成命,就什么都好说。可是如果他们一意孤行,硬要把事做绝的话,也不要怪我不客气,逼急了我对媒体什么都说!”房天骄有些解气地说。
凌云心里还是有些歉疚和不安:房天骄被整得离开公司了,可自己却还在这儿苟且偷安,实在是愧疚难当啊!他便学了梁山好汉的口吻戏谑地调侃道:“房总啊,你看这些鸟玩意一个比一个坏,你已被他们逼得上了山,我和世安还留在此地苟且偷安作甚?不如和你一起拉杆子上了山,你看如何啊?”
房天骄被逗得有了一些笑模样,她眼含笑意地说:“贤弟呀!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你我情况有别,千万不要因一时冲动而中了贼人的奸计呀!”三人会心地笑了。
笑罢,房天骄正色道:“凌总,我还是那句话,即使我被他们开掉了,但我仍然是这个公司的股东,我还是真心希望你和世安这样品德好、有才干的人留在这个公司。这是真正对公司有好处的,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你们能答应我吗?”
看到身处如此境地,房天骄还如此为公司着想,为朋友着想,凌云和盛世安都很感动,泪水再一次在眼眶里打着转。凌云忙说:“好吧,我们尽量,我们尽量!”
凌云又劝说房天骄是否可以通过其他渠道和贺松年沟通一下,可是房天骄却失落地说:“所有渠道都不畅通了。我可以再试试,可是不抱太大希望了。”
凌云表示,他可以与方放沟通一下,希望能说动方放收回成命。房天骄则表示不要太勉强!
跟凌云他们说说心中的憋屈,诉说诉说衷肠,让房天骄心里的愤懑消散了许多。
房天骄“骂场”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上午,凌云敲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的房门。他是抱着劝说方放收回成命的想法来的。
方放又是在和马俊商量事情。凌云便想退出去换个时间再来,却被方放叫住了:“凌总,你有什么事儿?我们这儿马上就完。”
凌云掩饰地说:“哦,是关于工程项目管理办法的事。”
没想到方放却说:“那刚好马俊也在这里,就一块儿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