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小心地沿着房子迂回到前面去,南嘉轻声道:“走!”
那片搅动的涟漪还没有散去,清波荡漾在荷叶之间。南嘉裤腿也没有挽,直接跳到水里,回身伸出手:“来,抓紧我,千万别掉下去。”
脚下踏着的居然是石板!
南嘉拉着我,宝一殿后,我们也迅速通过了隐没水波里的石桥,登上了小岛。
突然,我们听到房前传来一阵狂烈的犬吠,然而立刻没有了声音,代之的却是一声惊呼。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宝一向上努了努嘴,南嘉点点头,转身贴在房墙上,双腿微分,摆了一个马步,双手十指相扣紧靠在小腹上,宝一点点头,后退两步,猛地向南嘉跑去,左脚蹬在南嘉手中,南嘉微微下沉随即双臂奋力向上一托,宝一腾空而起,长臂前伸,抓住房檐,一个小翻身,翻到了房盖上。
宝一单膝跪在房盖上,左手掀开两片屋瓦,扣在房椽子上,右手从怀中掏出长绳,一端紧紧缠绕在胳膊上,另一端垂下房子,向上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
南嘉悄声道:“我先上去,然后你把绳子系在腰间,我俩拉你上去!”
我点点头,看着那高高的屋顶,有些眩晕。
“别怕,拴在腰带上,不会有事的!”
南嘉笑了笑,抓住了绳子,紧了紧,同样后退两步,一个加速,左脚踏在房子墙面离地一米多高的石灰线上,右脚在墙面上用力一蹬,身子腾空,已向房檐上窜去,他松开绳子,双臂扣住房檐,正手翻身,轻巧翻到宝一身边……看着这两个家伙演杂技一样的身手,我是羡慕加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接下来,我拙劣的演出以弄掉两片屋瓦收场!
听到屋瓦落地,房子的灯亮了,南嘉示意我们趴在屋瓦上,他轻轻沿着房梁向前爬到屋脊,向下望去。
突然,我身边的宝一向左前方猛地一窜,接着我看到他手里多了一样黑乎乎的东西,闪着两只绿宝石般的眼睛——是一只黑猫!
南嘉回头看了看,刚要张口——
“嘘!”宝一说着用力把那只倒霉的黑猫从屋脊上投掷过去,那猫喵的一声,从房上跌到前面去。
南嘉笑着做了一个OK的手势,接着对我俩招招手,我这次万分小心地爬到南嘉身旁,宝一也趴在我的左侧,我们悄悄地探出头,向前下方望去……
二十余平方米的小院落,四周围着一道一米多高的石墙,门口是一行陡峭的石阶一直延伸到池水里,一条单人小船拴在石阶旁大树的树洞里。沿着石墙种了一圈海棠树,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子。原本如世外桃源的阆苑福地,却因为满院子都是各种纸人、纸马而意境大变。
无数的纸钱穿成一串串飘飞在院落里,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纸人、纸马,如一列列秦陵兵马俑一般整装待发。
幽暗的灯光从东边的房间射出,照在这些衣着鲜艳、高度仿真的纸人身上,活灵活现,仿佛一群过新年的孩子在玩耍一般……
只是那一胖一瘦的哥俩却不见了踪影,只有那把明晃晃的大砍刀躺在院落的青石板上,旁边是那根竹竿。
“下去!宝一,我到南边那棵树上警戒,你从西屋渗透进去,摸摸情况,千万注意隐蔽,敌我情况不明,小心为上!”南嘉从背包里掏出那把狙击步枪,快速安装完毕,子弹上膛。
“好!如果没有意外,我学三声布谷鸟叫,你们就下来!”
宝一笑了笑,沿着屋脊弯着腰轻巧地向西边跑去,在山墙的位置把绳索抛到不远处的一棵粗壮树杈上,身子一荡落在那树杈上。
“走了!”南嘉拉了我一下,我俩向东走到山墙,正好一支树杈搭在房檐上,像一座小桥一样,我俩毫不费力地走到房子西南方向的一棵大树上,选了一个枝叶茂密的树干坐在上面,整个院子包括房子正面尽收眼底。不过,我一低头,惊讶地看到,我们这棵树下正好斜靠着一架长梯子。
宝一已经顺着树干溜了下去,在石墙上翻身跳进院子,猫腰快速溜到玻璃窗下,向我们的方向打了个V字形手势。
东边虽然亮着灯,但是拉着厚厚的深红色窗帘,根本看不清屋子里什么情况,但有一点很反常——那就是静,绝对的安静,除了池塘里咕咕的蛙鸣和后边松树林中不知名的动物叫声,整个院落安静极了。奇怪的是,我扫视了几圈,也没有看到狗的踪迹,而之前,我们在池塘边扔石子和那哥俩转进前院儿时,我们清楚听到犬吠声,而且应该是只大狗!
“咕—咕—咕—咕……”
“暗号!走!”南嘉收了枪,拉着我从长梯子上快步下去。
我紧跟着南嘉,迅速向青砖瓦房跑去,南嘉一脚把门踹开,端着枪冲进了屋内,大喝道:“都不许动!”
“啊!人呢?”
当我进来时,偌大的客厅内,没有一个活人——到处是五颜六色的纸人!
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一阵夜风吹进来,所有的纸人儿都在微微颤抖着,借助东边房间大开着的门射出来的昏黄灯光,这些纸人儿仿佛都要活动起来似的……
我下意识地靠近南嘉,南嘉背靠着我的背小心地向东屋移去……
“宝一……”他轻轻地喊叫着,没有回音。
“宝一……”我跟着叫了一声,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咯咯的哄笑声……
我被南嘉猛力拉到他身后,他飞速地转身,那一刹那,扳机扣动,“嗒嗒嗒……”一梭子子弹射出去,笑声没有了,那些纸人儿都被打破了,几节电池滚落到地上。
“没事儿,是那些小纸人儿发出的笑声,别怕!”
我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嗯……”我知道,我的胆儿都快吓破了。
这时,灯突然灭了,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刚刚被南嘉踹开的那扇门“啪”的一声自动合上了……
南嘉又上了一梭子子弹,这次他没有发射,拉着我的手悄悄蹲在墙边。
“以不变应万变!没事儿的!不用怕!他比咱就多一个地形熟悉的优势,咱们静观其变!”南嘉在我耳边小声道。
“嗯!”黑暗里,我重重点点头。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点光?”我看到东屋最里面有一点光,遂道。
“嗯,走,过去看看!”
南嘉拉着我的手,片刻不敢放开。
“等等……你捡一个纸人丢过去,看看有没有啥暗器机关之类的!”我突然聪明了一把。
“对!”南嘉松开我的手,摸起身边一个纸人用力向那点光亮出掷去。
“砰”的一声后紧跟着“哗啦”一声,是瓷器掉地上摔碎了的声音。
“没事儿,走,过去看看!”
南嘉把手机打开,借着亮光,我看到眼前墙上挂着一张黑木金漆的匾额,上面遒劲隶书撰写四个大字:“临荷雅舍”。
匾额下摆放着一座镶在墙面上的古玩架,红漆榆木材质,上面摆放着着石雕弥勒佛、玉观音、青铜壶、兽头花青瓶、紫砂笔筒和各种陶瓷瓶罐,而那点微弱之光正是从右上角一尊色彩绚烂的珐琅彩花瓶后透过来的。
“这个花瓶有说道!”南嘉道。
“嗯,这款器型雅致,瓷质细腻,光洁,平整。绘画运用手法娴熟,呈现靓丽的色泽,有较强的立体感。你看,逼真生动的画工、大方的造型、层次丰富的色泽,再配以谢灵运的诗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诗画相映成趣,反映出作者高深的艺术修养和文化品味。
“这件珐琅器胎薄,掐丝细,彩釉鲜艳应该归属清代而不是明代,不过装饰稠密、细致,有堆砌之感,工艺上明显有画珐琅与内填珐琅、掐丝珐琅相结合的现象,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件晚清至民国时期的‘老天利’的作品。”明清珐琅正是我这学期主修课程,现学现卖,不过这件珐琅器的确是件真品。
“怎么了?”我忽然看着南嘉神情怪异地看着我,想笑还不敢笑。
“嗯……没什么,值多少钱?”他咬着下嘴唇儿又摇摇头道,“我说的这个花瓶有说道不是指它的艺术价值,而是说,花瓶有可能是个机关!来,我看看!”南嘉伸出手小心地把花瓶左右晃动两下,拿了下来,递给我,“拿着,是底座儿的问题!”说着,他试探着转动那个红木雕花瓶座,“吱嘎”一声,整个古玩架缓缓向里打开,闪出一间亮着昏暗灯光的房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