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持续了数日的暴雨向山城袭来,几十年一遇的特大灾害由天而降。洪水,击溃了山城本就不牢固的堤坝、堤防,可它却并没有击散百姓们的心,那是因为山呼万岁的时代变了。迎着暴雨,对着洪水猛兽,一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殷殷老者来了。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央大员向山城走来。城中的百姓们因心中激动,一声声发自于他们内心的:“总理好!”胜过当年那些虚假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雷动的掌声,胜过狂浪惊涛发出的吼叫。多年前,这里的百姓们也曾见识过洪水,可那时的他们,却见不到大一点的官儿,苦难深重的华夏儿女只能祈求上苍的怜悯和庇佑。可是,今天透过洪水,透过灾难,他们却亲眼见共和国总理怀中抱着一个在洪水中丧失了双亲的孤童,他在用颤抖的双手携扶起老弱,他还用亲切的语言与灾区的人们说话,人们还亲眼看见他双目含情泪光闪闪。
就在前一天的晚上,被组织部派去乡镇督查的干部王林,面对这场罕见的洪水却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苦难是会磨砺人的,在青山村经历过多次山洪的王林,对山区的自然灾害也是有些经验的,当他夜起小解时发现不对,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头顶,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黑云遮盖住了。山峦虽葱郁小村却闷热异常,没有丝毫凉风,可当他小解后返回农家小院的屋内时,骤然间,却雷声大作风起云涌。可是,这秀美、静谧的山村此时却正与五十几位乡民们沉睡在恬静的梦中。
王林心中一惊:不好!会有一场暴雨。这是一处四面环山,依岭傍水而建的小村,一旦遭遇特大山洪肯定会遭遇一场山崖塌陷,房屋倾倒,小村破落,人员伤亡的惨境。不行!必须去敲开每一户农家的门,把他们从梦中唤醒,让他们有所提防,否则,难以预料的灾祸将会随之而来。当他先把同事们叫醒后,又一家一户地去喊醒农户们时,狂风暴雨已经把整个小村淹没了,一个小时不到,屋门口能见到从上游村庄漂泊而来的牲畜和房屋的门窗,湍急的河水无法顺着峡谷隘口消退,眼看着它浩浩荡荡地倒流进村庄泛滥成灾了。
“快!全站在高处的晒谷坪里去,屋里屋外不能留下一个人!”
站在大风大雨中的王林已经一身透湿,俨然就成了一个临时抗灾的总指挥。风,慢慢地停了,可是,雨却还在下着,而且越下越大,汹涌澎湃的河水已倒灌进农户们的小院流入屋内,眼望着这些农户黯然神伤不舍地站立在自家院外,王林不禁发出一阵阵叹息后,高声地喊叫起来:“财产是无法保住了,我们全撤吧,不要再站在屋里和屋门口,房子泡久了是会垮塌的,快走!”
他嘶哑的喊叫声刚落,靠山脚近河边的一栋农舍已经哗啦啦地倒塌了:“走!去看看那里是否有人受伤!”
王林带着他手下的几个干部和村里的几个农户快速地向淹没在水中,掀起一片泥灰蒙蒙的方向奔跑而去。可是这时河床中却有救命的呼唤声传来,那是上游村庄被洪水冲下来的一位妇女,她在向着岸边的王林招手求救,水性并不好的王林没有犹豫,他指挥身边的人去倒塌的房屋边查看,自己却顺手取来一根晒衣的长竹竿,迎头向河岸边沿跑去。
此时,湍急的洪流已经把那位妇女冲下去好几十米了,王林沿河向她追赶并大声叫喊:“看竹竿!要抓紧!”他要对方注意他手中的竹竿。水中的一个回旋竟然把妇女向着王林这边打了过来,他迅速将竹竿的一端向水中的妇女抛下去,求生的本能让那位妇女紧紧地抓住了竹竿,只几下王林就将水中的妇女打捞上来,可是她刚一上来,另几位从上游被冲下来的妇女小孩随即而至,其中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还在水中大声地呼叫着已经上岸就在王林身边的妈妈,这位妈妈用急切的双眼看着王林,可是那孩子却离远了,王林抛下竹杆,可河中的人却根本就抓不住,一个浪打来,把水中的孩子打得不见了人影,岸边的妈妈向着流水撕心裂肺地大叫着儿子的乳名:“满得!满得!满得!”绝望中她拽住王林的胳膊:“救我的儿!救我的儿呀!求你了!”
王林看一眼妇女,再抬眼向河床中望去,浑浊湍急的水流中哪里还有她儿子“满得”的影,再看妇女脸色苍白,透湿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可是她的双眼却向着王林投来一道祈求的光,不能再犹豫了,王林向着下游跑去,一里路,他在荆棘丛生的河岸边搜寻,可是却不见那少儿的身影.再往下跑,就在这时,好几十米的下游处有一个黑点在水中漂泊,王林拼死向着下游方向奔跑,看见了,少儿的身体时沉时浮,随激流漂泊而下,他的双手在狂乱地舞动着,似乎想抓住一件什么东西,王林的竹竿起不到作用,他甩下手中的竹竿,纵身向河水中一跳奋力向着少儿游去。
一米两米终于靠近了那个少儿,王林抱住了他的后腰,可是王林却并没有能力将他和自己的身体靠近岸边,急流一浪一浪向着他们打来,顷刻之间又将他们冲出上百米远,王林知道如果再不设法靠岸,下一个隘口就可能是一死,那是一道上百米高的瀑布口,从那里掉下去必死无疑,可是不管他怎样努力却总是抓不住岸边的任何一根树枝和荆条。
完了。冥冥中,王林的感觉是这洪水真无情呀,年幼的他可能就将要与自己的生命一同终结了。水浪把他们打过来翻过去,十米八米地向着那个要命的瀑布口靠近,王林已经累极了,但他却忘我地轮换着用一只手扣紧少儿的腰带,沉沉浮浮中他不知道自己已喝进多少水。又一口水迎着他的喘息被吸进他的气管肺腔,瞬间,却把他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少顷右脚像触碰到了什么,啊!这是靠近岸边的一棵树,急流已经把他们打到了沿岸的边缘。生还的希望给了他巨大的求生动力,他双手托起少儿奋力向岸边抛去,可是就在少儿被抛向岸边时他自己却被巨大的反作用力与洪水一起再一次被卷进激流之中。此时,他再也没有丝毫力气也抓不住任何东西,身体被激流卷走了,他被浑浊无情的水流从一百一十几米高的瀑布上方抛了下去……
张建军回来了,这天下午他回到了好长时间也未去过的桃源山庄,他去看了已经长高了很多的四个儿子,他的两位年轻窈窕但未与他履行过任何婚姻手续的女子叫他去吃晚饭。当他从儿子们的房间走出来时,眸中的那些多年前自己与丁建成走遍大江南北,从旖旎多姿的江南水乡风光中兜览临摹回来的山、石、水、鸟还是那样的活灵活现亲切无比,他看到了丁建成为这座山庄描摹设计的那些龙争虎斗、飞檐翘壁。为了这些,那位老兄甚至都在外乡跪磨穿了他的那条坚固尼裤子的双膝盖,看到这些他想起过去了的兄弟情份,此时的张建军心中很不是滋味。
张建军想起了那一天,有那么一位下岗的知青因妻子生病儿子读书家景十分困窘,丁建成希望他能拿出一些钱来帮那人一下,可是却被自己几句生硬无情的话给拒绝了:“那是你们政府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之处?”
丁建成当时还没有生气,他说:“你有心给我车,给我房屋,为什么就不能拿出一点点烟钱茶钱去扶一下贫呢?”
“那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份,你们不是也没要吗?我知道,你们其实从骨子里看不起我,看不起我这种暴发户。”
这句话却真让丁建成大怒起来:“你宁愿在赌场上去输给无情无义的机器,你有意地去输给那些贪官,你还有意地去输给那些黑心的商家,你真的不能拿出一点钱去帮一帮这些可怜的知青?”
“我欠着谁的?凭什么呀?我的丁哥哥,我的丁大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