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那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知青们短暂的青春时光像流水般在慢慢地消逝。丁建成、王林、张建军及大多知青们都在这里过着简单乏味却平静的乡村生活,他们在等待二十四个月的期限,一旦期满他们就有资格逃离这穷乡僻壤的青山大队,他们的理想是要走出这座大山。
胸中装着理想,装着伟大抱负的王林,虽一次次被青山大队党支部拒之于门外,他心中也是有过怨的,但他却从不气馁,他总私下对丁建成说:“这是我人生的理想与追求,入党只是时间迟早的事,总有那么一天我是一定要跨进那道门槛的,我有这个自信。”
他常常在高高的山冈上,在空旷的晒谷坪中,在低矮的小屋门前,气贯长虹地把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诗词一遍遍高声地背诵起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引无数英雄竟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一年的春季,青山大队又迎来了一批新的知青,就像当年老知青曾磊去大队部迎接丁建成和王林他们一样,这天队长安排丁建成去迎接新来的知青们。可队长心里却非常不快,他曾多次在公开的场合说过,知青到农村来就是国家在推卸责任,把本应由国家承担的责任推给了农村的社员。在他看来知青到农村来还直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此时,只见他大声地嚷嚷道:
“你们都还没走,又来了四个新的,怎么了得。这穷乡僻壤的生产队,本来就穷裳烂衣,却又凭空陡增四个人,四个人就有四张嘴巴,四张嘴巴是要吃饭的,可这田土却还是这么一点点,上面是怎么搞的!再这样无休无止地安排下来,我们这个穷地方可能会连粥都吃不上了,哎呀,不得了,不得了呀。”
青山大队六队山高坡陡,土地贫瘠,稻田不足七十亩。本是个不到八十人的小村庄,此时,它前前后后已经接受下乡知青达十一人。稻田是有限的,人口却在不断地增加。而下乡的知青们又很难得有招工招兵走出去的机会,他们的到来无疑给农人们增加了负担。直接减少了农人们的口粮和其它经济收入,一般的农人嘴上不说,心里面却是怨悠悠。
队长十分烦恼地把迎接新知青的任务交给了丁建成,而丁建成却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出去走一趟的轻松活儿。他要借着这样的机会出去走走,他要去大队部的代销点买些油盐酱料香烟回来,而平时是不轻易有机会出去一趟的。四个新来的知青两男两女,已经站在那里好奇地张望着等候他多时了。像所有新到的人一样他们在左顾右盼,四处探询着青山大队的山山水水,议论着这大山里独有的秀丽,不知他们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还是感觉到这里的新鲜,指指画画地在品评着那架原始陈旧的大水车,正在灌溉的水车悠悠地转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把清澈的河水灌溉到上面的稻田里,引来他们一声声赞叹,女知青发出银铃般的嘻笑声。此时,他们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那个地方是怎样的一种辛酸与困苦,山间小道上,新知青们不断地向丁建成咨询着,问这问那:
“喂,丁大哥。这里还是不错的呀,你来这里几年了?队里好吗?”高个子女知青声音甜甜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丁建成问。
“我不知你指的是什么?这里的人好、山好、水也好,但是,这里的水吃了是会饿肚子的。”丁建成看着那个叫玉莲的漂亮女知青回答。
“啊,怎么水好吃了还会饿肚子呢?”她又问。
“是呀,正因为水好吃了才会饿肚子,城里的自来水就一定没这么好。”丁建成笑着回答她。
“哦?还有这样的事?”她突然睁大她惊慌的眼睛“啊!蛇!”玉莲大声地惊叫着。
一条黝黑的乌蛇出现在山坡上,行进速度极快,它要从知青们正行走着的小道上穿越过去,这是一种无毒蛇,可是它照样也会咬人,丁建成迅速冲向前去,他护住了行走在道路旁边的玉莲,蹲下身体伸出右手霎时便捉住了那条大乌蛇,但他的右手却被乌蛇反咬了一口,鲜血直往外流,只见他用嘴将伤口的污血吸出,并将蛇在他手中上下左右猛烈地摇晃抖动起来。只一会儿就将蛇扔在地下,那条乌蛇竟如同死了一般,再也不能动弹了,丁建成却迅速跑下河沟边,把受伤的右手清洗干净。
“哎呀!丁大哥你真了不起,要紧吗,你的手?”玉莲显然十分佩服丁建成的果敢,但她也担心丁建成被蛇咬伤了的手。
“厉害!哎呀,一条这么大的黑蛇!”几个新来的知青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喜的赞叹声。
“不要紧的,这种蛇无毒。”丁建成微笑,一脸轻松自如。
丁建成告诉他们,他曾捉到过一条剧毒的眼镜蛇。那是去年的夏天,他在与王林去山里面砍柴时与那条凶狠的毒蛇在狭路上相遇了,它抬起扁平的脖子和头,伸出它那长长的舌头朝着王林呼呼地怪叫,发出吓人的声音,险些就咬住了王林,王林当时被吓呆了。也是像今天的他们这样发出惊叫,恐慌的他大声地呼喊着丁建成。丁建成在南边的山里面专门向那里的人学过对付毒蛇的办法。他曾多次捉过各种类型的毒蛇。但这种眼镜蛇他并没有捉过,知道这种蛇有着剧毒,一旦被它咬上一口将九死一生,也有些惧怕。他找到一根竹棍压住那条毒蛇的头部下面,然后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掐住毒蛇的嘴沿口下方,也是这样猛烈地摇晃着,毒蛇的骨架瞬间就散了,一分钟不到它就失去了活动能力。丁建成用一根藤条将其捆住,挂在一棵树上,当他们返回时将毒蛇带回去美美地享受了一顿鲜嫩的蛇肉。
“啊!丁大哥,你真了不起。”几位知青们听完丁建成的讲述,对眼前这位老知青抓蛇的技巧和胆略大加赞赏起来。
“你就不怕吗?”漂亮的玉莲笑着问。
“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个叫花子命。”丁建成总微笑,他接着说:“这大山里就有句这样的话,叫做:“蛇拐,服了叫花子。”
“什么意思呀丁大哥?”玉莲不懂有些疑惑。
“啊,呵呵。叫花子,他们的命贱啊,意思是,命贱的人是什么都不怕的,你懂吗?毒蛇也怕这些命贱的人。他们的生命都舍得丢弃了,你想,他还会怕蛇吗?”丁建成还是微笑着回答她。
玉莲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露出忧郁,她还是疑惑不解:
“丁大哥你的命贱吗?不都是人吗,怎么你的命就会比别人的命贱些呢?”她弄不明白丁建成所说的命贱命苦的道理。
丁建成没有回答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却让丁建成想起他心中的另一个与她一样漂亮的人,可他却不知道那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树林里有鸟儿在鸣叫,丁建成诧异地抬头把目光移向林子里,可是那里并没有什么,他再抬头望蓝天,头顶似有山鹰在空中飞过,可他时常都思念着的那只美丽的大雁呢?在哪里?她的病好些了吗?丁建成悠悠地想着。
这时的青山大队六队已经接收了上山下乡知青十五名,知青多了,小小的乡村顿时也热闹起来了,夜间和雨天不出工时,村子里的那一间间低矮的小屋里总会传出知青们的歌声,传出他们苦中作乐的欢笑声,丁建成也会奏响何雁送他的那支竹笛,一曲曲悠扬婉转带着他忧忧思念的笛声会穿过小村的夜空荡向远方。
乡村生活是贫乏寂寞的,然而赵超此时却耐不住乡村的这种匮乏、清苦、寂寞了。一天深夜,砰砰作响的敲门声打破了小村的沉寂,敲醒了正在睡梦中的丁建成和王林。门外,赵超手提一桶鲜活的草鱼,肩膀上的“桶袋”里也装满了一袋辣椒瓜果蔬菜:“建成,快弄个脚盆倒一桶水过来,鱼还是活的,十天八天的菜也不用发愁了。”看着脚盆里鲜活跳跃着的鱼儿他朗声大笑起来。
揉搓着睡眼的王林问:“哪来的这么多鱼呀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