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有大道,这世间有正气,这世间有因果循环,这世间有黑白阴阳。这个世界看似是不公平,但实则又是公平的,它以一种游荡于天地之间的大义循环来维系着。有些人,生而就是英雄,他们也许叱咤于时代的风口浪尖,更多的却是在这尘世中做着一个铆钉,狠狠地堵在最危险的缺口处,而且默默地,为了心中给自己的一种担负在牺牲着。既然会有黑暗,就必然会有光明!无论经历多少岁月,挫折,总有人,循着路,带着光前行对抗所有的阴暗与恐惧。
我的师傅薛老道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的师傅薛老道在我生命中其实是惊鸿一瞥,就像很多重要的东西,重要的人,重要的时光都是在恍惚中如流光逝去。
薛老道是这样一个人,他自称是传统道家的传人,但基本造型是手拿念珠,脖子里挂着个绑着耶稣的十字架。他不是骗子,我深信不疑,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今后的日子里,所有的遭遇时不时的不断地证明着他是个不渺小的,有所贡献的人,无论,对社会,还是我们个人。
我的弟弟从小就患有一种罕见的疾病——痛觉失去,但是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也很硬朗。不过,自从一次意外事件后——其实是我因为恐惧用门夹了他的手指——他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得很糟糕。一开始的时候他经常会体温偏低,常常昏昏沉沉的,后来他就会经常性的感冒,呕吐,而且绝对不会发烧,反而体温更低。反反复复去了几次医院,都没有好转,弟弟的身体就这样每况愈下。
我常常自责,都是我的错,害的弟弟的身体变得这么差,我每次偷偷看着安静地坐在那里的弟弟,总有种心头被刀子划过的痛感。弟弟的病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可以说只要吃点药症状都会消退,但他奇怪的体温却总没有变化。也看过老中医,只说是阳虚,要慢调理。弟弟的身体还在变差,父母都很焦急,却又没有什么办法,于是决定去趟外地的大医院看看比较有名的大夫。
一路上,我都没什么记忆,只是心中满满的对弟弟的愧疚,心中暗暗有点盼望,盼望或许一个神奇的际遇这种糟糕的状况就可以改变。
大概走了7、8个小时,我们从我家所在的城市到了另一个城市。没有新鲜,没有好奇,我们只是匆匆的跑到了提前托人说好的那家医院。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天黑黑的,月亮很明亮,优雅的照出了它周围的一圈云朵。给我们看病的医生正在做手术,父亲是个急性子,提出让我们就在医院等着,说今天必须看成病,然后就出去买吃的了。不多时,爸爸回来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医院最长的一条凳子,然后全家都坐成一排,把自己的胃喂饱。夜蹒跚着深了,弟弟和我先顶不住了,他靠在妈妈怀里,我则靠着沙发背睡了过去。我没有做梦,也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了多久,只觉夜深时分我突然地,平静的醒了过来。我的头仰着,面前是天花板,印着医院惨白的灯光。我看向母亲,弟弟在在她怀里,她和弟弟都安静地睡着。我看向另一面,父亲躺在沙发上,蜷缩着盖着他的衣服。似乎,一丝风掠过,撩动了妈妈的头发,划过了我的鼻尖,吹动了爸爸的衣角,回旋在四周的空气中。弟弟突然挣扎了一下,然后,放生地哭了起来。弟弟今年三岁了,很少无理由的苦恼,这次给我的感觉很反常,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有什么要从他小小的躯体中挣扎出来!母亲被惊动了,父亲也坐起身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上升,我能清楚的看到,在这样一个并不冷的天气里,弟弟呼出了一串白雾!就当这哭喊要变得歇斯底里的时候,一只手迅速地伸了过来,随之一个十字架摁在了弟弟的额头,弟弟身体一滞,突然地就不哭了,睁着眼睛紧紧地把自己抱住。我和家里人被惊住了,当我们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那手的主人又伸出了另一只手讲一个黄色的药片点进了弟弟的嘴里。我赶紧抬眼看向那个突然地来着,那人四十上下,方方的脸下巴微尖,大大的眼睛,两道剑眉平展到鬓角。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眉毛,在医院洁白的背景下,让他整个人充满了英气。他的头发短短的有点油,整体比较硬,头顶扣着一个四方的冲天冠,身上穿着一件松垮的蓝色的道袍,袖口和裤腿都用白绑腿扎着,脚下踩着一双耐克的凉鞋。当然这些说法是我长大后慢慢了解到的,当时身为小屁孩的我只觉得这个人好厉害啊,好不一样,他的出现仿佛从一所没有门窗的牢笼中解救了我,因为我深信他可以治愈我弟弟的病,因为我而产生的病。
没等我诧异的父母说话,那个人说话了:“老夫看这孩子是从出生就被怨鬼附了体,怨鬼倒是已经离题,但他先天阳气不足,表现出来就是容易得病。医院常有往生之灵,不干不净,时烦时扰,带他来难免被侵扰。”
父亲本能的想说话:“喂,你。。。”
“不用担心,老夫已经用这件法器护住了这孩子的身,又喂了他纯阳纯火的丹药,只要悉心调养,每日勤晒太阳,七日便无大碍。”那穿道服的人直接打断了父亲的话。
父亲接着说:“喂,你。。。”
“不用担心,修道者不问前程,但讲因缘。我们相遇便是前世安排,今生注定,见这孩子可怜,怎可不救。方便了,施舍则个,有难处时就当一份妙法,赠与人善,善为人嘛。”那人再次打断了父亲的话。
父亲继续说:“喂,你。。。”
“不用担心,我。。。”他的话刚挑起了头,一个粗壮的,带着粉框眼镜的中年护士就嚷开了:“诶,薛春花!你还看不看医生?要不是你死切掰咧磨我们主任,谁会答应给你免费门诊半价治疗,还不快点过来,医生在诊室等着你了!”
“是薛春华,春华,”那人纠正了一句,就赶紧点头哈腰地快步走了过去,“没关系,不是重点,你说,我进哪间?”然后,他就跟着护士走了。
父亲不依不饶:“喂,你,你,你好歹让我说完啊!”
我笑了,在弟弟生病之后第一次如此放下重负,我对这个穿着道袍的“薛春花”产生了巨大的好奇,一个孩子的好奇心往往是无比巨大的。
父母当然还是不放心这个路人的保证,决定留在医院观察两天。我一个小孩在医院无聊就到处逛逛,医院大概有三层,我就顺着楼梯来回跑。中间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场景,有父亲领着孩子的,有女人带着老太婆的,有年轻的情侣一起来的。看着各样的人,不觉有种感觉,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都难逃身体的灾病,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没有贵贱之分,不是说有意义的生命就一定可以免疫一切苦难,从任何的病痛灾祸中得到解脱;也不是说贫贱的生命就注定要在磨难中完结,不应该被从苦厄中救赎。手术室的门两开,也许会有一个身死的人从中被推出来,也许会有一个新生的婴儿给等待在外的家人带来欣喜。这世上的纷扰和沧桑,在这一方天地中默默运转,不免有些让人深思。后来想想,这些感悟对于我那个年纪有些过于老成了,也许这就是机缘的参悟。
来回走了走,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春花”。他正愁眉苦脸的走在过道中,一只手捂着腰。我真是大喜过望,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拦住了他,“春花叔叔!我记得你,你是昨天晚上的葱花叔叔!”我一着急说话都岔音了。他赶紧说:“小朋友,不要乱讲,老夫名**花不是葱花,呸,是春华!”他好像也是一副很欢喜的样子,“我早料定与你有一番际遇,想不到这么快又与你相遇了。看来我治好你弟弟的病果然是与你有缘,好得很,好得很!”我还不太明白,就问:“你治好我弟弟的病应该是和我弟弟有缘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道:“诚如老夫所料,你弟弟的病怕和你脱不了关系,你因此而郁结于胸好久了吧?我所解之事与你有关,因你而起,怎可说不和你有缘?来来来,跟我去外面,我和你说点事情。”
我满脸诧异,他居然说对了。我甚至毫不怀疑这个挂着十字架,拿着佛珠还穿着道袍捂着腰的人会是拐卖小孩的骗子,跟着他就出了医院。
他走到了医院不远处一个小花园里面的一条走道旁,在一棵树的树荫底下甩身从身后的一个皮质坤包里头掏出一张羊皮纸和一桶签字,然后把纸平铺在地上,用九个铜钱压住,将签筒放在了旁边。
“相面测字,道家正宗,这是一门艺术,也是我的职业。”他解释到,“我和你缘分一场,我今年正好二十九岁,还未收徒,收你做徒弟教你一身本领可好?”
我当下哑然:“学本领当然好,可是你长这样,还一口一个老夫,居然才二十九?”
他说:“一个人的年龄不是外在,而是内心。你知道我原来的身份是什么么?”
我说:“不知道,在道观里当道童?天天练武?”
他笑了笑,讲出了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