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长疏心中有短暂的疑云,许是深宫中待久了,对于这类巧合,她总是莫名充满了怀疑,两人分开也不过短短数日,这样快就重逢实在让人在意。
“不知长疏意下如何?”祁云肆长身玉立,站在灯火阑珊中,如同月下修竹。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语气自然熟稔,像是许多年前就相识一般。
长疏压下疑云,并不作正面回答,岔开话题道:“不知祁公子伤势可好些了?”
不管他是善意还是另怀心思,她早就打定主意不再牵连旁人,她只想安稳地到达紫陌门,渡过岁月静好的余生。
“你在拒绝我?”祁云肆的声音泠洌下来,虽是质问,但语气中更多的是笃定。
长疏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道:“祁公子误会了,我只是,不想再连累祁公子而已,上次害你受伤,心中一直愧疚万分。”
“你现在住在何处?”
“在杨柳巷前的八宝楼。”
祁云肆转过身去,玄袍轻扬,笼下一地暗影,他单身负在身后,低沉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长疏静默地跟在他身后,夜风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薄荷香气,入目处是他如赤墨般漆黑的发。
街道两旁摆着无数琳琅满目的精巧货品,女儿家的钗粉首饰、孩童喜爱的拨浪鼓、晶莹诱人的糖葫芦和各色小点心,以及无数各地集来的稀罕小玩意儿,五彩纷呈,应接不瑕。
有卖货郎挑着竹篾担子,横地里窜出来,挡住了长疏去路,热情招呼道:“这位小姐,买只面具吧。”一面从担中拾起一只奇形面具。
面具重墨浓彩,栩栩如生,画的乃是折子戏中的奇兽,只是凶面獠牙,看着让人心生寒意。
见长疏面露不喜,货郎又机灵地捞起一只面具来:“再瞧瞧这个,是只可爱的虎斑猫,憨态可掬,见了就讨喜。”
一直静在旁边的祁云肆突然伸出骨节分明的两只手指,轻巧捻出一只面具,道:“就这只吧,倒算雅致。”
那是一只淡青色的半片花瓣形面具,色泽如水洗过,上面了了几笔勾勒一朵白莲,似虚似幻,如掩雾中,神韵苑若楚楚动人的隔岸美人。
货郎忙不跌夸赞:“公子真是好眼光,这面具配这位小姐,真是合衬极了。”
祁云肆随意地将面具递予长疏,淡道:“给你,他说的没错,此物同你确实相衬。”
风清云淡的一句话,却让长疏心中涌起一片奇异的感觉,她只觉面上烫的厉害,掩饰性低下头去,手慌脚乱地去戴面具,试了几次却以失败收尾。
“站着别动。”祁云肆夺过面具,挥毫掷书般,行云流水地捏着那半片花瓣,熟练地罩在长疏脸上。
两人靠得极近,近的就似一个拥抱。
他微凉的手指无意中擦过脸颊,带起更烫的灼热感。
长疏半垂着头,任由对方摆弄,呼吸间满是对方身上传来的味道。
从始至终,她都不敢抬起头。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十分奇怪。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当晚安寝时,睡在软衾中的她,心中萦绕徘徊的始终是祁云肆低沉空远如琴的声音及他身上浅淡的薄荷香气。
窗外一树紫锦开得繁秀,被月色照得生辉,瘦骨伶仃的枝干上缀着沉甸甸的娇艳花朵,一时香,一时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