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朱楼檐角,虽说陈旧了些,但经由楼前几株华亭如盖的树木掩映,古朴中便平添了几分雅趣。又胜得有个好厨子掌勺,一日三餐,花样百出,常年累月沉淀下来,倒成了镇中打尖宴客的个中翘楚。
当更声响过五次,刘掌柜照例打开了大门,刚沏上一杯滚烫的醒神浓茶,就见着远处遥遥地行来一辆华丽马车,拉车的马尤为若眼,体格健硕,皮毛油亮雪白,无人驾驭,却行的端是意态悠然。
车身一脉素黑,烟纱软锦,顶沿四角挂着长长流苏,珠玉成串,在风中碰撞成磬,铮然作响。
饶是刘掌柜见识多阅历广,也忍不住在心中“啧”了声,这样一匹良驹,竟被用来驭车,真真是暴殄天物。
马车缓缓而行,最终停在了八宝楼前,刚一停稳,就见得轿帘被一只纤纤素手掀起,人未见声先到,只听得一个充满笑意的娇俏女声道:“请公子耐着性子在此稍等片刻,婢子这就去请贵客出来。”
接着一个明显不悦的男声沉沉响起:“啰嗦。”
女子笑意未灭,轻盈地跳下马车,回脸一照,眸如明珠,肤白赛雪,身着一袭嫩绿纱裙,裙上绣满了粉黄色蝴蝶,一张娇俏的脸被衬得越发可人。
女子莲步轻移,进得内堂来,笑着问道:“掌柜的,请问长疏小姐可否住在此处?”
“是了,店内确实是有位女客叫这名字。”
“不知她住在哪一间房?麻烦掌柜的帮忙查一下,我与她相识。”
“这位女客住在楼上最东面的那间房内,若小姐找她有事,小店可代为相传。”
“就不劳烦掌柜的啦,如果方便,我想自己上去。”
“可以可以。”对着这一张明媚的脸,任何人都不会忍心拒绝,刘掌柜自然也不例外。
因着一夜辗转,又着急路途,天还蒙蒙亮时,长疏就醒了,索性也不睡了,披了衣裳坐在窗下发了好一会儿呆后,才想起要梳洗。
指尖刚触到牛角梳,就听得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长疏有些头痛,叹了口气,连忙将身上衣服拢好。
开门后却不由一怔,门外站着的是位年轻的女子,而不是预想中的麻烦男人杨留迟。
女子朝她福了一礼,笑盈盈问道:“不知可是长疏小姐?”
长疏觉得对方有些面熟,迟疑道:“你是?”
“婢子名叫宝珠,我家主子是祁云肆,公子已经恭候多时了,婢子特意前来接您。”
长疏这才想起来,祁云肆说过要与自己同行的事,还以为对方已经放弃了,没想这样早就找上了门。
一时无奈,长疏道:“请屋里稍坐,我先梳洗下。”
“我伺候小姐更衣。”宝珠语气轻快活泼,又“呀”了声,不认同道:“小姐这身衣赏也太素了。”
长疏穿的是一身天青色衣裙,粗布麻服,仅襟口绣了一枝白兰。因着自小住在深宫,穿惯了素衣布裙;逃命开始,每天又都过得是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隔三差五的就宿在野外,是以很少计较自己的衣饰钗佩,听宝珠这样一说,她只淡然一笑道:“衣物乃是身外之物,素不素又有何妨。”
宝珠眼珠子一转,笑道:“说的也是,小姐生得风华无双,穿什么衣服都难掩其姿,这身素衣要是我来穿,一定丑的要死,可小姐穿起来却是气质出尘,难怪我家公子心急如焚,非要亲自来接小姐。”
说完不待长疏回话,自行掩了嘴道:“幸好公子不在,不然又要骂我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