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十分适宜的温度却仿佛能摧枯拉朽,燃烧蔓延至无边无际。
长疏心中一颤,手指下意识往后缩了下。
对方劲道十足,又哪里能挪动一丝半毫。
倒是祁云肆似有感知,眼中水波流转,平静道:“是我考虑不周,冒犯了。”
马车内温度倒比外面凉爽些,长疏故作泰然轻声道:“没关系。”
一时静默,唯有炉内幽香弥散,薰得整个马车内如红尘之外的虚无幻境。
气氛异样,她只觉如坐针毡,几乎想要跳下去。
正难熬无措时,杨留迟不知从哪里寻了把折扇,以此挑着帘子挤上来了,一双桃花眼眯得像只狐狸,声音明朗轻快:“阁下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祁云肆眉宇疏淡,客套道:“请便。”
凝固的气氛终于被打破,连带着空气也陡然流动起来,长疏暗暗呼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旁边的两人已经在互相客套了。
杨留迟道:“在下杨留迟,是小疏的朋友。看阁下气度天成,风华无双,冒昧请教阁下尊名。”又朝着长疏眨眼一笑,声音中充满了戏谑意味:“小疏是几时认识的这位公子,怎么也不替我引见引见?”
小疏?
长疏轻蹙眉头,生生抑制住了心中的不快,明智地选择了无视。
祁云肆神色未变,平波无澜道:“鄙姓祁,名云肆。杨公子即是长疏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
杨留迟摇了摇扇子,微微笑道:“即然是朋友,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倘若往后有任何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祁云肆点点头,眉目疏淡:“那自然。”
“不知祁公子是何方人士?”
祁云肆薄唇微扬,藏在面具下的脸似乎带着笑,从容道:“我是姜国人,家中世代从商,以酿酒为生。”眼中却是一脉深沉,毫无半分笑意。
任谁一听,都知道祁云肆并未说实话。
长疏闻言,心中有些失望,也有些释然。
失望的是从始至终,她也没有了解他半分;
释然的也是从始至终,她仍对他一无所知。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她的余生,只需闲坐空廊,云淡风清。
杨留迟随意地靠在软塌上,摇着扇子打量车内的两人,瞅到长疏脸上神情时,手中的动作一顿,逐渐减慢,最终停了下来,他将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雪白的扇面上画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洇墨桃花,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他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顺手就将折扇扔了出去。
气氛再度冷下来。
宝珠拎着几包东西爬上马车时,见到的就是三人相对无言的场面。
她怔了下,下意识看了祁云肆一眼,见他脸上尚算平静,这才笑盈盈开口道:“此去西山,路途遥远,出了镇就是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婢子买了几样点心,还算精致入口,主子们饿了可取来垫垫肚子。”
杨留迟伸手捏起一只梅花糕,故态复萌,打趣道:“我正饿得慌,宝珠你可真是个可人儿,不如将来就跟着在下吧,怎么样?在下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不会慢待你的。”
宝珠再怎么天真,也是个女子,如何能经得起这种调戏式言语,当下白了杨留迟一眼。
街上行人渐多,笑语喧哗,祁云肆皱眉吐出两个字:“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