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疏心中本来生出些微不悦,见宝珠神情一片天真烂漫,那点不悦也就烟消云散了。
宝珠十分主动地拿起牛角梳,心灵手巧地替长疏挽了朵随云髻,嘴里一刻也没闲着:“这一头青丝保养的可真美,跟上好的软锻似的,想必小姐生来定是享尽富贵荣华的名门贵女。”
长疏不愿提及身世,笑了笑道:“不知祁公子在何处?”
“公子此刻就在楼下。”宝珠答。
心思浮动,长疏试探道:“听说祁公子在紫陌门有朋友?不知是什么样的朋友,须劳烦祁公子亲自前往。”
“唉呀,婢子也不是很清楚,小姐若有疑惑,可亲自向我家公子求证,不然他又得怪我乱嚼舌头了。”宝珠吐吐舌头道。
长疏有些失望,仍是不甘心地旁敲侧击问道:“宝珠是哪里人氏?”
“婢子是姜国人氏。”宝珠有一答一。
长疏瞬间明白过来,这宝珠看似多话,但事实上时时都避开关键处,只拣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等两人从房中出来时,楼下已经三三两两坐着几个用早膳的客人了,杨留迟也是其中一个,红衣万年如一的扎眼。用饭时倒是装得有模有样、斯文有理,要不是早知他是山匪出身,长疏真要觉得他是个文质儒雅的世家公子了。
杨留迟早就瞧见了两人,看到宝珠时,微微眯起了桃花眼,搁下碗筷,翩然起身询问道:“这位姑娘是?”
宝珠道:“公子唤我宝珠即可。”
“在下杨留迟。”说完看向长疏,微笑道:“我竟不知,你在此地还有朋友。”
长疏淡道:“是一位旧相识,因事前往西门,刚好与我们同行,若是杨公子不方便,可自行离去。”
杨留迟静静看了她一眼,半响才漫不经心道:“本公子还没玩够呢。”
长疏忍耐道:“路途辛劳,若要游玩,还是找个闲适舒心的去处更为妥当。”
“正好,在下偏就喜欢一些危险的地方。”
“……”
宝珠插话道:“杨公子真是个风趣的人,要是不嫌弃,请务必赏脸同行。”
“还是宝珠温柔贴心,在下就不客气了。”杨留迟的脸皮已经厚的坚不可摧了。
长疏觉得本就隐隐作痛的脑门,此时此刻更痛了。
外面天色已大亮,初晨的金芒倾满整个天地,携着灼人的温度,路边树上蝉声唱鸣,夏日的气息日渐浓烈起来。
软榻上置着雕花小案,案上一顶珐琅兽纹炉,正焚薰着龙涎香,香气迷离,薄烟缭乱,经风一吹,慢慢幻至虚无。
祁云肆合了眼假寐,广袖宽袍肆意疏狂,袖角边放着一樽琉璃盏,盏中陈酿泛着泠泠碧光,已是残了大半。
寂静中听得车外传来宝珠活泼的声音:“杨公子、长疏小姐请往这边走。”
祁云肆闻言皱了皱眉,尽量克制着心中升腾而起的烦燥。
下一刻,就听得宝珠活泼谄媚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公子,我把长疏小姐接来啦。”
祁云肆面无表情斥道:“多舌。”
宝珠乖乖闭了嘴。
祁云肆垂了垂深邃的眸子,柔和了几分语气道:“长疏,你上来。”
“祁公子费心了。”长疏轻声道。
刚一踏上小凳,手就被祁云肆从帘内伸出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白皙如玉,带着温润的色泽,掌心温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