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想很多事应该让你知道了。”
杨新哲背对着我,语调低沉而缓慢,四周暗淡一片,他的声线就像飘荡的幽灵一样,撞来撞去,仿佛要把黑暗中的残酷统统吞噬。
“我妈不同意我跟你交往,其实那天她对你的热情和盛情款待,都是为了要验证一些事。”
“验证一些事?什么事?”我听得糊里糊涂的。
我仔细地回忆了那天的情景,可是我头脑中的片段,除了能想起他妈妈对我的热情,剩下的就没什么了。好像没有可疑的地方,更谈不上阴谋诡计了,可是杨新哲刚才说的话应该不是假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我的大脑在高速地旋转,旋转……突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是一句话,杨新哲的妈妈问我的一句话,她说你叫姚璐,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她给你起这么好听的名字,那她的名字也一定很好听。我又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除了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剩下的都是些家常话啊。难道这里面的问题和我妈妈有关?她要验证的事情主题也和我妈妈有关?
不,不会!耳边嗡嗡作响,脑袋里乱作一锅粥,许许多多陈旧的片段本来已经风化,此时却在我的眼前横七竖八,清晰到几乎残酷。不会是又一起“王罗义事件”吧?不会又是那些不堪入耳的绯闻吧?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若仅仅是这样,或许我还不至于遭到毁灭性地崩溃,因为一切都只在我的猜测中,我总是会在每一件坏事来临之前,告诉自己只是在做梦。可是杨新哲接下来的话,却一下子就把我击垮了,我傻傻地靠着墙面,像被雷击到一样,思维也随着我的瓦解,停止了活动。
“我爸和你妈相好,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妈早就知道这些事,自从她知道了我在和你谈恋爱以后,她非常生气,我一直说你不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我妈不相信,所以就有了后面的一幕,她让我带你回家,然后她再用她的热情让你对她毫无防备,她就这样轻易验证了一些事,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第二次失踪的原因。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就谁也不要去怪了,要怪只能怪这个世界太小了。”
是啊,这个世界太小了,小到我们转了好大一圈,看到的东西还是一模一样的,到处都是伤心,到处都是零乱,到处都是不如意,到处都是灰暗……越不想遇见的东西,却偏要成为生活中无法预知的前景。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我情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它只是玩笑,说过了也就完事了。
“和你分开以后我心里难受,总是无法走出失恋的阴影,严晓菲就是利用我那个时候的空虚钻了空子,不过我没有爱过她,她就是一个贱货,我和她的交往只限于上过几次床,很久都不来往了。”
“是吗?”我说。看来他还真是残忍,我刚遭到了一个晴天霹雳,妈妈的艳情已经让我体无完肤,那些喷涌的鲜血还没有止住,他就又把一个重磅炸弹抛给了我,他一定要让我支离破碎吗?一定要让我化为烟雾瞬间消失吗?
我忍着巨痛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杨新哲在暗淡光线下,散发迷人电波的双眼,曾经这双眼睛在我的感觉里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它是那样丑陋,它是魔鬼的眼睛,长在了魔鬼的身上。此时这双眼睛正在上演着一出龌龊而肮脏的剧情,还自以为会很精彩,他以为我还会相信他,却不知道只是一瞬间我就把他看轻了。
他说晓菲是贱货我不怪他,我只把它当成是男人玩完女人之后的口头禅,男人就是这样,提上裤子就不会认帐,他们的行为从来都是像种马一样,要想让他们为某件事负责,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们。
让我愤怒的是,他说他不爱严晓菲,严晓菲只是贱货,那么他一定也在某个女人面前这样说过我,或许那个女人就是严晓菲,她一定也听过杨新哲这样的狗屁誓言和胡言乱语。
可怜呐,我们这两个女人,我们俩曾经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却被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把我们的生活搅得稀巴烂。醒醒吧,姚璐。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这样提醒我。是该醒醒了,我照着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掐了一把,“啊——”,我发出一声哀鸣,而后夺门而出,顾不得自己只披了一件薄薄的衣服,疯了一样地往楼下跑。
已是午夜,周围黑极了,安静极了,没有汽车的鸣笛声,没有人们的嘈杂声,没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有的只是我痛苦的哭泣和急于逃离的脚步声。我拼命地跑,耳边呼呼的风声告诉我,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可是,真的,结束了吗?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不是你想结束它就可以结束的。
“你给我回来!”
我刚跑出不远就听见有人叫我,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杨新哲,这世上就出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可悲的是让我姚璐遇到了。不能让他抓到我,这样一个诡计多端的败类,说不定他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吗?我加快了速度,此时此刻的想法,就是希望自己能有一对风火轮,或是多长出两条腿来。
“站住,你别想跑,回来!”
笑话,我怎么可能站住?我怎么可能还要听你的话?从前你是我心里的神,我可以任由你摆布,可是现在,你在我心里却连一根稻草都不如,你是药商,而我再也不会为了你感受,傻傻地吞下你给的毒药。杨新哲你太可怜了,可怜到让我鄙视,有时我还真是怀疑这是从前的你吗?是我在校园里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你吗?
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会塞牙。我想我就是那个倒霉外加糟糕透顶的人,我居然被杨新哲抓住了,而且被他五花大绑带了回去。
“我让你跑!”他砰地一声关上门,然后又把我像扔东西一样扔到他家的沙发上。
“你想干什么?”我愤怒地大喊。
杨新哲看着我冷笑一声,用盛气凌人的语气说:“不干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撸了撸袖子,以我肤浅的推断,他是要收拾我。
我的推断果然是没有错的,他果然是要收拾我,他冲过来抓住我的衣领,一下子就把我拎了起来,然后他猛地一推,我扑腾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你再跑啊?有本事起来跑啊!”他轻蔑地笑笑,然后恶狠狠地对我说。
我忍着摔倒的疼痛坚强地站起来,我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向他表示软弱,他不是小看我吗?他不是仗着自己是男人就欺负我吗?看来我不和他搏斗一番,他嚣张的气焰就不会停止。
“想打架是不是?姑奶奶我奉陪,来呀,动手啊,谁他妈害怕,谁就不是他妈养的。”我心里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烧起来,而且来势凶猛,此时就算有人拿着两千个灭火器一起对准我,恐怕也只能是徒劳了。
“你******去死吧!”我嘴里骂着脏话,随手在他家的茶几上操起电视的摇控器,直接向他的头砸去。
没想到这个恶魔还是挺机灵的,他用胳膊一挡,就把摇控器挡在了地上,“啪”,发出很响的叫嚣,一股几乎是透明的烟雾升腾起来,像极了西游记里被打死的妖精的灵魂。
可能是他没有想到我会爆发,因为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唯唯唯诺诺的小女生,听他的话,买他的帐,对他唯命是从外加毕恭毕敬,他一直都以为我是软弱不堪的,所以他才会壮着他的狗胆,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侮我。
既然已经拉开了序幕,已经成功地发出了第一招,那还顾虑什么,继续吧,这样的时候不是装清纯和装淑女的时候,我想我要拿出所有的野蛮把自己变成一个泼妇,我不灭敌,敌就要灭我,冲啊!我扑上去一通乱打,全然不顾后果,杨新哲毫不示弱,他抓住我的头发,对着我的脸就是几拳。“哗”,一股热流汹涌而来,伴随着浓浓的血腥,让我感到眼前发黑。我抹了一下鼻子,手背被染成鲜红的一片,如此以来更加激怒了我燃烧的气焰,我强忍着悲伤不让自己哭出来,像老虎一样跳过去和他撕打在一起。
可是最后我还是打输了,筋疲力尽地躺在他家的地板上,气若游丝。胸口闷得厉害,有一股气在里面回来旋转,它是在寻找出口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它干脆变成了一把尖刀,在我的胸腔里把我原本就带着伤痕的心,切成碎片。
我终于哭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很爱哭,
要命的是残存在骨子里的仅有的坚强,也被眼泪泡软,
我越来越没有自信了,越来越容易恐惧了,
纷繁的思绪中,我疯狂地为自己寻找可以救命的稻草,
稻草找到了,我的双手却被残酷的现实绑住。
这就是宿命,无法改变的东西,
可是宿命中的剧情却是自己的杰作,
结果就更不用说了,
“人生本是一坛酒,自己酿自己干”,
所以不要说是生活在捉弄人,
我们自己本身就是生活的导演啊……
我痛苦地睁上眼睛,周围的一切统统被关在视线外面,我听见我的身体里有细碎的“咔咔”声,那是心碎的声音,它们鲜血淋漓,脱离了我的胸腔,在空中盘旋了一阵,才带着凄婉的哀鸣落向地面。
没有心了还能活吗?
我突然想起比干的故事,比干被苏妲己陷害挖去了心脏之后,有一位好心人在他的胸口贴上了一张纸,并告诉他在回去的路上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就会没命了。比干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卖卷心菜的老婆婆,老婆婆问他:菜无心能活,人无心能活吗?比干说不能活,结果话音落下他就倒在了地上。
我是不是也会像比干一样死去?没了心,怎么可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