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不能得到控制权。”希尔高呼道，“大北方铁路公司、摩根和我本人最近持有了3500万～4000万美元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而且到现在为止，我知道这些股票都没有被卖掉。”
“可能是这样，但是，我们已经得到了很多股票。你秘密收购了伯灵顿铁路……现在，我们要看看我们能不能通过购买北太平洋铁路的控股权，来获得股份。”
希尔困惑地离开了希夫的办公室。之后，希尔立刻让培根给正在爱克斯莱班的摩根发电报，要求得到授权，来买入至少15万股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最好是普通股，因为普通股对于控制权来说更有价值。希夫已经声称，联合太平洋铁路一方在5月3日时，持有他渴望得到的股票的多数。实际上，生病而被迫在家中休养的哈里曼在5月4日却极为担心，因为正如哈里曼所说的那样，普通股股票的控制权依然悬而未决，而且“北太平洋铁路公司可以在明年1月的股东大会上回购我们持有大多数的优先股”。因此，哈里曼给库恩-罗卜公司打了电话，并且建议在1901年5月4日周六的早上应该购买4万多股普通股。但是，就像J·P·摩根或约翰·洛克菲勒一样虔诚的希夫正身在犹太教堂里，因此，他很久之后才得到这个消息。而希夫之前建议不要再买入股票，因此，卧病在床的哈里曼的命令就这样被忽略了。
对于这场新危机的全部危险，摩根完全了解。正如霍维所引用的那样，摩根说道：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我一点儿也不会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而且与此同时，这个消息来得如此猛烈——无论是谁获得了它——我感觉到有些事情一定会发生。一定有人已经卖出了股票……
当我重组一家企业时，我就受到了荣誉的约束，并且在对该企业的管理上，我负有道德上的责任，我要去保护它，而且我通常都保护了它。因此，我认为买入15万股股票是值得的。而且，有了这些股票我们在普通股中将会拥有多数股份，那实际上就给予了我们控制权。因此，他们就不能得到少数股份，并且将其奉献给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一方。
在5月5日星期天的晚上，摩根授权的电报终于到了他的纽约副手的手中。根据哈里曼的说法，在周一，北太平洋铁路的股票“从伦敦开始走强，并且在华尔街开市后就一路走高”。希尔-摩根的力量开始上阵。以詹姆斯·基恩为首的经纪人挤满了交易所，并且急切地出价购买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普通股，使得所有能够获得的普通股的价格稳定地从110美元涨到了131美元。哈里曼现在知道大事不妙，并且怒骂着库恩-罗卜公司。5月7日，周二，摩根的经纪人继续着他们咄咄逼人的买入，并且将普通股的股票价格推到了149·75美元——也就是股价在两个营业日里几乎上涨了近40%。
当时，没有局外人能够理解这场惊人的竞赛。但是，这场竞赛使得市场中的乌合之众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这场竞赛很快结束了。5月7日周二下午，摩根一方已经带着15万股股票满载而归，这使得他们拥有了半数以上的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普通股。控制权的成本是无形的，摩根拥有了控制权。正如希尔之后伪善地作证时所说的那样，它绝不是一个“特权的问题”，它实际上是两个资本大亨之间的“生死斗争”。根据巴伦的谣言，在这场斗争中，约翰·洛克菲勒希望摩根随时都能走开……
然而，作为高级金融斗争的一个副产品，一次特别残暴和荒唐的大灾难，以一种意料之外的突然恐慌的形式爆发了。
将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价格维持太高以至于忽视了严重的后果。大量投机者开始带着之后能够以低价将股票购回的期望卖空了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因此，一个卖空利益集团很快地聚集起来。但是，这两个对手所购买的每一股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股票都走出了市场，并且为了控制权“而被锁入了保险柜”。根据权威人士所说，市场中因此发展出了一个可怕的囤积。在这个意义上，对于那些已经卖空股票的人，将不会有可供他们回购的股票。随着这个囤积谣言的传播，投机者们在5月9日作出了疯狂的举动来补仓，并且疯狂出价，使得股价走高到了300美元甚至是500美元一股。最终，在一个小时内，当整个金融世界都似乎变得完全疯狂的时候，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暴涨到了1000美元一股——而整个国家的有价证券、股票以及债券都同时暴跌了15～40个百分点。因为资金现在极为稀缺，贷款利率达到40%～60%。人们认为空头和为空头们进行交易的公司都完蛋了，并且被迫抛弃他们所拥有的任何东西来重新购回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正如霍维所说的那样：
它就是发生在证交所的一个奇怪又可怕的事态。四五天内，对于现金的极度需求使得人们售出了除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股票之外的所有股票。而且，现在这场卖出的运动突然变成了一场疯狂地向下扫除所有价值的洪水，太多的股票被卖出了，以至于不可能全部记录下来。而在这场可怕的混乱与残骸之上，所有背信弃义的事情的原因就是没人可以买到的股票（指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的价格却依然高高在上。
这就是从1897年3月麦金莱就职到现在为止，紧紧抓住了这个国家的投机狂热以及后来托拉斯繁荣的可怕又夸张的高潮。
在全世界的金融中心，人们都感受到了巨大的骚乱。在欧洲，因为华尔街恐慌的消息，摩根匆忙赶到了巴黎。从哈杰斯-希公司(Harjes&Cie)①
的办公室里，摩根发布了紧急命令，咒骂着那些想要采访他的“蠢货”和“无赖”。根据科里的说法，摩根甚至威胁要杀掉一个记者，因为他现在正因“一场已经毁灭了无数人并且扰乱了整个国家”的恐慌而受到谴责、对于另一位询问他是否“某些声明并非因为公众” 的记者，摩根用着名的话语回答道：
“我不欠大众任何东西。”
一个银行联合在纽约成立了，为那些急需资金的公司提供借贷——我们需要注意到，纽约最大的银行，也就是洛克菲勒控制的国家城市银行并没有参加这个辛迪加，而且，哈里曼和摩根这两位对手同意延迟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股票交割的要求，并且将市场价格控制在150美元以内。随着硝烟散去、财政上已经死亡或者即将死亡的公司的离开，媒体中的头条叫喊道：
“J·P·摩根控制了北太平洋铁路公司！”
只是部分正确。哈里曼拒绝投降，坚称优先股不能被合法回购，并且确保了他拥有正式控制权的法律意见书。但是，标准石油家族唤走了他们的战犬，而雅克布·希夫为了和平而进行上诉。正如代表斯蒂尔曼书写的伯尔夫人所说的那样：从外部看，双方都受到了对这次荒唐冲突充满狂热的公众的言论的威胁。在为他们破坏性的恶作剧而感到的羞辱中，双方为了立刻停战而匆匆签署了协议：在北太平洋铁路公司新的董事会中，哈里曼和威廉·洛克菲勒最终被承认为董事，而摩根则获得了主导控制权。但是，从这场灾难性斗争的深渊中，双方迈出了朝向永恒“共同利益”的最后一步。
第四节
人们可以想象，摩根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返回纽约的。只有摩根和他最亲密的合伙人才知道，在除掉卡内基之后，他如此长时间所建立的这个“体系”，因为他最强大的对手的袭击，而如此接近终结。这件事就这样发生了，而且还发生在他建立了钢铁托拉斯之后的全盛时期，不免让人觉得苦涩。承受了这位“朱庇特”的怒火和辱骂的是他最喜爱的罗伯特·培根，因为所有的线索都让我们相信，培根在这个突发状况中负有责任。但是，因为很多原因，特别是民心所向，在1901年5月3日～9日的这场历史上着名的市场冲突中，实际上支配了所有参与者的理念是寻求和平，是要使得他们的行动最终要基于“共同利益”的原则之上，以便使“这类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在即将到来的股东大会上，摩根与希尔持有微弱优势，而由标准石油一方所持有的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优先股可能会被等价收回。驱逐敌人意味着一场长期的诉讼竞赛，这将会被公众尽收眼底，而这也正是媒体的猎犬所渴望的东西。双方领袖在他们的极度自大中，“可能会继续撕毁华尔街，并且损害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的利益”，希尔的传记作者评论道。但是，每一个冷静思考的声音都催促着他们停止为了战利品而进行的“小偷式的战斗”。他们最好联合起来，与那些已经证明了他们能力的入侵者一起去和平地享用这些战利品，并且同时对抗“共同的敌人”，也就是公众。尽管公众正在愤怒的骚动中威胁着他们，但公众也确实是所有财富的源泉。
派尔写道，跨太平洋开发的策略是“自从威尼斯全盛时期以来，比人们曾经看到的商业扩张都要更为伟大的其中一部分”。正是为了这个战利品，哈里曼以及希尔这两位铁路大亨在相互妒忌中展开了竞争。而他们的竞争又引发了一场“席卷华尔街，并且威胁到许多世界都市商业偿还能力”的冲突。希尔自问道，难道就没有可能修建一个强大的堡垒？在这个堡垒中，不管是在和平还是战争时期，那些曾经看到他们双手创造的作品变得伟大的人们，能够为了对抗所有的攻击而将他们的作品安置起来。
5月31日，昔日的对手们在大都会俱乐部的一次会议上会面了。他们现在致力于希尔的“控股公司”的理念。在这个控股公司中，他们可能会达成永久的和平协议。因此，取代了正如他曾经想要做的驱逐哈里曼-洛克菲勒集团的危险过程，摩根发起了北方证券公司计划。摩根自己说道，就像其他人一样，他们在生活中需要和平。“我的想法是，我不可能永生，而且J·P·摩根公司也可能会解散。”摩根进一步说道。关于他在西北地区运输公司中的投资，他说：“我想要将这笔投资放到一家资本足够大，以至于没有人能够收购它的公司里。”
正如希尔所提议的那样，“控股公司”的设计在当时还是多少有点儿新颖，特别是在规模（4亿美元资金的资本化）以及预期目的（将交战的金融企业联合在一个神圣的联盟里）上。作为一个金融架构的巨大作品，它在很多方面甚至比巨大的钢铁托拉斯都更非凡、更重要，并且完全配得上它在整个国家里所激起的巨大兴奋。
在1901年5月的一封信里，希尔自己清晰地描述了这个计划：
实际上，管理控股公司事务的成本几乎为零。因为控股公司只会提取它持有股票的股息，并且通过支票，将这些收到的资金分发给公司的股东。你将会看到控股公司是多么的强大。它将会控制大北方铁路公司以及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而这两家公司又会通过所有权控制芝加哥-伯灵顿-昆西铁路公司……它也能够持有其他公司的股票。尽管这些公司本身有价值，而且向铁路公司提供的运量也有价值，但是铁路公司的特许状却没有让他们享有足够的安全。（我的重点是）……对于我自己，我觉得未来将是安全的，而且在此情况下，我们很确定能够安全地控制这些资产。除非我们做一些这样的事情，否则我们就将会成为攻击的目标，就像最近一次保护我们资产的控制权一样。
这些就是希尔和摩根私下里关于北方证券公司的谈话。财经媒体的流言也自由公开地讨论着这个话题。但是，在1901年秋天，当这家新公司宣布成立时，它公开规定了公司的目的就是投资“有价证券”。
现在，希尔-摩根集团将它的大北方铁路公司和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份交换成了新泽西北方证券公司的股份。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的人们也同样处理了他们辛苦赢来的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为此，他们收到了这家新控股公司资本中的8250万美元。在哈里曼和威廉·洛克菲勒所指定的15位董事中，希尔当选为主席。摩根的副手在15个席位中占了10席。但是，哈里曼-洛克菲勒一方现在被获准进入了摩根等级制度的最高层，也成了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董事。因此，在董事会房间紧闭的门后的阴谋集团就不可能存在。大都会俱乐部的和谈就是一次“付出极大代价而获得胜利”的结局。在其中，摩根向昔日难以和解的敌人作出了足够令人满意的让步。
人们带着明显的放松，从库恩-罗卜公司和J·P·摩根公司的办公室中发出了一份公告，表明“彼此之间达成了谅解”。双方，特别是希尔与哈里曼，都公开否认参与了5月3日～9日的“假定的竞争”。库恩-罗卜公司的首领总是满怀“谨慎”与“保守”，并且因为最近的事情而患病的雅克布·希夫给摩根写了一些虚情假意的信。希尔亲切地称呼哈里曼为“艾德”，哈里曼则称呼希尔“吉姆”。而且，他们所有人都将北太平洋恐慌称作是一次“肚皮舞”，并表示这是一件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事情。
在寡头集团中爆发的友爱之情（也正是时候），有着充分的理由。1901年9月6日，当控制这片大陆上半数交通系统的计划正在出炉时，年轻的无政府主义者乔尔戈什（Czolgosz）行刺了和蔼的麦金莱总统。我们可以引用麦金莱的继任者西奥多·罗斯福的一段话来描述麦金莱：麦金莱就是一位“脊梁骨软得像巧克力蛋糕的人”。8天之后，麦金莱这位深受爱戴的总统去世了，而马克·汉纳带着悲伤茫然地旁观着，一阵阵颤动穿过了华尔街。5月恐慌又重新开始了。听到了正在飞速席卷金融区谣言的摩根本人就像“一个病人一样行走着”。“他不停诅咒着，蹒跚着走到他的桌子旁，而他的脸庞一开始是火红的，之后又变得苍白。”
新总统是一位精力充沛且人们都很熟悉的人物。在过去20年里，罗斯福都是一位知名人物，而且人们认为，他被快乐地“搁置”在了副总统的席位上。这些大亨确实不了解罗斯福，但是长胡子的无政府主义者或红星照耀的社会主义者却更了解他：罗斯福是一位“改革者”。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减轻穿过钢铁大亨、石油大亨、铁路大亨之间的警惕和冷战。正如亨利·普林格尔所显示的那样，或近或远，人们通过朋友或敌人使用了一切可能的压力对白宫施加影响。正如汉纳所说的那样，那些共和党最慷慨的赞助者们告诫罗斯福要“沉默寡言、保守”，要“慢慢行动”，不要做出“会伤害信心的”事情——人们正在为了“信心”而流泪。
①此公司为一家巴黎的投资银行在1868年建立，后与摩根联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