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门口围了一圈人,可是没有一个肯进去帮忙,她们都说生孩子难产不吉利,我看着她们一张张淳朴的脸上还存在了封建的余味,屋里的那张冷清的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妇女。小青姑姑,肚子里孩子还在,只是大人早晕了过去,两个卫生院的赤脚医生在旁边也是无能为力,小青姑父蹲在墙角里抱起了头在抽噎,这时门外小青的妈妈进来了,叫了床上的女人几声二妹妹,没反映,又去掐人中,还是没反映,摇了摇头,对着小青的姑父说:“孩子他姑父啊,我看可能不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条人命在我眼前灰飞烟灭。
这时小青的妈妈才发现了我,大惊:“姑娘,你还没出阁,不能来这种地方。”我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对她说道:“阿姨,有什么帮忙的尽管说,博琅的车马上就到了,我们把姑姑送到兰州去。”小青的姑父一听我话就呼的站了起来,那速度和神情我至今难忘,或许是一个男人对她女人和未出世孩子的在乎吧。他激动的点头,看着床上的人,嘴里抽噎着,眼泪流了出来,我看着眼前的男人,那真实的让我心里也堵了起来。
卫生院外博琅的车子鸣笛了几声,小青跑了进来:“姑父,快抱姑姑上车。”
当我看见博琅载着他们离去的时候,我发现生命有时候确实比我想象的顽强,齐安在卫生院外面不知站了多久,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眼神迷离着看着我,似乎他不曾认识我,也不曾明白这些事。
他走近,说:“你现在首先想的永远不是我了,对不对。”我点头,我也微笑,我现在不会在无助的时候呐喊着你,也不会盲目的想着你。
我走了,没有回答他,我想让他知道,他在我心里永远都回不来了,这样的沉默是给他最好的回答。
博琅在兰州待了两天载着小青姑姑一家三口和小青青妈妈回来了,校长一早就在门口迎接着,鞭炮声洒满了整个村庄。
我看着小青姑姑手里的孩子,我突然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如妈妈和爸爸还在,我是不是也被他们这样呵护着。微微拉我出了屋,她明白我在想什么,她只是不想让我无法压制自己。
“在这里,你可以大声的哭出来。”微微拉着我的手,我似乎可以毫无保留的释放自己一次。眼泪流了,我的心里却是更加的压抑起来。
微微说:“齐安走了。昨夜。”我点头,他不走还能做什么?
博琅出来,看着我们俩,还有我挂在脸庞的泪水,他不正经的说道:“又不是你生孩子你哭什么?”他似乎忘了我的所以经历与人生,他只看到我快乐。
我没理会,也不想触及我内心的伤。微微对他说:“齐安走了。”似乎微微是在给他解释我在为了齐安的走在哭。他笑着说我没用,博琅还说:“你不是说过,你会忘记所有的不快乐吗。”我点头,似乎他没有忘记我内心的伤,他只是个缄默而不会表达的人罢了。我又开始了对他的微笑。
之后小青一直跟我说博琅的好,好得她天天挂在嘴边。
医院里,兰州医院的医生看了休克很久的小青姑姑,怕是也没什么多大希望,博琅走上前去说:“如你们不尽力救人,你们明天就会在报纸上看到头条。”这一举动带了点古惑仔的恐吓,我听后对着博琅却是佩服,而不是责备,不过这些话都是小青告诉我的,博琅他是不会说,他也不会表达的这么好。
我在电话里问博琅:“如我那天要生孩子要死了,你也要吓吓那些医生。”他在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没等我说下句就挂断了电话,小青站在旁边,傻乎乎的笑着说:“谁叫你说这些傻话,要我也会挂电话的。”我刚才说的是傻话?我反而觉得现实的不得了。
微微走的前一晚,同小青说了一夜的话,我在旁边睡的昏天暗地。第二天,村口,微微同博琅上了车,我躲在大树下,校长和小青姑父,小青送了他们很久。
定西的风很干,吹了沙子掉进了我的眼睛,我揉了揉却是满手的眼泪,自己还是没法坚强起来。冬天来临了,大地万物萧条,我的手开始在空气中不听使唤,然后肿的像了包子,晚上睡在床上却是出奇的痒。小青每次星期天回来的时候总是追着校长问:“博大哥,什么时候来给小学重修教室。”
校长总是说:“开春了,修房子好。”然后小青是一阵沉默。
早上,院里的水结了冰,我看着远处田埂上的霜冻,整个人有点炫,我扶着旁边的院里的一颗小槐树,整个人难受的心脏快出来了,我捂着胸口,极力的压制着自己,一股股的难受的气从小腹升到胃,在那翻腾着,搅动着。
小青在背后叫声:“天天姐,没事吧?”我无力的摆手,背后么了声音,半分钟的时间小青端了杯水给我,看着我铁青的脸,小声的说:“喝口水。”我接过杯子,手一抖,杯子掉到了小槐树旁边的石头上,很刺耳的破碎声,犹如那破裂的感情。
小青看着,也没了声音,顷刻她说:“天天姐,我陪你去上海,你这样不适合在这里。”水在石头上结了冰,在朝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小青本想去给博琅打电话说我们回上海,可是,我没让。小青放假,学校都放假了,校长思考了一夜才答应小青陪我去上海。
这次是在兰州的火车站,我没钱在坐飞机回去,我也不想回去。
“小青,你站这,我去买点吃的和水。”她笑容绽开在冬日里如此绚烂。我趁她不注意躲在旁边的公共厕所里。
半个小时,小青开始着急看着周围,四十分钟,她来回走动,一个小时,他问了列车员,一个半小时,她去打电话。
五个小时后,校长来了,天已经黑了。他们回去了。
我想,只要小青肯翻包,她就不会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