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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珠峰高度变化历史研究(7)

在最累的时候,我真想哭,莫名其妙地就是想哭。有人说,在最苦的时候会想,我这是为了什么,我却没想这个问题,只是莫名其妙地想哭,但也告诉自己哭也没用,惟有向前走。路上不停地会遇到国外的登山者,真不知他们的人生追求。一路上,康老师不时会停下来讲一些冰川知识,我当时的脑子真有些木了,回头下山时会取样,在山下时还想着要在上山时注意观察。但现在,很难集中注意力做观察,全部的精力就放在一个念头上,往前走!到达营地是我的第一个目标吧!

在5500米时,我们看到一个非常好的大石头竖着,很温暖,我们倚着大石头美美地休息了半小时,我睡了一觉。每到休息时候,康老师的羽绒服就归我,因为怕我感冒,但走路时就又是康老师背着了,我心中非常歉疚。女的出野外,有时真的给大家带来很多麻烦和负担,这也怨我们平时的锻炼太少了。

下午6点20分,我们终于到达了5800米营地,看到营地帐篷的那一刻,眼泪落了下来,我到了!王兆峰迎上来说,拥抱一下,庆祝一下吧!笑着热烈拥抱我们的队友,感到所有的劳累与付出都值!秦翔老师笑眯眯的迎上来说,辛苦了。我只能笑笑,无力作答,心里知道辛苦的是他们。他们9日上来建营地,又在狂风中坚守了这么久。

我们的牦牛也到了,康老师和秦老师又带着人们协调物资,我倒在帐篷里,连动一下的劲都没了。

吃完饭后大家聚在帐篷里,这里没有电只能点蜡烛,我们的烛光晚会开始了,一起讨论些问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几句。在这极苦的环境中,感到的只是一种难得的温馨,头有点疼,精神也不是很大,懒懒地待着,但感觉很好!

2005年4月15日 珠峰中间营地 晴海拔5800米

昨夜是5800米营地第一夜,昨晚是怀是忐忑不安的心情钻进小帐篷的,还装着“散利通”,因为不知晚上会头痛到什么程度。好像结果比想像的好得多,先睡不着,身底的石头尖得直咬酸酸的背。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一夜无梦,温暖的阳光照在帐篷上告诉我5800米新的一天到来了。

头有点疼,但想到康老师说的在5800米头疼是正常的,也就心安理得了,慢慢地起来,大口喘着气钻出帐篷。

今天要上6500米建营地的人们已开始忙碌开了。大家测了一下血氧含量和心率,指标都还可以。简单的早饭后,他们就出发了。从昨晚到现在,秦翔老师就没太吃饭,他的早饭是让马师傅把昨晚的剩饭热了一下,然后坐在石头上一边安排上山的牦牛一边努力地吃着。今天早上测的指标他也不是很好。安排完了,他就先走了。站在这边的侧碛上,看着对面侧碛上的小红点,走走停停,能想像出他正大口的喘着气。他在大本营仅待了两天,把下面的气溶胶和水文观测仪器设好了,9日就先到5800米来设营地,现在又先上到6500米建营地,一直吃不好饭,但从没听他说过一句苦,只是乐呵呵的,把工作一步步地做好。看着他身穿红冲锋衣的影子终于爬完坡上到侧碛顶,冲他大喊了一声:“秦翔,多保重!”看着他回头招手的身影,自己的眼眶也湿了。

5800米营地是一个简单的中转站,条件也很艰苦,只有一个单的大帐篷和3顶小帐篷。一个煤气灶在缺氧的条件下吐着黄色的火焰,每天我们都等着这个灶缓缓地烧水、烧饭。这里的地面也是大石嶙峋,我们每天踏着大石头,睡着大石头,早上起来时大家都笑着说昨天又是无价按摩。大家都是笑对这一切。这次出野外,越到后来越艰苦,但越在艰苦的环境中,也越是被老师们的吃苦耐劳与乐观向上的精神所感动,和老师们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从他们身上学到的东西也越多。

下午6点多,王小萍、丛志远、刘强和王峰胜利到达。迎上去拥抱我们的战友,大家都取得了第一步胜利,看着他们如我昨天一样瘫在帐篷里,脸上洋溢的是幸福无比的笑容。也许在这里才能真正体会到“幸福”二字吧!

2005年4月16日 珠峰中间营地 晴 海拔5800米

今天还能在5800米过一天幸福日子。康老师担心我们的身体,让我们在5800米营地再适应一天,明天向6500米营地出发。

昨夜睡得极差,今天早上起来后的状况也相应极差,几乎有起不来的感觉,头疼,头涨,但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一定要起来。起来后找了块大石头像狗一样大口喘着气,第一次感到胸闷,喝了两口热水,硬撑着坐着,开始为明天的行动担心,这种体力怎么能上得去呢!站起来活动了几下,终于撑不住,又钻进帐篷,打开MP3,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感觉呼吸平静了下来,一直到开饭声起。

真不想起来吃饭,毫无食欲,但不想让老师和队友们担心,也告诉自己饭必须吃,否则更无体力,爬起来吃了些马师傅做的粉丝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物质极贫乏的条件下,马师傅能做出这样美味的汤,真是难为他了。

吃完饭后精神好多了,吃药时又加上了高原安,一把一把地吃药,藏本草、高原安、红景天、消炎药,开玩笑说,这些药也不知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心理作用也罢,真正能对肌体起作用也罢,我们现在只有一个目标:保持身体的最好状况,顺利到达6500米营地。更甚的玩笑说:“为了上6500米,哪怕扎吗啡,我们也在所不惜!”

老天爷好像又要发威,又开始起风了,昨天井老师就通过对讲机告诉我们在以后的四天可能要刮大风,并带上来了绳子。风一起,康老师就带领男同胞们出去加固帐篷了。

2005年4月17日 珠峰高山营地 晴 海拔6350米

好像我前面的日记中用过“最”什么的一天,今天我在路上想,以后的日子中,我再也不用最了,“无限风光在险峰”,最好的总是在最后,最难的也总是在最后。在科考的日子里,我真不知“最”应该用在何方。在青藏线上,看到的美丽现在才知不是最美的,经历的苦难后来才知不是最难的。第一次走的路当时觉得是最难的,后来的历程才知最难的路还在后头。回头想想,青藏线,大本营,从大本营到5800米营地,一步一个高度,一步一个难度,每次都觉得很难,每次都过来了。今天,又一个高度,从5800米营地向高山营地进发。行程7千米,历时6个小时,终于到达,瘫在高山营地的帐篷里,百感交集,不知何言,最多的念头是“我胜利了,我终于到达高山营地了”。千辛万苦,从3月19日离开北京,历尽磨难,就是为了到达这里!这里曾经是我们心中的神话,因为还没有女性科考人员到达这里!这里曾经是我的梦想,我无数次告诉自己要攀登到这里,完成所追求的学业与梦想!这里也曾经是我心中极大的恐惧,担心自己的失败……担心难以言明的一切。6500米,这几个极简单的数字,成为心中的千千结,萦于心头,挥之不去,但今天,我终于来到这里!

来这里的路,我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壮美,感动,坚持……一路的风景可谓壮美无比,从营地出发,翻过一个侧碛之后,一路就是壮观的东绒布冰川冰塔林了。先是亭亭玉立的单体冰塔林,一个个晶莹剔透,再往上走就是连体冰塔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千姿百态的冰塔林,我们一直在侧碛堤上,伴着这些千百年的精灵,向我们的营地前进。

早饭后,康队长带领我、张庆华、王峰、Mark向高山营地进发。根据我们的体力,康老师把我们的装备由牦牛背上来,我们路上吃的干粮则全由康老师背着。他带着我们慢慢向上走,他同时要照顾我们四个人,照顾我们的体力、照顾我们的精神,他不时停下来给我们讲一些冰塔林的知识。这一路给我人生最大的教育是“坚持就是胜利”,如果说从大本营到5800营地时双脚像灌了铅一样,那到高山营地的一路双脚就像不是我自己的,因为灌了铅的脚还毕竟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脚就不知再怎么走了。后半部分的路,我只是机械地搬动着自己的脚,不去想还有多少路,只知道康老师在前面,他停下来了,就是到了。高海拔区的累,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累。张庆华老说,在高原上才知真正的英雄气短。就凭着一个念头,我一定要走到,一步步地向前挪。

到达营地后,我就彻底地瘫倒了。但康老师像没事一样,开始与大本营和5800米营地联系。这里有二位协助工人开始有高原反应的症状;他和井老师联系如何处理,5800米营地还有杨老师状况不好,他询问情况。牦牛从大本营带上来一些物资还有井老师的信,我们上面还缺一些东西,上下联系,现在最可靠的方式还是牦牛带信。我们今天上来时被子和垫子等不全,康老师又协调半天,协调的结果是康老师仅一个睡袋,这次出来这种先人后己的情况对他是家常便饭。寒冷中,我们开始了高山营地的第一夜。

2005年4月18日 珠峰高山营地 晴 海拔6350米

每一个海拔高度的第一夜都是难忘和难挨的。在半夜,在海拔六千多米的狂风中,睁着大眼睛,看着在风中摇摆不止仿佛要被风拔起的帐篷,才知道到达只是第一步的胜利,能待下去,能完成任务,还是非常非常漫长的路。虽然康老师和其他老师都告诉我们在高山营地的夜晚头疼是必然的,但真正在这里感觉头疼,还是刻骨铭心的。昨天白天的极度疲劳使我9点多就入睡了,但不知几点就醒来了,头涨涨地痛,明显地感觉到帐篷里其他的人也都醒着。一阵风起,帐篷摇摇欲坠,庆幸今天康老师到后的第一件事是加固帐篷,刚想到这儿,就看到康老师已跳起来打着手电跑到帐篷外面巡视去了。我紧紧地蜷着身子,想着这漫漫的长夜如何过。其实,虽然无眠,内心却很踏实,知道大家都在盼天明,知道这是高原工作的必然,只是跟老师们学着平和地对待这一切。天亮了,风也更大,把帐篷吹得哗哗作响,抬起头来,看看周围的人都睡得很好,非常坦然。想到这样一句话: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我又沉沉地倒下。在山上睡觉是第一的,只有睡好才能有体力。睡!

早上起来后,康老师什么也没做就直接到昨天有高原反应的协助工人的帐篷里去测他的血液氧含量,情况很不好,含氧量不到50。康老师早饭也没顾上吃,一直观察他们的状况,最后决定往山下大本营送,原以为他们自己还能行动,但走了几步发现情况很不好,康老师决定他和另外2个协助工人一起往山下架,同时通知5800米营地和大本营,尽快派人上山接应,以确保安全,以最快的速度最安全的方式把人送到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最替康老师担心,他昨天刚和我们一起从5800米营地上到高山营地,今天就又下去送人,体力消耗真是太大了。我们劝他不要下,但他只是笑了笑,带了些水就离开了。

送人的急急忙忙地都下去了,帐篷里就只有秦翔、王峰、张庆华、Mark和我了。秦翔的状况很不好,从上来后就一直在感冒,但他一直坚持在高山营地,我们几个刚上来,也都找不到北,昏昏沉沉地,又很为下山的人担心,气氛也沉沉的。

中午饭因为做饭的小梁也下去送人了,我们只会点着煤气灶热了一些饭,就着榨菜简单地吃了点,感慨我们的科考其实是由许多默默无闻的人支持着。

下午4点多,除康队长外其余几个下山的人都回来了,说康老师一直送到5800营地,今晚不回来了。

对讲机、卫星电话都联系不上,我们大家默默地待着。

高山营地的第一天!

2005年4月19日珠峰高山营地 晴 海拔6350米

昨晚,秦翔、王峰和我住大帐篷。夜里出奇地安静,一点风也没有,但这种安静更令人难受,仍是睡不着觉的夜。秦翔感冒一直不好,昨晚的晚饭几乎没吃,夜里听到他呼吸特别短促,很难受的感觉,但只要我一翻身,他立刻就惊醒了,问我:“头疼?”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说:“没事。”接着沉沉地睡。天终于亮了,问秦翔好些没有,他只是说好多了,但昨晚没睡好,现在想再睡会儿。过一会又推推他,说:“起来吃些饭再睡吧!”他却只是答应着不动。大家都起来了,简单地吃早饭,因为米还没有运上来,我们只能简单地冲些豆奶粉之类的,然后加些从大本营背上来的干粮。在这里做科考,成本是非常高的,所有的东西都要从山下的大本营雇牦牛或背工运上来。吃完饭后,我在帐篷外稍稍地活动了一下就喘不过气来了,回到帐篷后也昏沉沉地睡了会儿,再起来时,秦翔还在沉沉地睡着。张庆华和王峰也很沉闷地待着。推推秦翔,看他脸色很不好,中午吃饭时,秦翔好不容易起来了,但只吃了一口饭。压抑了很久的恐惧感又升了起来:高山反应,昏睡不起,脑水肿,一系列的词涌上了。秦翔不会吧。康老师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取出卫星电话开始联系大本营,calling,connecting,busy。很难打通。但我只有这根救命稻草,仍不停地试着,后来还是大本营井老师打过来了,听到他的声音,刚说了一句话自己泪就下来了,只是说“康老师下山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秦翔感冒很不好”。井老师在电话里告诉我,康老师已上山了,下午就会到。然后我把电话给秦翔了,自己就坐在石头上哭开了,不知为什么,极度的害怕、孤独无助,说不出的千万种感觉,止不住自己的泪。在这种时候才越发体会到别人的坚强。只有此时我才知道自己和老高原的差距。

下午3点多,对讲机响了,很不清楚但确实是康老师的声音,好像是告诉我们牦牛要到。不一会儿小梁喊“牦牛来了”,秦翔很艰难地起来,走到外面和工人们一起看着东西,我劝他进帐篷都不行,上来30头牦牛,我们几个人的仪器和其他生活物资上来了,我也站在帐篷外,突然看到对面山坡出现了一个穿红羽绒服的身影:“康老师!”确实是康老师,挥了挥手,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但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下来了。

喘气未定的康老师马上测秦翔的含氧量和心率,含氧量已低于60了。康老师决定用高压氧舱,很快地就把秦翔放进高压氧舱,外面人每4秒加一次压,舱内压力很快就达到海拔5200米的高度(相当于珠峰大本营海拔),高压舱内的秦翔感到舒服了些。约2小时后,慢慢把压力往下降,康老师说用高压氧舱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出来后能克服高原反应,另一种是出来短暂的舒服之后更加依赖高压氧舱,高原反应会更厉害。我们焦急而不安地等着看他的反应,还好,他出来后想吃东西。这是最好的表现了,我们也松了口气。

到今天为止,所有要在6500米工作的科研人员已全部到达6350米营地了。我们都取得了第一个胜利,下午,我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升国旗和队旗仪式,康老师说他很高兴大家都到达高山营地,让我们调整一下,力争把身体尽快调整好,以尽快开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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