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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珠峰高度变化历史研究(11)

夕阳已下,暮色降临。晚上9点多,我们终于看到大本营了,更让我们激动的是看到来接我们的车了。车只能从大本营开到沟口,其实也就500米,但这最后的少走500米对我们而言是那么温馨。周师傅把我们迎上车后就告诉我们,大本营的人们早已忙碌着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迎接我们。今天生态组的老师们也结束定日的工作回到大本营,刘景时老师与《科技日报》的游雪晴和罗晖两位记者也将从拉萨到达大本营。听得我们几个激动不已,转眼就到了大本营,远远地就看到大家站在帐篷外迎着我们,半个多月没见了,跳下车的我们立刻就和车下的人们抱成了一团,闹着笑着把满身的疲惫忘却。走进我们的大帐篷时,有一种浓浓的回家感,这里真是我们珠峰科考队的家。井老师在开饭时更是把这种回家的感觉营造到极点。早已在大帐篷摆好的桌椅,热气腾腾的饺子,香喷喷的鸡腿和排骨,极富特色的兰州糟肉,还有清淡的小凉菜,使我们彻底忘却了身在何处,尤其对我们这些刚回大本营的人来说,真的是回家了。井老师说,这顿饭从昨天就开始策划,今天是“五一”,又是我们分头开始工作后大家回来得最全的一次,大家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饺子是我们节日中代表团圆的典型了,所以饺子一定要有,其余的就是咱们这里什么最好吃就做什么了。游雪晴和罗晖因为车出故障,直到11点多才到达,风尘仆仆的她们带来了郑度先生和冯主任对我们的节日慰问,给我们带来了水果、肉、糖等一堆好吃的。虽然她们从拉萨赶过来已是很累,但还是和我们一起坐着聊了会儿,然后,因为担心有高原反应,被我们劝回去休息。我在大帐篷里待到12点多,因为胃实在不舒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仍在聚会的大帐篷回去休息。抬头望望星空,回想一天,聚散两依依,2005年的“五一”劳动节,一个特别的劳动节!

2005年5月2日 珠峰大本营 晴 海拔5180米

可能是昨天在路上受风的原因,很久没犯过的胃疼犯了,昨晚虽然抱着热水袋,但还是无望地疼了一夜,凌晨4点左右才睡了一会。早上帐篷外的人狗喧闹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揉揉发涩的眼睛,身底下平平的土地告诉自己,这是大本营了。昨晚回来时发现大本营多了一位成员——一只土黄色的小狗,他们都充满爱意地称它“莎莎”(兰州话,“美女”的意思),早上活泼的小莎莎又成为大家的小宠儿了。听着他们戏闹的声音,心想他们真是一帮热爱生活的人们。

由于高山营地的气温太低,有些样品很难全融,只有带下来处理,上午在工作帐篷里把样品摆好。跟车到绒布寺打电话,家人们正好在北海公园玩,女儿开心的声音让我欣慰了不少,回来时路上不自觉地哼起《让我们荡起双桨》,回想上次全家一起去北海划船是前年女儿过生日。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好好陪家人。

下午来自北京基因所和遗传与发育研究所的6位科研人员到达大本营,他们来到这里将从基因和分子生物学的角度,对高原医学、高原植物学和高原生物的多种基因进行研究。他们从北京飞过来,仅两天就从拉萨赶到这里。有队员出现了高原反应的症状,康老师立即请来了中央电视台的随队医生,随后又让他们吸氧。

6点多钻进工作帐篷,开始处理样品,仅把6500~7028米的雪样处理完,因为深知康老师他们采这些样品之不易,处理时也非常珍惜,不忍浪费,计划着瓶子和样品,费时颇多,直到9点多才处理完这11个样品,再一次感慨出野外前对瓶子的多少和大小的考虑不周。

今天一天浑身都还处于酸疼之中,还没从昨天长途跋涉的疲劳中恢复过来,但胃却好了。在大本营高高兴兴地度过了下山后的第一天。今天,我们来到珠峰大本营已整整一个月。

2005年5月3日 珠峰大本营 晴 海拔5180米

早上躺在睡袋里心里在做计划。上午整理照片,下午整理样品。

今天上午生态组的张镱锂老师和黄荣福老师要到聂拉木县去开展生态调查工作,同行的还有游雪晴和罗晖,他们组的王兆峰也将回北京。大家一起合完影,送走了他们。我们的科考已进行了一个月了,越来越多的人将在完成工作后离开了。

整理照片的工作比想像的要慢得多,因为每一张照片都会带来一些回忆,不自觉地就会慢下来,但这种感觉实在是很美好的感觉!

上午跟着井老师去了趟下面的大本营,上次一个牦牛工给我们送东西时将我们需用的冰样箱扔在5800米就不管了,两天后我们另找人送上高山营地,很是误了些我们的工作。井老师为此下去和他们的头多吉谈这件事。他已在事发的第二天和这个牦牛工所在的大队书记交涉过这件事了,并让所有的牦牛工以此为鉴。今天已是第二次处理这事了。在大本营看着井老师和多吉的交涉颇为佩服,在这里运送物资全靠牦牛,又有民族问题,处理不好是没法开展工作,我们已运送了1吨多物资上山,撤队时还得用大量的牦牛,井老师稳稳地把握着这个度。

晚上的seminar活动又开始了,今天由基因所的汪健教授和遗传发育所的陈凡教授给我们主讲。基因所副所长汪健教授向我们介绍了基因所的成立与发展,以及他们已取得的令人骄傲的成就:人类基因组、水稻基因组、家蚕基因组的测序。他们现在正在尝试进行主动选择一些对人类健康有益的良性基因,他们曾在可可西里地区对藏羚羊进行了研究,他们发现藏羚羊肺部DNA有较大的变异。他们此行的目的是研究人在不同海拔不同缺氧条件下不同的反应。陈凡教授作了“植物抗寒基因研究策略”的讲座,介绍了从基因发现到耐性形成再到功能基因的发现研究策略。虽然这些知识和我们的学科跨度很大,但他们通俗易懂的语言让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开阔了我们的视野。

2005年5月4日 珠峰大本营 晴 海拔5180米

今天,我坐在大帐篷里补了整整一天的日记,终于把在高山营地因电脑出问题欠下的部分全补齐了。在补日记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落泪,有些感情是无法挥去的。我很庆幸自己坚持把这些都写下来,多少年之后,我自己再看时,也是一份永存的记忆吧。

北京基因所的4名队员向5800米营地进发,下午4点半通过对讲机告诉我们顺利到达营地。留在大本营的郑小光教授出现了较重的高原反应,在大本营吸氧并休息一天后仍无好转,康老师带他下撤到定日休整。遗传发育所的陈凡教授今天下山开始沿途采样工作。

2005年5月5日 珠峰大本营 大雪海拔5180米

昨晚小“水灾”。回帐篷前冻得不行,去灌了一个热水袋,然后很幸福地坐在热乎乎的睡袋里打着电脑,直到觉得脚下湿乎乎的,才惊觉出了问题——下半部分睡袋已是“泽地”。褪下湿湿的袜子,把热水袋的盖子又拧了一下,决定今晚蜷着身子只用上半截。继续听着帐篷外的寒风做着我的温暖小梦,但仅一会就发现又不行了,睡袋中又是一片水,惨叫一声,也不去找原因了,知道大帐篷中还有空床,抱着笔记本就逃到大帐篷中。

早上起来后告诉老师们昨夜惨状,他们开心地和我开玩笑,我只能傻笑着去晒睡袋。但太阳只是露了一下脸,就开始下雪了。

刘景时老师今天调试他的自动气象站,他计划明天把气象站安装到5800米,今天先行调试。下雪了,却也还在坚持。只是终于被冻得不行穿上了羽绒服,自己穿时还笑着说,铁人也不行了。等刘老师的气象站再架起来,从5180米、5800米到6500米,不同梯度的气象站就建立起来了,我们将可以获得不同梯度的气象资料,将填补这方面的空白。

我今天看了几篇文献,全是珠峰地区冰雪化学的,觉得在野外看文献的感觉很好,真正的“身临其境”,而且老师们都在身边,有不懂的随时都可以问。

因为下雪,大家都呆在帐篷里,笔记本电脑也在桌上排开了,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有时我都不觉得这是在野外。晚饭后雪停了,大家都很开心,在营地打起了雪仗,全然忘记了这是在海拔5000多米。

2005年5月6日 珠峰大本营 晴 海拔5180米

不知山下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该是旅游的黄金季节,人山人海吧。这里和往常一样,我们也在正常的工作或休息之中。山上的日子真好!

刘景时老师上午把气象站的问题解决了,中午饭也没吃,简单地吃了两个花卷就上5800米了。明后天他将在5800米架设自动气象站。

下午我到绒布河边取了一个水样,过滤水样的速度很慢,整整2个小时过滤了1升,手动泵几乎没有作用,又一个“闭门造车”的结果。室内设计对青藏高原的特殊性考虑得太少了。也许回到室内的实验室又会发现野外的很多问题。现在我要多考虑一下了,这几天还可以补救。下午取样时为了避免人类活动的影响,走到所有登山营地的上游方面,河面全部是冰雪,流水在冰雪之下,我们在岸边出露处取样,水温为3.8度。

下午7点多,6300米呼叫,基因所的周迅在6300米营地出现较严重的高原反应,在帐篷里休息了一天仍未好转,将向5800米或大本营转移。井老师立即安排丛志远,让一定安排一个人陪同。6300米安排冯国柱陪同。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一直处于焦急的联络与等待之中,对讲机联系不上,不知上面的情况怎样,等到11点多,仍无消息。井老师根据时间判断,可能到5800米了,让我们休息,有情况他来处理。在高原上,最怕这个了,因为高原反应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加上路途坎坷与遥远,更加大了危险性。

2005年5月7日 珠峰大本营 晴 海拔5180米

我今天好像开始“低原反应”了,老是处于饥饿与昏睡之中。井老师笑话我反应滞后。

早上9点被叫起吃饭,吃完后就又困得不行,在周围活动了一下,想驱走困意,但毫无效果,只有钻进睡袋。睡了2个多小时,起来后仍不清醒。跑到下面的大本营,最初的想法是想好好体验一下藏族人的生活,在这里和他们打了些交道之后,很有些想了解他们的欲望。但真坐在他们的帐篷里时,才发现我很难待得住,很难像他们一样悠然地喝着酥油茶。和帐篷的主人洛桑聊天,他才19岁,家里有爸爸、叔叔、妈妈、两个哥哥、三个弟弟,一个哥哥在成都师范大学,一个哥哥在这里赶牦牛,他在这里做生意。他们的家在扎西宗,他们每年2月15日来这里,10月份离开,这里的帐篷一年最多的可赚6万元,少一些的也三四万元。他只上到初二,汉语说得不错。在他的帐篷里待了会就出来了,把周围十来个帐篷都转了一下,差不多的布置,差不多的面孔,差不多的招呼生意。唉,珠峰大本营——就是这样一个商业化的藏汉聚集地!

井老师今天一天都在焦急地等待山上的消息和下撤人员,早上也安排人员上到5800米去接应了,但一直没有消息下来,到下午7点半,他们终于平安地下来了,我们才长出了一口气。基因所的4位队员全部撤下来了,汪健老师和他的学生阿山上到6500米垭口。汪老师已是52岁了,在4天时间内上到6500米并撤回,这4天他几乎没吃东西,且出现了呕吐,但还是坚持下来了,真令人佩服。

2005年5月8日 珠峰大本营 晴 海拔5180米

今天早上走出帐篷,晴空万里,珠峰上一丝旗云都没有,想想6300高山营地的兄弟们,今天是个好的可工作的日子。我今天去冰湖采样。

4月7日时曾跟康老师和刘老师去测过这些冰湖,这次我将采集一些湖水样,以测试其微生物。前后相差一个月,景貌却变化很大。上来时还是漫天皆白,冰封大地,下来却已冰雪消融,成了碧蓝的一片湖水了。下到湖边,取完样后开始过滤湖水,等待的过程中,抬头环望四周,仿佛在仙境中,瓦蓝的天空下,守着一泓清澈见底的高山冰湖,远处洁白圣洁的神女峰静静地相伴。白云悠悠,绿水清清,心中悄然升起的是久违的恬静。自然是博大与公平的,对热爱她的人,她给予狂暴的考验与磨难,但也同样给予温柔的抚慰。我们所从事的野外工作,有苦有难,但也同样有甜有乐,正是这一切构成我们工作的波澜壮阔与和风细雨,都说冰川事业是勇敢者的事业。是呀,艰苦的条件锻造了诸多铁血男儿,但又有多少侠骨柔肠的一面不为人知呢。

今天是母亲节,营地的人们都给母亲打电话了,电话中听到母亲高兴的声音又不禁落泪,男子汉们和母亲的问候不似我女儿般缠绵,但却也透着丝丝柔情。我们都还是幸福的,母亲节时还能问妈妈一声好。今天在定日的康老师会辛酸很多,去年他去新西兰参加国际冰芯钻取活动时,他母亲在家去世,回来后面对的不再是爱他、牵挂他的母亲,只有孤坟一座。人生之痛,莫过于此了!但为了所追求的事业,痛,只在心底了。愿他今天快乐!也愿天下所有的母亲快乐!

2005年5月9日 珠峰大本营 晴 海拔5180米

今天康老师和《科技日报》的游雪晴、罗晖都回来了。康老师送北京基因所的郑小光到定日后,接到到樟木做生态调查的张镱锂老师的电话,他们车的钢板断了,樟木买不到。康老师又驱车到樟木救援,然后和游雪晴、罗晖一起回来,他们回来时带来了一束盛开的野花。不知花的名字,花却嫩黄的、紫色的,艳艳地开着,接过鲜花时,激动不已,这是在海拔5180米,这里所能看到的植物紧贴在岩石上的几乎和岩石同色的植物。一个多月来,我们所看到的是白色的冰雪和土黄的山,突然看到这么充满生命的花儿,怎能不激动?接过花儿,找了一个饮料瓶子装上水,我们的大帐篷立刻生机盎然!

2005年5月10日 珠峰大本营 晴 海拔5180米

今天下午青藏所的徐柏青老师到大本营,同来的还有北京大学的朱彤教授。他们将进行大气化学的研究,徐老师他们本来计划4月份就来了,但因北京的工作一直走不开,今天终于来了,大家都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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