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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珠峰高度变化历史研究(12)

下午中央电视台的记者请康老师和刘景时老师去冰湖摄影,关于全球变暖引起的冰川退缩及水资源变化一直是大家所关注的焦点,《科技日报》的游雪晴和罗晖也同行采访。大本营驻有来自多家新闻单位的记者,我们科考队的大帐篷也不时成为新闻中心。康老师不时告诉我们,要协助新闻媒体做好科普宣传工作,但对游雪晴和罗晖今天要去冰湖采访我们却是多人劝阻,因为游雪晴昨天把脚崴了,今天还一瘸一拐的,去冰湖的路对她还是比较困难的,但她和罗晖二人还是坚持去了,上到第一个冰湖后又慢慢走回来。更令我们感动的是她们晚上的写稿,她们对在采访的基础上写成的初稿,一次次和刘老师及康老师讨论核实,对如何将专业词语变成能被大众们接受的普通词一遍遍推敲,对科学的准确性也一再讨论。在旁边听着,很为她们的敬业所感动,为一篇不到千字的新闻稿,她们付出的够多的了,也正是她们的这种付出,架起了科学与大众之间的桥梁。

晚上因为徐老师的到来,大家一起到大本营去喝酥油茶,野外的聚会,歌声是少不了的,这次我们由合唱变成对唱,两个队对歌,一个队唱完一首后5秒钟内另一个队必须接上另一首歌。很激动人心的对歌比赛。我们一首接着一首,把心中的歌都唱出,野外的party,又一个美好难忘的夜晚!

2005年5月11日 珠峰大本营 晴海拔5180米

今天第一次看到打冰芯的钻,终于知道我们所研究的冰芯是用什么钻取出来的了。

早饭后,看到徐柏青老师抱着一个圆柱形的金属家伙出来开始调试,一问才知道这就是他将要用于打冰芯的钻,很好奇地看着并赶紧拍照。徐老师告诉我,这才是钻的动力部分,后面还有钻筒,即钻取冰芯所在的部分,不一会儿他又把长2米多的钻筒取出来,将二者连起来进行了调试。一切工作正常,他计划后天上到6500米垭口钻取冰芯。徐老师说,这只是一个小型的钻,而且此次没有带起重的绞盘,冰芯将依靠人力提取,每钻下去40~50厘米,就要将钻杆提上来一次,计划打20~30米的冰芯,将要提取40~60次,工作量是很大的,而且在提取的过程中,还要非常注意,否则就会发生卡钻事故,而一旦卡钻,则功亏一篑。听着徐老师的话,我脑海中浮现出要在6500米的垭口上的工作场面,在那种恶劣的工作条件下,要完成这些工作将是多么的不容易!小小的冰芯里,凝聚了多少人的辛劳。从20世纪90年代初,我们的老师们就为了这些冰芯奋斗在青藏高原,敦德、古里雅、普若岗日、希夏邦马、珠峰,纵横青藏高原南北东西,正是老师们的辛劳与付出,才获得了宝贵的冰芯样品,有些样品真是以生命为代价取得的。这次野外工作,使我真正的感受到冰川事业是勇敢者的事业,是一项艰苦的事业,冰川事业所取得的一切成果是在吃苦耐劳、顽强拼搏的基础上获得的。但这次野外也使我真正的热爱冰川事业,我想我会好好向老师们学习他们的一切的。

今晚的Seminar由来自北京大学的朱彤教授和徐柏青研究员主讲,朱教授是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北京大学的长江学者、大气化学的专家。他介绍了他们已在青藏高原进行的关于臭氧和POPs的研究,他说青藏高原海拔高、面积大、地表反照率高,是一个热源。此外,青藏高原辐射强,因此氧化也强。青藏高原有三个大气运动机制:西风、季风和垂直方向的对流,是研究大气化学的良好场所。他们曾在青藏高原进行了冰雪表界面UVB光合反应及POPs研究。研究表明:在绒布寺臭氧浓度傍晚最高,而在大城市是中午或下午最高,他们认为是由山风从山上带下来的。他们在“七一”冰川的研究表面,NO与UVB很好的相关。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他们此次珠峰考察有四项任务:①分析珠峰雪样中POPs浓度;②通过冰芯研究大气中POPs的现代过程;③测量珠峰地区氮氧化物及与UVB的关系;④架设被动采样器。

徐柏青研究员介绍了他将进行的温室气体和碳黑研究,他说珠峰是青藏高原研究的一个重要地点,主要受印度季风的影响,已研究的慕士塔格处于西风影响带,将要研究的江河源的冰芯处于东亚季风影响区,通过对多个区域冰芯的研究,构建青藏高原气候变化的整体特征与区域性碳黑差异。徐老师此次将在6500米垭口钻取2支冰芯用于高分辨率研究,并在雪层、雪面、雪上3米分别取样,研究冰雪和大气中的化学特征。

2005年5月12日珠峰大本营晴海拔5180米

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恍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把样品箱准备好,坐在电脑前,却一点也无心做事。看着徐柏青老师还在和朱彤老师紧张地测试着仪器,也帮不上忙。钻进厨房的帐篷,师傅们知道我要走了,都开始和我开玩笑,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逃出帐篷,接着坐在电脑前,终究要走的,自己这么劝自己。

中午饭后,站在帐篷门口,决定要在小帐篷里睡一会儿,理由是再和珠峰的土地亲密接触一次!

2005年

附录

丛志远——考察日记

丛志远和大本营相比,在6350高山营地发生的故事可能不多,但我们所处的环境较之大本营更为艰苦,因而一些细微之处也让我倍感珍惜与怀念。怀念我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四位队友(他们只是临时协作人员);怀念善良淳朴勤劳的藏族小伙乌泥和桑珠;怀念曾让我胆战心惊、吃了不少苦头的冰塔林和消融区;怀念垭口对面高峻挺拔的马卡鲁峰和远处尼泊尔的无限风光;怀念月光下晶莹闪亮的冰川表面……

2005年5月12日珠峰高山营地晴微风海拔6350米

今天上山看看气溶胶采样仪工作是否正常,同时采雪坑样品,下午贴标签。

大自然的力量是惊人的,前几天下的大雪厚达30~50厘米,今天被大风吹得荡然无存。山坡上裸露出巨大的冰面,远远看上去像一面瓦蓝的镜子。光滑的路面使我们的行走愈加艰难。不过大风也使几条巨大的冰裂隙更加明显,使我们减少了担心。前一阵子大雪覆盖下的冰裂隙仍让我心有余悸,几次险些有队员掉下去。

2005年5月14日珠峰高山营地大风海拔6350米

连续几天到垭口准备采集雪坑样品都失败了,因为垭口一般在早上风平浪静,而在中午的时候天气往往急剧地发生变化,瞬间就狂风大作,风吹起的雪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更谈不上工作了。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垭口,由于恶劣的天气,最终也只能下撤。接连几天都如此,队员们都急了。昨天晚上开会的时候,大家商量第二天早点起床,赶在中午垭口变天之前把雪坑样采好。所以今天早上不到9点我们就出发了,比以往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天公不作美,等我们接近垭口的时候,才发现今天垭口上的天气仍然很恶劣,没到中午就风雪交加。但前几天的空手而归让大家都很郁闷,张文鹤、杨伟伟、冯国柱和我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大喊:今天拼了。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此时的雪坑在持续几天的风雪中已经又一次被堆满了,杨伟伟和张文鹤轮流跳进去,气喘吁吁地用铁锹把积雪铲出来。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洁净服,开始采样。

雪打在脸上,一阵阵剧痛。寒冷很快就穿透了手套,手指尖开始发麻,但大家都忍着。我咬着牙,狠命地铲着坚硬的粒雪,动作都有点夸张,心里默念着:拼了,拼了……当采到第四个样品的时候,发现旁边杨伟伟还没有把whirl-pak袋子准备好,我急了,大喊:快点!杨伟伟委屈地说:丛哥,我的手现在已经拿不住袋子了。虽然隔着厚厚的墨镜,但我能够感觉到那双快要流泪的眼睛和痛苦的眼神。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发现它们已经完全麻木了,小指头肿了起来。冯国柱和张文鹤也是一脸痛苦地在坚持着。我知道,再这样下去,大家都有被冻伤的危险,于是决定撤。大家都停止了工作,向50米远的临时休息帐篷走去。一阵狂风吹来,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下意识地蹲在地上,一只手也撑着地。大概和我同时,走在前面的杨伟伟情急之中扑到了帐篷上,抓住绳子,而后面的张文鹤和我差不多,也蹲在地上等这阵风过了才站起来。如果被风吹倒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有可能滚下垭口南边陡峭的悬崖。我们在帐篷里待到中午,风还没有减小的迹象,大家沮丧地回6350营地。没采到样品,我心里真的很失望,但大家拼命的样子、风雪中痛苦坚持的表情,深深的烙在我的脑海中,想着想着,突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下午的时候,徐柏青老师和北大的王峰从5200营地上来了,状态都很好,并且带来了大批的实验装备。大本营为了支持我们的工作,还派了两个当地的藏族协作人员,到6350和我们一起工作。营地好久没出现新面孔了,大家逐渐忘记了上午的沮丧心情,在帐篷里兴奋地聊着,听徐老师讲以前出野外的故事。话题自然提到了到垭口沿途的几个深不可测的冰裂隙。徐老师说几年前去打冰芯的时候,一名队员背着一个大箱子,突然脚下一软,掉到了冰裂隙里面。幸运的是,箱子卡在了裂缝上,人悬挂在半空,最后被其他队员拉了上来。在上冰川的时候,背包也有好处,就算掉进裂隙里面,也有助于其他队员用钩子勾上来。另外,在冰川上不能觉得新奇而到处乱跑,否则会出现意外,别的队员也难以发现。看来好多经验确实需要我们学习啊。

2005年5月15日珠峰高山营地晴

早上,我、杨伟伟、张文鹤拖着徐柏青老师和王峰的部分采样设备到垭口上,为明天钻取冰芯和采集其他样品做准备。冯国柱咳嗽得太厉害,就只拖着空的雪斗子。

到了垭口,发现今天垭口天气出奇的好,虽然还是有点风,但可以忍受,地表也没有刮风吹雪。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行动。设备卸下来后,我和杨伟伟负责把垭口的两台气溶胶采样仪撤下来一点,挪到6400高地,其余三个队员和两个藏族协作人员——乌泥和桑珠,采雪坑样品。就在这时,一个雪斗子被风吹得离地一米多高,向南坡飞去,乌泥想也没想拔腿就追了上去,大家都尖叫了起来,因为前面就有一条深不可测的冰裂隙隐藏在积雪下面,暗藏杀机,掉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但乌泥听不懂我们在喊什么,头也不回地向前猛跑。幸运的是,在离冰裂隙不远的地方,乌泥一把抓住了雪斗子上的绳子,把雪斗子扯了回来。谢天谢地,乌泥没有掉进冰裂隙,但这小小的插曲毕竟让我们后怕不已。

由于难得的好天气,雪坑的样品很快就采好了。我们把气溶胶采样仪和雪坑样品分别放在三个雪斗子上,我负责四块太阳能板,说说笑笑地向下走去。有一段路坡度很大,大风把上面的积雪吹得干干净净,露出下面蓝色的冰川,我们都把那段路称为大镜子。经过“大镜子”的时候,我脚下一滑,猝不及防地摔了一跤。雪斗子立刻失去控制,拖着我飞快的向下冲去,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真的是风驰电掣。慌乱中杨伟伟和张文鹤在后面大喊:“快松手,快松手!”我稳了稳情绪,无奈地松开了手里的绳子,在冰面上继续滑了一会儿,慢慢停住了,而雪斗子像脱了缰的野马,迅速滑下去。坡下面有一段积雪,摩擦力比较大,雪斗子在上面滑了一会儿,速度降了不少,最后一个跟头翻了过去,倒扣在雪地里。

我忐忑不安地走了过去,把雪斗子翻了过来,把绳子解开,挨个检查太阳能板是否摔碎。说实话,当时心里紧张死了,如果摔破了太阳能板,气溶胶采样仪就彻底歇菜了。还好,四块板都丝毫无损。珠峰又一次考验了我们的心理素质。呵呵。

2005年5月16日珠峰高山营地晴微风

早上11∶00,大家全部上垭口,马应军从5800营地到6350已经两天了,但状态一直不好。早上出发的时候,马应军拉着最重的雪斗,过了冰塔林,消融区还没完全穿过时,他已经走不动了。这个雪斗就由我和杨扬轮流拉着。后来张文鹤开着玩笑跟我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领导,和临时工干的一样多,简直玩命。我笑了笑,心想大家都是父母所生,都是血肉之躯,在这6000多米的环境中,本就不该有那么多区别,有难同当,另外,康世昌老师不是比我更拼命吗?

2005年5月17日珠峰高山营地大风

早上很早新华社西藏分社的罗布就来到了6300营地。吃过早饭后大家一起到垭口去。但今天垭口的风太大,人难以站立,徐老师没能打钻,大家只好撤了下来。

下午我在帐篷里整理样品,发现先前装好的20ml的样品有不少破裂的,估计是由于6300营地晚上温度太低,样品的底部冻裂。

明天要把样品早点送下山。

2005年5月18日珠峰高山营地晴中等风速

非常顺利。

两台气溶胶仪顺利修好。冰芯打进20多米。

2005年5月19日珠峰高山营地晴风小

全体休息。

每天营地垭口两点一线,很单调枯燥。

下午《西藏人文地理》的两位记者来帐篷,采访了一会儿。

傍晚,牦牛捎上来很多好吃的,甚至有鲜鱼。可惜这些鱼模样有点怪,我不认识。一会儿营地里便飘起了鱼香。闻着这久违了的香味,我突然涌起一股无以复加的想家的感觉。我想爱人、父母……我想疾步狂奔,来消除这份伤感;我想大声呼喊,来排除胸中的抑郁。毕竟我待在珠峰快两个月了。

2005年5月20日珠峰高山营地晴

早上大家都上垭口,和徐老师一起钻取冰芯。天公作美,冰芯钻取很顺利,到下午5点,已经成功钻取23米。

回到营地,准备吃晚饭,突然门帘一掀,进来一个大个子,仔细一看,原来是个老外。小伙一脸的痛苦,我和他聊了几句,他刚从大本营过来,没戴手套,冻坏了。到我们这儿来烤烤火,暖和一下。后来知道他2001年来过珠峰,参加过救援我们钻工的过程。他来自澳大利亚,已经在前进营地呆了7个星期,准备下个星期登顶。祝他好运。

2005年5月21日珠峰高山营地晴转雪

早上徐柏青老师,刘强下山。

成功打钻20.77米。

晚上《科技日报》罗晖采访。后来入党。

2005年5月22日珠峰高山营地晴

早上天气特别好,刚起来小梁就把望远镜递给我,几个登山测量队员已经快到顶峰了,在南坡雪面上,几个小黑点的移动很清楚。从望远镜里还可以看到7790营地红红绿绿的帐篷。11∶08分,第一位队员登顶,我们6300营地沸腾了。我们和每个华夏子孙一样欢呼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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