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大嫂也是个实诚的人，我也不紧磨，就这样，少了一个子也不成的了。说完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
卫水香也果断，马上就说：我也不去问我公公了，自作主张，就涨五百块，成就行，不成就拉倒。“清水脸”用手挠了挠头，显得极为不情愿，说：折本打倒算，今天就请个本回来，算白跑一趟，给大嫂了。说完“清水脸”请出金佛，轻轻放在桌上，等卫水香付钱。
卫水香去了另外一间屋，返回时手里多了一摞钱，全是清一色的“老人头”，递给“清水脸”，说：大兄弟，你点一点，这是一千五百块。“清水脸”接过钱，说：大嫂，你再看看金佛，有没有残、缺、漏的地方，挺贵的，别花了冤枉钱。卫水香再次看佛像时，“清水脸”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掏出一个微型验钞机，一张一张地检查那些钞票。
突然，验钞机开口说话了：请注意，这张是假币。
正在观看佛像的卫水香浑身一抖，心里猛跳，像跑了十里八里路一样，赶快把目光从金灿灿的佛像上移到那个发出蓝莹莹光的机器上来。“清水脸”又验了一遍，验钞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请注意，这张是假币。卫水香的额头有汗水浸出来，一把抓过那一张钞票，自己验一次，但结果一样，机器只是把那句话多重复一次。卫水香一把抓过“清水脸”手中的钱，全部验了一遍，有十张让机器开口说话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卫水香一边坚决地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额头上的汗珠子有黄豆粒大小，从脸颊上滚过。
大嫂，你亲眼看见，我动都没动一下，况且我身上也没带钱。“清水脸”为了表示清白，还把所有的荷包翻给卫水香看，除了几张十块的，确实没钱。
怎个回事呢？卫水香百思不得其解，望着手里的钱发愣，汗水像雨珠一样落下。
你看这样行不行？“清水脸”说，你不请佛了，那些钱你自己收起来，将来找机会花出去，只要不被人逮住；如果是你不相信我的验钞机，你看你们村里谁有，拿去再验，如果是真的，我就收下，两全其美。
卫水香在心里想：要是真是假钱，哪敢拿出去花，逮住了还了得，万一是他的验钞机出了问题呢？抱着侥幸心理，卫水香说：也好，我们村村长家有一台，去那里验一下。
本来，在这个村子里，卫水香最不想见的就是“马阎王”，因为“马阎王”每次看到卫水香，色眯眯的一双眼睛，恨不得扒开卫水香的衣服。“蚊子”在家，“马阎王”不敢动手动脚，害怕“蚊子”揍他。现在无法，只能去找他，因为全村只有他家有那么一台验钞机。
这钱是不久前在外打工的“蚊子”托熟人带回来的，一共是两千，花了五百，还剩一千五。难道是“蚊子”在外面收到了假钱？或者是送钱的人在路上做了手脚，用假钱换走了真钱？怎么花了的五百块是真的，这一千五百块里也有五百是真的，真假刚好对半？卫水香一路走一路想，但没有答案，除了疑惑还是疑惑。
这十张肯定是假钱。这是村长马天威的声音。卫水香内心最后的那一丝侥幸被击碎了，就像石头砸在窗户上，大小不等的玻璃碎片哗哗地往下掉，一地的残渣，一地的失望。
大兄弟，我不请了。卫水香声音很低，疲乏无力，像做了啥子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行，卫水香，佛可以不请，但这假钱不能给你，你必须说清楚这假钱的来路，是咋弄到李家坪来的。是你老公在外面伙同他人造的呢，还是拿真钱按比例交换的？你可知道，造假制假还拿假币去买东西，那是犯法的，要坐牢的。这回马天威的声音大了，底气足了。
卫水香神经短路了，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像数九寒天的水，结冰了，无法流动。
马天威看了“清水脸”两眼，就把目光转向卫水香。“清水脸”说：大嫂，你看这事你做得多不地道，如果我没有验钞机，就被你骗了，你说怎个办吧？
这，这，这……卫水香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堂。别看女人平时叽叽喳喳，伶牙俐齿，但碰见大事情时，往往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我看这样吧，大嫂。“清水脸”又说话了。我也不逼你，要么你去借一千块钱我拿走，佛还是你的，我不管你假钱哪儿来的，只要和我无关就成。要么拿上这假钱，我们一起去镇上派出所。
卫水香一听去派出所，人都软了，差点一屁股坐了下去。那地方是十个人进去，九个就难出来的地方，最后不是进拘留所就是进监狱。卫水香连忙说：大兄弟，别啊，我借钱给你就是。卫水香这时也没想那么多，也顾不了那么多，转身就对马天威说：村长，我求你，借一千块钱给我，几天后就还你。
马天威想了想，笑着说：水香啊，咱们是本村人，我又是村长，村民有难我能不帮吗，你说是不是？卫水香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
“清水脸”又说话了：大嫂，请这佛现在不是一千五百块了。
那是多少？
“清水脸”伸出两根指拇在卫水香眼前晃了晃。
为啥？
大嫂明白，还用我说破吗？耽搁我多长时间了。
卫水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认栽。难怪自己这两天眼皮跳得厉害，原来是要蚀财，蚀财免灾，也只有这样了。怪也只怪躺在床上的老公公，人不能动耳朵还那么管用，非要请一个神不可。卫水香只好心一横，豁出去了。
马天威并没有马上把钱借给卫水香，而是写了一张条子，让卫水香签了字，才给了钱，把“清水脸”打发走。
在往家走的路上，卫水香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出，直觉告诉她，菩萨是请回家了，但这事没有完。
五
天完全黑了下来。
卫水香喂了猪，安顿好儿子睡觉，又给老人公洗脸擦身子。
一切忙完了，卫水香才上床。骨头都快散架了，从来没有这样累过，都是那金佛闹的。卫水香想，要是丈夫在家就好，自己也省了许多事。
正在卫水香乱想的时候，有人敲后门，声音不大，但有力。谁呢？这么晚了，还来找人？卫水香穿好衣服，走到门边，问谁呀？
我。
卫水香听出声音是“马阎王”。他这么晚来找，而且敲的是后门，啥意图？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卫水香心里慌乱起来，不打算开门，就说：我睡了，有事明天说。
明天说可能晚了，这事必须得今天办完。声音压得很低，很坚决。
说吧，啥子事？
请菩萨的事。
卫水香一听，人一下就软下来。谁叫自己这么倒霉，把柄让人抓住了，就像蛇被拿住了七寸。
卫水香不得不打开了门。门是人的心理保险，关着，就有一种安全感；一旦打开，心理防线也在逐渐垮塌。
“马阎王”一进屋，一把抱住卫水香，嘴在她上脸上乱啃，手在她身上上下移动，直往她的胯部挤。
卫水香用力推开，小声说：村长，你做啥子？
水香，我想做啥子你明白，我想吃你身上的香。马天威嬉皮笑脸，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又把手伸向卫水香。
村长，你回去吧，这是不可能的，欠你的钱我会在这两天还你的。卫水香拨开那双手，露出讨厌的神情。
马天威一看卫水香的脸色，神色一变，说：卫水香，老子现在就回去，但明天去镇上开会，把条子和假钱交到派出所，到时你会明白，锅是铁捣的。
你去告吧，我不怕，大不了进去就是。
你是不怕，可有人怕。只怕那个瘫痪在床的就该饿死，那个才读小学的就没了爹娘，在社会上游荡。
卫水香站在那里，没话了，牙齿把嘴唇紧紧咬住，脸上的颜色在不停地变化。万一真进去了，老人公谁管，孩子谁管？
“马阎王”再次冲上去，发起进攻，扒开了卫水香的衣服，双双倒在了床上。“马阎王”像猪拱食样上下拱动，喉咙里还不停地嘟哝。
卫水香没有抵抗，先是屈辱，泪水顺着脸向耳根流去。随着“马阎王”的动作加快，力度加大，卫水香的身体居然有了反应，可能是“蚊子”走得太久的缘故，卫水香觉得自己身子也涨了起来，仿佛要爆炸似的，到最后时，卫水香用手去抱住了“马阎王”的腰……一切都结束了。“马阎王”心满意足地走了，卫水香突然用被子捂住头，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淌过没完没了……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卫水香靠在床头上，在内心大骂起来。骂完马天威，又想起丈夫成全，又恨起他来。如果当时同意自己跟他一起去打工，也就不会有今天了，自己的老婆被别人糟蹋了，戴顶绿帽子。最后，卫水香骂自己是个下贱女人，不要脸，不知羞。
卫水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卫水香觉得自己身上长了虱子。先是一个，在身上游走，在隐秘部位不停地叮咬、吸血，有点疼有点痒，但怎么找也找不到，怎么抓也抓不住。后来成了一群虱子，最后全身都是虱子，怎么捉也捉不完了。
卫水香开始讨厌自己的身体，觉得脏，每天夜里都烧水洗澡，使劲搓揉自己，恨不得把皮都搓下来一层。
再看看神龛上的菩萨，依旧笑吟吟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六
后面的日子，卫水香觉得特别慢，慢得让人窒息。
太阳每天从前山升起，一路慢慢行走，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走到后山山顶，半天还不落下去，还要坐在山顶待一会儿，才向山下走去。卫水香觉得一天的时间就这样难熬，而距离过年还有接近三个月的时间，“蚊子”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回家。
卫水香在心里喊着对自己说：卫水香，明年你一定要和“蚊子”一块儿出去打工，带着孩子，把老人放在敬老院，反正不再过这种日子，不管“蚊子”再怎么劝自己，都不能答应他了。
今年本来自己就要去的。“蚊子”当时就说，我们都走了爹啷个办？孩子啷个办？农村孩子去城里读书，读不到国家办的学校，即使读到了，也要交许多的赞助费、择校费等；如果读私立学校，学费就贵得吓人，咱们哪来这么多钱？所以，水香啊，今年我先去，等我立稳了脚，再接你们娘儿俩去，不是更好吗？
可如今这样好吗？
“马阎王”胆子越来越大，原来是隔三差五夜里跑来，现在是白天也直接跑到家里来，上来就是扒拉卫水香的裤子，也不管卫水香当时在干啥。有时在堂屋里，有时在灶屋里，最疯狂的一次，是在供奉着金佛的神龛前，俩个人就干了起来。被就在一墙之隔瘫痪在床的老人公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