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小道。
萧正没有丝毫迟疑的一剑划开了黄坚的喉咙,于是只剩他一人直直的站着。
这世界虽是以武为尊,但同样有着不输于后世的传统道德观。若是一个嗜血狂魔晋入紫钻天启这等境界,世人也只会畏称为魔,而不会尊称为圣。若是萧正这般疯魔嗜血的所为流传出去,对萧正还未流传开的名声是极大的打击。所以他必须杀掉在场的所有人。
萧正看着手中的被自己命名为秋水的这柄汉剑,这是萧清请了良匠历时良久才锻造出炉的。尽管萧正已经用它陆续斩杀了十余人,但是剑刃上却连一个缺口都没有出现。剑身光洁如一汪秋水,只有在斩进人体,沾染上血光才会泛起涟漪。而涟漪过后,依然是那汪秋水,剑身从来不会被血所染污。
“秋水……不知道还要用你沾染多少鲜血……”
萧正莫名的多愁善感了一句,他沉默了一会,把手上的秋水归了鞘。
这条山道,仿佛在昭示着他今后要走得路,要面对的事。大概他也会如同刚才一样,用手里的剑,用麾下的将士,将拦在自己前路的敌人一个一个的斩杀。那时候他斩杀的敌人,要面对的鲜血,将会比现在更多,多很多。他的敌人不再是五个,不再是他一己之力能够斩杀殆尽的五个人或者是五十个人;而是五万,五十万,乃至五百万。他需要组建一支能够帮自己横扫天下的无敌铁军,需要找到能够为自己冲锋陷阵的猛将和为自己运筹帷幄的谋士。
萧正想着,转过身,糜贞已经缓缓醒转过来。
萧正快步走了上去,挡在她面前,他面色温和的道:“不要看,他们都死了,我们能够过去了。”语气却平淡得像是在和妻子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糜贞没有说话,默默的闭上了双眼。身为商家之女,她本能的感觉这个时候自己并不应该说话。
“答应我,别睁开眼睛!等我一会。”萧正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是在哄着妻子的年轻丈夫,看不出他之前还疯魔一般的虐杀了一个年轻的猎户。
糜贞点了点头,并没有睁开双眼。
萧正站起了身,扶着糜贞到道旁坐好,他自己去搜索那些尸体身上的东西。他杀了五个人,这次吸收到的力量大概已经让他突破的修炼者的壁障,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办法确认自己是不是已经拥有了黑铁初期的体修实力。但是吸收的仅仅是力量,他体能的消耗并没有得到补充,除非他真的将那几具尸体的血肉全都吞吃了。之前的战斗消耗了大量他原本因为饥饿而不多的身体里的能量,他必须找到食物来维持自己的消耗。
他向着地上的尸体而去。
……
一刻多钟后,萧正背上了还闭着双眼的糜贞,提着一个包裹和自己的剑,离开了那片充满血腥的地方。
沿着山道又走了一刻多钟,他们终于到了山脚。
在他们的不远处,实现能及之地,有一片比之前萧正刚到朐山遇到的那水塘还小的小水塘。水塘的边上,是一边不大的树林。
萧正背着糜贞向着水塘的方向行去,他需要洗净自己身上的污秽。
“糜贞,已经可以睁开眼了,我们离开了。”萧正在水塘边上把糜贞放下,柔声向她道。
糜贞睁开眼,看到的是萧正郁色褪了不少的温和的脸。并没有在意他身上的血污,她直接扑上去抱住了他,嘤嘤的哭着。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一路走来突然遭到这样的惊变,若不是有萧正的存在,想来她应该在此之前早早的就崩溃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已经安全了。”萧正拍着她的背,一如既往的温柔。
压抑在这时才爆发的惊惧在萧正的抚慰下渐渐平息,糜贞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带着些迟疑的问:“伯明,他们……那些劫匪……他们怎么了?”
“他们都死了,死在我的剑下。”萧正直言。
“方才让你闭眼,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些血腥的东西。”萧正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被劫持的时候,我的心,几乎都停止跳动了。那个劫持你的年轻人,我虐杀了他……”
糜贞看着萧正那合握不了的血肉模糊的右手,大概猜到了萧正的所为。心中隐隐多了几分感动,萧正是为她而战,为了她而受伤。萧正那满身的血污此时不再显得恐怖,因为这是他为自己而战的证明。她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慢慢发生变化了。
“伯明……”糜贞唤着萧正的字,微张着小口,似乎想向着萧正表白些什么。本来有些苍白的小脸染上了几分因为羞涩而产生的红霞。
萧正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已经足够了。他不知道糜贞是否看到了自己虐杀那年轻猎户时的血腥场景,他只能虚言让糜贞相信自己是因为她有危险而产生的怒火,而不是自己本性就是那般凶残暴虐。但是前路还很远,他们没时间继续在这里打情骂俏了。
萧正脱下了自己的染血的裘衣恢复了原来的理性语气说道:“我们必须换下这身衣物,离东海还有很远,我们谁也不能相信。穿着原来的衣物很容易暴露身份。”他手里拿着先前从那几个猎户的尸体上脱下了两身稍微洁净一点的衣物。
糜贞被他打断了正在忍着羞涩酝酿的话有些羞恼,本欲耍些小姐脾气,看到萧正那认真的神色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
半个时辰后,萧正将两人原来包裹着石头沉进了水塘里。两人已经换装完毕,萧正把该说的都跟糜贞说清楚了,于是两人重新起程。他们的形象已经从落魄的公子小姐变成了年轻穷困的猎户夫妻。
从猎户身上找到的干粮能维持他们好几天的消耗。萧正洗净了身上大半的血污,并没有全部洗净,甚至他还用一些泥土给自己和糜贞做了更好的伪装。
两人沿着黄坚指给萧正的路线一路行着,向着山南亭的方向。
……
数个时辰之后,山南道口。
两个中年人突现在那里,他们都有剑,一个带着一把剑,一个带着两把剑。他们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并不为之所动,他们沉默了一会,然后山道上一个年轻人一边咳嗽着一边跑下来。
他们自然就是逼退了曹家玄骑卫的王三和王佐,还有大难不死的糜家少主糜竺。在王三逼退曹瑜和他麾下的玄骑卫之后,王佐就唤醒了因为念力耗尽昏迷不醒的糜竺。至于舍命忘死的萧战,却是真的死透了。
王佐并没有告诉糜竺王三是为了萧正而来,只道出了王三的身份和实力,糜竺登时大献殷勤,把自己放在了极低的位置。其实就连王佐自己,在亲耳听到王三竟然投身一个家族成为别人的护卫也是大为吃惊,更不要说王三会一路暗中护卫着一个世家子弟。萧正他是知道并且暗中观察过的,不论言行举止,还是临阵应变都是不凡,但是要说让王三认同并且追随,那还是远远不够的。
糜竺要找到自己的妹妹糜贞,王三要找到自己的少公子萧正。而据王佐所说糜贞和萧正正是同行逃走的,王三也就顺着糜竺的话借口帮助王佐加入了糜竺的队伍。虽说糜竺是名义上的组织人,但这只有三人的队伍实际上还是王三和王佐在控制的。
三人一路往着萧正他们逃走的方向而去,向着朐县而去。他们没有见到那五骑玄骑卫的尸体,那五具尸体和五匹死马已经被陈登派人清理了。他们甚至连通往朐山方向的马蹄印子都没有看到,只见到路上有残留的干凅很久的已经暗淡发黑的血。
三人策马而过,直奔朐县,又见到了被张忠杀死的三个糜家护卫的尸体。这一次王三和王佐这两位精于剑道武道的剑客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三人,都是猝不及防之下被身边的人偷袭致死,而且都是剑伤。逃亡的队伍有六个人,只有萧正和张忠配剑的。
两人对视一眼,并没有向糜竺说出他们的发现,三人直驱朐县。糜竺直接亮明了自己糜家少主的身份,让朐县县令立即清查萧正他们是否已经进入过朐县。耽搁了一夜的时间,才得到一个没有发现的消息。
糜竺这才想到了萧正他们分兵两路的可能,那三个护卫,并不是断后,而是引开追兵。
再之后,他们比萧正两人晚了好几个时辰才来到这朐山的山南道口,萧正的疯魔之地。
“王叔,阁下……”糜竺气喘吁吁的赶上了他们二人,却见到了地上血几乎都已经流干的几具尸体。一阵恶心感涌上,与长时间的奔跑产生的胸闷两下一冲突,还没等说出话来他就蹲下吐了一地。
王三并没有理会糜竺的反应,他朝那些尸体走去,俯下身子检查尸体上的伤口。他一直冷着的脸徒然一笑,让王佐都感觉有些不自然。
天色渐近黄昏,晚风如海浪般绵延不绝的拂过。道旁的并不挺拔的矮树枝桠随风而颤,树下的野草被风吹弯,露出掩在其中的一颗苍白的满是皱纹和不甘的头颅。
王三看到了尸体上的伤,剑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