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发现?”王佐也凑近了过来,看了看那具尸体上的伤。不等王三回答,他就已经惊疑一声脱口问道,“破军剑势?”
王三点了点头,王家秘传破军剑势,没有死板固定的剑招。修炼者只能根据自己的悟性领悟,机缘不到,便是苦修参悟十年也无法领会。将这一秘传发扬光大的便是匹马踏贺兰,破万军斩单于首级而归的大汉第一剑师王越。王三毕生所学,也是破军剑势。
“三哥……你将……”王佐脸色稍有些变化,欲言又止。
“你猜到了。没错。”王三没有否认,他把破军剑势传给了萧正,在萧正初学剑术的时候。
既然是秘传,自然也是不能外传甚至连给外人知道有这么一门秘传的武技都不行的。王三虽是离开王家三十年了,他现在的这般实力修为,若要回归家族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外传王家剑道,这是极大的违逆族规,一经传出不要说回归王家,甚至可能引来家族强者的灭杀立威。
王三也是没有想到,原本只是传授给了萧正一些破军剑势的皮毛和一些用以自保的粗浅剑技,萧正历两番生死之后,反而对破军剑势有所领悟。从这几具尸体上的剑伤看,他的破军剑势已经算是入门。他心中不由再一次暗自赞叹了一番。
不仅仅是破军剑势,还有造成这样的伤口的剑。
王家之人一生为剑道而生,不仅修习剑道,对于铸剑一道也有涉猎。从他们手中锻冶出的剑,并不逊色于世间名匠,因为在这个世间,他们是最懂剑的一群人。萧正手上的那把剑,实际上就是由王三亲手铸成。以王三对剑的认识,他甚至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己亲铸的剑造成的伤口。
终于亲眼看到萧正留下的痕迹,他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
一边的王佐已经变了色,张口本欲呵斥,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暗:“你……不想回王家了?”
王三抬起头,望着远方的天,沉默着。
“三十年了……”其间原由王佐自然知晓,他苦涩道,“你还没放下?”
“三十年……很长的时间了。久到让你我都不再年轻了。”
王佐无言。这三十年间连他都没听过王三的声闻,王家也从未派人寻访让他重回王家。三十年,便是再强的羁绊,也会被岁月无声抹淡。
“弃徒……那有再回去的道理。”提及了往事,王三冰冷的脸上多了几分悲色。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他稍有些黯然的道,“不提这些,你看这些尸体。”
王佐也是知道这时候并不是回忆过往伤悲的时候,他仔细检查着那几具尸体。
“大概错不了,这五人都是一个人杀的。”王佐闭上了眼,试图模拟整个战斗过程,“他与第一个人擦肩而过,然后回身斩出一剑,将身后的人斩首……”他一边说着,一边慢动作的模拟着萧正之前的战斗。如果萧正在场怕是会大吃一惊,因为王佐正在模拟的进退出剑收剑几乎和他当时的举动相差无几。他正在模拟的身形,几乎和萧正当时重叠着。
花了一刻钟的时间,王佐将整个战斗过程模拟了出来。只是并没有萧正疯魔虐杀那个年轻猎户的那一段,因为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被萧正扔下了山。
“王叔,你确定出手的只有一人?”一旁沉默了很久的糜竺终于开口。
王佐点了点头。
“根据我们的猜测,小妹应该是被萧公子和他的随从张忠护卫着躲开追兵潜进山中。但是为何出手的只有一个人,是萧公子还是他的随从,另外一人为何不出手?”糜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王佐微不可察的和王三对视了一瞬,见王三没什么暗示于是直道:“用剑的人力量并不大,甚至连修炼者都不是,大概是萧公子亲手所为。”
“从这里遗留的痕迹来看,或者离开的人只有两个。”王三补充了一句。
糜竺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道:“如此说来萧公子的随从也是出了意外,如今还活着向南而去的只有小妹和萧公子两人?”
两人点了点头,默认了糜竺的推测。
“他们二人必定一路向南,沿着山道行走,前面是山南亭地界。事不宜迟,萧公子毕竟只是会些剑技,若是再遇上麻烦怕是应付不了。”糜竺对着两人行了一礼,恭声道,“王叔,阁下,请助竺一臂之力,赶上萧公子和小妹。”
三人追随着萧正走过的路而来。
……
与此同时,山南亭曲水里。
这是一个很破落的很小的村里,或者说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寨子。三面是山,只有一面迎着一条小道通往外界。寨门口有一块不知道竖立了多少年的风化残破的界碑,上面依稀可见“曲水里”三个不大的石刻字样。
残阳如血,斜照在寨门口那块残破的石碑上,照在同样残破的寨门上,给所能照耀到的一切都染上了不详的血色。
萧正和糜贞在寨门前,端详着那块界碑。
“伯明……”糜贞终于憋不住心中的好奇了。
“我答应过那黄坚,为他了却身后事。”萧正和煦的微笑给了糜贞答案。
“那些人……”糜贞看着萧正,用她那清澈的眸,“不是要杀我们吗?”
萧正同样用清澈的双眸和糜贞对视,直道糜贞有些怯怯的移开了视线才道:“他们要杀我们没错,所以为了我们能够活下去,我杀了他们。但是我答应了黄坚,要帮他了却身后事。人无信不立,大丈夫生于世间,若是应承了他人,就算是对方是自己的血仇死敌也一定要完成自己的承诺。”
大义凛然的说出了一番正义之言,萧正没有丝毫惭愧的接受着糜贞敬佩的目光。其实他只是想活下去,所以想变得更强。之前杀了那五人之后,他再次感受到了力量的增长,所以他渴望更多的力量。之前听到黄坚说到曲水里偏僻幽远,几乎与外界隔绝,这让他的恶意徒然膨胀起来。
“走吧,我们进去拜访一下。”
萧正带着糜贞推开了那扇枯朽得都合不上的木制寨门,走进了这个被残阳染成了血色的寨子。寨子人很少,房屋也大多破落,萧正他们走出了数十步都没有人发现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萧正一边走着,一边计算着整个村寨的架构。糜贞只是默不作声的如一个随从一般跟在他身后。转过一间破旧的房屋,一个年老的长者才迎了上来:“你二人是谁,为何来我曲水里?”大概是萧正他们的衣着同样破旧褴褛,他的语气并不好。
萧正向着那老者拱了拱手:“敢问老翁是?在下糜业,这位是业的妹妹糜素颜。我们从青州东莱而来,无奈家道中落,这才启程前往东海郡投奔本家。”
老者“咦”了一声,他也是有些见识的,似乎有些意外他们能和徐州三大家族之一的糜家搭上关系。他沉吟了一下,语气稍好了一些:“原来竟是糜家的远亲?失敬了,老儿姓黄,是这曲水里的里正。不知两位如何这副打扮?来我这小小的曲水里又是所为何事?”
“黄老……贵里可有一个叫……黄坚的猎户……”萧正似乎想起了那渐落的血色残阳更加不详的事情,带着几分悲色沉声道。
黄老里正看着萧正神色,似乎猜到了什么,沉默着点了点,他在等着萧正的下文。
“那日……”萧正沉声讲诉,说到后面竟有些按捺不住,落下泪来。
他编造了一个故事:
他和糜贞在朐山那里碰上了几个劫匪,正好遇上了黄坚他们几个上山狩猎的猎户。他自然对着黄坚他们许下重赏让他们救护自己,黄坚他们为了重赏杀退了那些劫匪。但自己也受了致命的伤,已经不能够拖着命回到曲水里和家人见最后一面。他和糜贞又跌下了水中,黄坚才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借给他们换上。所以他才刻意绕道到这偏远的曲水里,为黄坚了却身后事。
整个故事漏洞百出,但是用来应付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乡里之人勉强足够了。
黄老里正信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过来的乡民们也信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黯然和伤悲,可以看出黄坚在这村寨很得民心。
萧正沉沉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愧色:“都是业的过错,如果业不让他们救护,说不定他们就不会死了……”他说着竟悲愧得哭出声来。围在他身边的乡里村民本来有好事者要借着这个指责围攻萧正一番,没想到萧正竟然自己承认了,而且已经向着众人明显的表示自己的悲伤愧疚了。他们也只能反着过来安慰萧正。
片刻之后,萧正悲色渐褪,他抬起了头对着黄老里正:“黄老……不知黄坚老哥的家眷在何处,业这里有十金,请他们务必手下。”他拿出了一小条挺有分量的金子。
这个世界与萧正所了解的历史上的三国世界并不相同,不仅体现在有无明确的力量等级划分体系,还有各种小到看不清的方方面面。比如这个世界,黄金和铜钱是通用的,一两黄金差不多能兑一万钱。当然普通民众多是用铜钱,只有贵族士族才会是用黄金作为钱物。十金就是十两黄金,也就是十万钱,这已经是很有分量的一笔钱了。
人群中缓缓走出了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女,黄老里正在萧正身旁说:“这两位就是黄坚的妻子黄氏和女儿黄月儿。”
萧正愣住了,连眼都没眨的盯着那黄月儿。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他存在于上一个世界的妹妹萧月,就是这样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