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荒漠.噩梦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境苍茫一片,我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我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未来的自己。我的生命仿佛就要在此刻终止。这时,日落出现了,他就像一道曙光,指引我追随他的脚步。我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
梦醒后,我发现自己渗出一身冷汗。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听从阿爸阿妈的话,在云归荒漠和早已没了感情的清洋哥哥成亲,传宗接代,面对一片黄沙,过和祖辈同样的生活,就此老去。
不,我还什么都没做。这太可怕了!日落,我要去找日落,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我不能让我的生命在无痛无痒的麻痹中度过,我不能。
这一夜,我闭着眼睛翻来覆去,我的神经细胞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激烈地摩擦碰撞,一颗心忐忑难安,直到天蒙蒙亮。
我起身时,朝阳还未升起,空气新鲜而阴凉。
我在黄沙中静静地走,却停不下混沌的思维,脑袋仍处于夜间极度兴奋的状态。困倦的眼里发现一夜之间,天地换了模样。这是与童年的彻底的割裂!成长虽然突如其来,令人不舍与难受——生命中长期存在的一种状态将被另一种不可逆的状态替代——但这种独当一面的自主与自由亦令人欢欣与期待。
只要找到了路,便不怕路远。
云归荒漠.升华
秋天是一个适合思念的季节,在晚秋的深夜,看着红烛一点一点将温柔耗尽,最后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黑夜里看不见自己,看不见自己的眼泪,只有那个人的影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世界上为什么要有你呢?可是为你流泪为你心疼,甚至恨你怨你,又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假如我对你的心永远停留在十岁那年的夏天,每天呼吸的是新鲜的甜甜的空气,做一个又一个香甜的梦,我这一生该何其幸福!那我就不会爱上你,不会有这么多痛苦。又或者此生没遇见过你,从来不知你的存在,我便不会背负本不属于我的感情。
可冥冥中却仿佛自有天数。你成了我的图腾,我经常在不经意间看见海市蜃楼中的你,然后我爱上你。我的孤独被你的亲切融化,你的多情暗合了我的痴情。最后,万水千山也要向你而去。
真是天意弄人!我本就是身不由己的。
云归荒漠.梦之始
夜合走后,我便为找寻日落的事情暗中做起准备来。在临行的前一天,我找到清洋哥哥,平静地告诉他我的决定。他听了很吃惊。
他望着我:“为什么?!”
我平静道:“我爱日落。”
“他是你的图腾,你只能崇拜他,不能喜欢他的呀。”
“我就是爱他,我要去找他。”
“那我呢?我怎么办?”
“对不起,清洋哥哥,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妹妹,你就成全我吧。我实在不能和你成亲啊。”
“海市蜃楼距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你没有任何工具,怎么找他?”
“我自有我的办法。”
他叹道:“呵,从小你就是这样,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就算明知自己是错的,也照做不误。算了,我不打算劝你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能爱我呢?你说,我有什么不好?”
我道:“不是你不好。我的心,只能装下一个人,是日落。”
“江湖上人人皆知,他喜欢的是晚霞。虽然他从未承认,但你从海市蜃楼里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你怎么?”
“我不知道!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对他就不是真正的爱了,你明白么?感情是跟着心走的,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他是我第一个为之流泪的男子,我清楚我为什么流泪。你是好人,但不适合我。也许你自以为喜欢我,但你却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你为我动心过么?”
“我——”
“算了。等你找到真爱,你就会明白。这里不属于我。我讨厌这里年年一成不变,我讨厌这里的黄沙,讨厌每天过重复的日子。我要去找他。”
“这里是你的家,你的根。爹娘说过,做人不能忘本。”
“我没有忘本,我只是去找他。找到他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回来。这里是我的家,有阿爸阿妈,我怎么会忘?”
“阿原。”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从小,我就是个怪孩子,不和你们玩,总是一个人跑去看海市蜃楼。我哭我笑都是一个人,没人来关心我,我也不需要所谓的关心。原本我以为生活很无趣,就像我一样无趣。但我遇见了日落,他真的像落日一样,那么柔和,让我感到被呵护的温暖,让我感到宁静与快乐。你明白这种感觉么?除了阿爸阿妈以外,他,是我唯一的寄托。”我说着说着便流下了眼泪。
“我不是很明白,但我能感受到你对他的心。可他呢?且不说你们是否能见到面,就算见到了又如何?在他眼里,你是他的晚辈,而他又非如你我之普通人,他声名显赫,你们地位悬殊。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难为你帮我考虑了这么多。不管怎样,我都要去找他。即使只有一面之缘,我也无怨无悔。遥想当年,我和你一起在黄沙里游戏,不知天高地厚人间俗事,已经过去多少年了。现在你和我长这样大,思想情致不知隔了几许。‘性相近,习相远’,甚有道理,却让人感到如此悲凉。”
“我们是想不到一块儿。我只能成全你。你有理想,这很可贵。而我,只想在此终老一生。”
“清洋哥哥,谢谢你的成全。”
我和他拥抱了许久,我一直抱紧他不肯放。小时候我喜欢过他,尽管是无知的喜欢。如今我对他早已没了感情,只想和他作最后的道别。
“我去找日落之事,还望你替我隐瞒。我不想让阿爸阿妈伤心。”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云归荒漠.追梦
族里的姐妹听说我要去找日落,凑了银两纷纷来为我送行。平日里素无往来的此刻也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们说:听说你要去找日落,我们知道你身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怕你撑不到那里,就凑了一些银子,希望这些对你有用。我们都敬佩日落大侠呢,祝你好运。还有,伯父伯母有我们照顾,你放心吧。
我顿时泪如泉涌。有些人,一直在你的生命里存在着,平日却没有交流,你也不懂珍惜他们,但当你有事的时候,他们不是冷眼旁观的陌路人,而是义无反顾地支持帮助你。这才发现彼此之间我们早已情谊深种。
我想这份情我可能一辈子也偿还不了。有些人情注定一辈子也偿还不了。我带着这些人情债,决意把它们散播出去。
谢谢你们,亲爱的姐妹,我走了。
我伴着日落走过十数载不属于我却又属于我的春秋,做了一个又一个虚晃的梦。梦醒了,他还在那里,而我已不满足于呆在这里看他的幻影了。
我要去找他。不论以后荆棘载途还是狂风暴雨,我都要去找他。
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这是我的宿命。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江南固好,在我心里,最美的景色是“日落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