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人的话脱口而出,甘千蕊仿佛能够听到心碎的声音。
这是实话吗,安哲瀚为什么现在才把实话说出来?
以前过往的种种,都是幻觉吗?
“你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这段时间我真的好累,我发现,自从你的腿好了以后,我内心就已经没有愧疚了。”
安哲瀚迅速放开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笔钱给你,算是我对你最后的一点补偿,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那张卡原本是安哲瀚为甘千蕊办的,里面存了一大笔钱,他知道或许很快他就会失去飞跃集团,失去一切。
所以,这笔钱留给她,不论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甘千蕊都不用去过苦日子。
可是现在,却成了让她的走的补偿……
生活好比一出戏,你永远都看不到剧本。
或许,只有当我们把这一段演完,才知道,原来,我们拼命想跳出剧本来演绎,最终都不过是按照剧本来自由发挥。
甘千蕊愣住了,她想过一千种一万种离开安哲瀚的方式,却唯独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
心里陡然间一阵抽痛,她才知道,原来,不爱才是真正的痛。
半晌,她都没有去接安哲瀚手里的银行卡。
安哲瀚突然冷笑了一声,将银行卡狠狠砸在她脸上,“拿着吧,不然我心里觉得不安乐”
坚硬的卡片砸在甘千蕊的脸上,疼痛扑面而来,像被锐利的刀锋刮过,没有伤口,却连呼吸都跟着疼痛难忍。
“好,我走。”
许久,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银行卡,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进地毯里,瞬间消失不见了,“我只有一个条件。”
“说。”
他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寡淡而凉薄,紧抿的薄唇中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
“我想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喝得那么醉?”
难道就因为他知道甘千蕊已经了解了全部的真相,如果,他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为什么要彻夜买醉来麻痹自己?
“昨天,傲风集团的汪总请我去帝国迷城喝酒,男人生意场上的应酬,无可厚非。”
安哲瀚说道,狭长的眼睛缓缓眯成一条缝,眼神里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你说谎,司机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在老屋吃晚饭出来,就喝多了,让司机开车载你兜风,无意间兜到了帝国迷城外。”
甘千蕊毫无顾忌地戳穿他的谎言,可安哲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反而摊了摊手,“我去见什么人,怎么会告诉我的司机,团年饭是喝了点酒,兜风只是不想比汪总早到一步而已。”
丝毫没有破绽,安哲瀚依旧是那么处变不惊。
甚至,让甘千蕊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真的。
“还有什么要问就赶紧问,我现在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明显带有逐客令的味道,甘千蕊半晌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眼泪不知不觉爬满脸颊,曾经他说过,不会再让她留一滴眼泪,如今,这个承诺,或许永远都兑现不了了吧。
是谁说过,永远都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诺,因为,承诺不过是一个没有自信的男人,对一个天真得有些犯傻的女人,所说的一句永远都做不到的谎言,如此而已。
甘千蕊算是已经明白了,也看清楚了。
或许,她需要一点时间,重新审视一下安哲瀚,因为,她不再确定,安哲瀚是否真的还是那个将她捧在掌心里的人。
她站起身子,僵硬的四肢如同一具木偶,缓缓转身,往门外走去。
什么都没有带,就像刚刚搬进这座别墅的时候一样。
然而,安哲瀚的银行卡,她收下了,就像安哲瀚所说的,收下它,如此,他欠她的就已经还清了。
从此,天涯各执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走到大厅里,仆人见她心事重重地往外走,遂问道:“少奶奶这个时候打算去什么地方,要不要我帮您通知司机,给您准备车?”
而甘千蕊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朝门外走去。
仆人跟了上来,甘千蕊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声,“我要走了,替我好好照顾少爷。”
说完,便再也没有回头,离开了安家别墅。
仆人愣在原地,有些疑惑,却又不敢上前,总觉得除夕过后,一切都变了,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原因,说变就变。
安家别墅的楼上,安哲瀚站在巨大的玻璃窗附近,目送着甘千蕊离开。
她的身影是那么落寞,他知道,这一次他伤她太深。
可是,他别无选择,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江鹏越不知道又要想什么花样来对付她,甚至,会要了她的命。
还有安母,她或许会亲手结果了甘千蕊,让安哲瀚不再有后顾之忧。
这一切,安哲瀚都不能坐视不理,只能借由这个机会,将她赶走,彻底地保护起来。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安心。
窗外忽然又飘起了雪,甘千蕊没有打伞,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肩上,仿佛圣诞节的那个雪夜……
安哲瀚莫名觉得一阵心慌,她走了,以后他只能独自守着一间空房,或许,工作到深夜,或许,因为思念而彻夜不眠。
他好想冲上去,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这只不过是他和她开的一个玩笑。
可是,他不能,他的软弱只会给敌人制造机会,只会一次又一次,将甘千蕊推向深渊。
“叩叩叩……”
有人敲门,他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门把转动,走进来的却是刚刚拦住甘千蕊的那个仆人。
“少奶奶她……她走了,她说,要我们好好照顾少爷。”
带着疑惑的口吻,仆人不明白甘千蕊和安哲瀚究竟演的是哪出,只是觉得有些为难。
“我知道了,把房间里少奶奶的东西收拾一下,扔进杂物间吧。”
他的心里是真的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他怕睹物思人,他怕自己会满脑子都是她。
可思念却偏偏像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当他的目光再度转向窗外,甘千蕊已经走远了。
她会去什么地方呢?
安哲瀚是真的不知道,但是,甘千蕊走之前带走了那张银行卡,所以,他应该可以放心。
然而,心里某个地方像是缺了一块,怎么找都找不回来。
安哲瀚没有心情再睡下去,转身下了楼,厨房里确实熬了粥,是他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是甘千蕊吩咐厨房准备的。
大年初一的早晨,她亲自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安哲瀚从帝国迷城那样的地方带回来,没有生气,只是用心照顾了他一整天。
而晚上,他却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将她赶走,默默看着她在这个雪夜离开。
心好痛,仿佛被人狠狠刺了一刀。
血在流,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那么软弱。
明明肚子空着,他却没有一点儿胃口,一碗粥,他只喝了两口。
喝第一口的时候,他想的是她,喝第二口的时候,他想的还是她。
回到书房,随手拿起一支烟,重重地吸着,他才发现,她早已经深深刻在自己心里,失去她,心比谁都痛。
拨了一通电话,安哲瀚的声音有些低哑:“跟着少奶奶,随时向我报告。”
挂断电话,他才发现,书桌上那个精致的烟灰缸里,已经插满了烟头,空荡荡的烟盒摆在桌面上,好寂寞。
她离开已经两个小时了,这两个小时里,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在这里,一个人静静抽着烟。
电脑上是银行卡的账单,从她出去开始,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卡里的钱,分文未动。
她一个人,无父无母,也没有一个家,究竟能去哪里呢?
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安哲瀚没有猜错,她应该是回了之前的家。
心里觉得舒服了一些,至少,她不会餐风露宿。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接到电话,证实了,甘千蕊的确是回了以前的家,这样他就放心了许多。
抬头一看,夜已经深了,可他却了无睡意。
起身,关灯,离开书房。
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卧室的门。
此时此刻,卧室已经大变样了,仆人将所有属于甘千蕊的东西,全部清理了出去。
连粉红的床单也都换成了从前安哲瀚使用的黑白格子,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可心里却怅然若失。
叹了口气,安哲瀚转身走进浴室,准备刷牙洗漱。
却突然之间发现,精致的漱口杯里,两支可爱的牙刷摆在一起,咖啡色的小熊是他的,粉红色的小兔子是她的。
还记得刚买回来的时候,安哲瀚打死都不肯用,为了哄他用自己精心挑选的牙刷,甘千蕊同意每天给捶背五分钟。
回忆顷刻间涌进脑子里,太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立即转身,匆匆冲出了房间,大声将仆人叫了过来。
“房间里怎么还有她的东西,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再有下次,全部给我卷铺盖走人。”
没有了她,他变得暴躁易怒,整个人像是一头可怕的狮子,见人就咬。
可教训完仆人,他的心里依旧没有觉得好过。
仿佛失去了一件心中至宝,仿佛全世界都在于他为敌。
谁能告诉他,他这么做,真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