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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几天后,他接到了薛璐的一个电话,要他明晚去她家里吃晚饭。姜舟一阵激动,难道要发生些什么?不能空着手去,得买一件礼物,他绞尽脑汁地想买什么好。胖子一本正经地说:“买套性感内衣,让她换给你看!不过,你知道她的尺寸吗?”姜舟一声冷笑,这种问题不能指望他的答案。

薛璐算个文艺青年了,那就该买点艺术类的东西,比如书、CD之类的。打定主意,他去买了本《挪威的森林》,然后包装了一下。

晚上,他躺在床上睡不着。开始想象着明晚的情景:打开门,薛璐穿着好看的裙子,羞涩地把他让进屋里。接着,把书交给她。她惊喜极了,紧紧地抱住他,含情脉脉地说:“快来吃饭吧。”桌上是她亲手做的丰盛晚餐,他们详谈甚欢地吃完了饭。之后,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慢慢地薛璐靠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的接触越来越亲密,终于激情爆发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整个过程就发生在眼前。他开始急不可耐,盼望着一天转瞬而过。

终于,期待的时刻到了。姜舟拿着礼物,打车到了美术学院。他上楼,到了薛璐门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陌生的女孩上下打量着他。不是走错了吧,他歪头看着门牌号。“薛璐,有人找你!”女孩笑着朝里面喊了一声。薛璐跑了出来,她果然穿着漂亮的裙子。“你来了啊,快进来吧。”没有羞涩,只是平常的语气。

屋子里有不少人,男男女女大概十几个。姜舟把书拿给她说:“送你的。”“是吗?谢谢!”薛璐接过去,放在桌上的一堆礼物中间:“现在来不及看,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朋友。”没有惊喜,更没有拥抱。

原来今天是薛璐的生日,她请了不少的朋友来庆祝。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她甚至都没有马上拆开礼物看。他见过的画室里的几个人都在,薛璐把他介绍给其他朋友认识。门再次开了,一大束玫瑰花先伸了进来,一个姑娘喊道:“璐璐,快来啊!”

薛璐回头一看,飞快地跑过去。她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拿花的男人把花捧给她说:“亲爱的,生日快乐。”薛璐有些羞涩地接过花,房间里姑娘们的眼睛亮了,这其中包含着各种情绪。薛璐挽着他的胳膊,进了卧室。

姜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来是空欢喜一场。“那是她的男朋友,银行的客户经理。”董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边,忽闪着大眼睛说。“噢。”姜舟点了点头,董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看到他,你是不是感到失望?”“嗯?”姜舟脸红了:“哪有啊,你想哪儿去了!”他讪笑一下,去餐桌上拿了瓶酒。

赵玉坐在角落里,打量着满屋子的人。他的光头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更加明亮。姜舟走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赵玉眼睛没有停下说:“我在看人。”姜舟心说这不是废话嘛,接着问:“看人干吗?”赵玉点头说:“这个问题好啊,问得有内涵。我看人,确切地说是观察人。那么为什么要观察呢?因为我在酝酿,根据他们的面部表情、情绪变化酝酿。”姜舟忍不住又问:“酝酿了干吗?”“写诗啊!其实呢,我写诗也是为了作画,两者是相互联系的。”赵玉认真地说。

姜舟听他讲了半个小时的诗歌,有些厌烦了。薛璐拉着她的男朋友在给每个人介绍着,难掩脸上的兴奋。姜舟阴暗地想:“有个这么有财的男人,干吗还要去超市打工。”他感到气氛沉闷,虽然别的人都有说有笑。但这不属于他,他只是个局外人。姜舟尴尬地想到这点,马上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里,胖子奇怪地说:“哎?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晚就住那儿了呢。”“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姜舟没好气地说。胖子表情坚定地说:“你就是!”姜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脸失落。

胖子凑过来问:“给哥们说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人家有男朋友了?”姜舟看着胖子说:“就不告诉你,憋死你。”他起身回了房间,把门关上。胖子靠在沙发上,得意地自言自语:“看来我是猜对了。”

姜舟躺在床上,烦躁不安。也许从开始,都是自己的臆想。送一幅画,留个手机号码又能说明什么呢?这早已不是纯情的年代。他找出那幅画,收好放到抽屉的最底层。他决定远离这些儿女情长,全身心地投入到《吉他丐神》中去。

刚准备投入,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薛璐发来的,内容只有一个大大的“?”姜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下,回过一个大大的“!”然后放下手机,开始酝酿。手机没了动静,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不知道薛璐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是不是应该发条短信过去解释一下。不行,他马上打消这个念头。为了防止继续想下去,索性关掉了手机。

事实证明,在你感到失落的时候,总能写出一些不错的语句来。他觉得脑海中豁然开朗,双手忍不住在键盘上飞速敲打起来。几个小时候后,胖子的呼噜声提醒他,该睡觉了。

以后的几天,他都没有开手机,也几乎没出过房间的门。胖子每天负责下去买饭,然后送到他的房间里。直到这天,胖子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敲开了他的房门。

姜舟开了门,看了胖子一眼,接着坐下盯着电脑屏幕。胖子靠在门上笑着说:“像个真事似的,你先停下,我有话说。”姜舟转过头说:“我听着呢,什么事快说!”胖子叹口气说:“我妈刚才打了电话,她身体不太好,我得回老家去了。”“啊?”姜舟惊讶地站起来:“没事吧?”胖子说:“没什么事,可能需要做个小手术。不管怎么样,我得回家去了。”“那个,要不通知高朝一块儿吃顿饭啊。”姜舟说。胖子摇头:“不用了,又不是再见不到了。”

胖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打电话订了一张第二天的火车票。没想到,居然订上了。胖子自嘲地笑道:“你看看,居然能这么顺利地订上火车票,真是百年难遇。看来我走是正确的,这是天意啊!”

晚上的时候,胖子提议去地质公园爬山。姜舟摸着他的脑门说:“你说胡话呢,大晚上的爬山,再说也不开门啊。”胖子得意地说:“我知道后门是开着的。”这是胖子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他没有理由拒绝。

胖子带他去了所谓的后门,这有一扇小铁门,不过关上了。胖子拉拉铁门说:“以前都不关的,怎么现在锁着了。”姜舟说:“这怎么办?”胖子退后几步说:“墙也不是太高,咱俩翻过去吧。”姜舟打量着他说:“就你这体型?”胖子咧嘴笑:“你帮帮忙,推我一把。”

让姜舟意外的是,胖子使劲一跳,两手居然扒在了墙沿上。“快……快点,推屁股。”胖子坚持不住了。姜舟两手推着他的两瓣肥屁股,万分后悔地同意了胖子的决定。经过两人的共同努力,胖子终于爬上了墙头。“哎呀,真累啊。”胖子骑在墙头摸一把汗说。

“你赶快的,别废话了。”姜舟在墙下说。胖子费力地把一条腿往上抬,谁知道刚转过身。“哎呀!”“扑通”他就从墙头掉了下去。“哎,胖子你没事吧!”姜舟喊道。墙那边没了动静,姜舟赶紧爬上墙头,跳下去。“胖子,在哪儿呢?”他在黑暗中寻找,“靠,在这呢!”胖子嚷道。姜舟顺着声音跑过去:“你没事吧!”胖子说:“没事,不知道谁扫了堆垃圾,老子掉上面了。”

他们爬上了地质公园最高的山头,坐在草地上,看着尽收眼底的城市。此刻,胖子头上插着几根草,衣服上挂着几片树叶动情地说:“你知道哥们为什么要来这吗?”没等姜舟回答,他接着说:“躲债的那一阵子,最惨的时候,我就跑到这公园来睡觉。MD该死的骗子,血本无归啊。”“得了!”姜舟拍拍他肩膀说:“别多想了,都过去了。”胖子怪叫一声,在草地上躺下。

姜舟也躺下,心想,为什么这么浪漫的时刻,会和一个男性的胖子度过。两人都不再说话,姜舟眼前腾起一股雾气,无数的星光照下来,形成一张大网,将他们笼罩其中。

似乎是约定好了一样,胖子和石头走得都比较突然。第二天,姜舟送胖子去了火车站,胖子看了看外面的高楼大厦说:“一事无成啊,真TM不是人待的地方。”两人互相道别,胖子上了火车。姜舟看着火车开动,胖子伸出手不停地挥舞着,忽然生出一丝酸楚。

回到家,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少了胖子到处晃荡的身影,似乎缺了些什么。也许胖子已经厌倦了在这个城市的生活,现在刚好有一个离开的理由,于是就迫不及待地回到真正适合他的地方。

姜舟有些心慌,这里可能也不是自己适合的地方。他叹一口气,停止冥想,开了手机。关机的几天,只一条短信,是薛璐的。短信上说:“为什么一直关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开机后,马上联系我。”姜舟叹口气,把手机丢到一边,不再理会。

他想到胖子临走说的话:“一事无成啊!”对,不能这么颓废下去,马上打开电脑,继续写作。正写在兴头上,手机响了,是薛璐打来的。他犹豫着要不要接起来。手机响了几声,没了声音,姜舟干脆又把手机关掉。

天色渐暗,他还在写着,没有一丝劳累。外面的门响了起来,他停下,的确是有人在敲门。他起身打开门,高朝站在外面,拎着两个装满东西的大购物袋。

“傻看什么,赶紧帮忙啊!”高朝嚷道。姜舟一边接过东西一边说:“谁让你不提前打个电话的?”“我打了,你关机!胖子居然不在服务区!”高朝进屋后左顾右盼地说:“胖子呢?去外星球了?”

姜舟回道:“是啊,他维护宇宙和平去了。”“嗯?他真不在啊?”高朝四处找了找。姜舟翻找着高朝拿来的东西说:“他回老家去了!”“啊?”高朝有些惊讶:“不会吧,哥们还等着他发财沾点光呢,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通知一声!”姜舟从袋子里拿出一瓶二锅头说:“他家里有急事,匆匆忙忙就走了,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小子提一袋子二锅头来干吗?”

“废话,难道拿来浇花啊?当然是喝的啦!”他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接着拧开一瓶。

姜舟接过来,喝下一口。顿时喉头涌上一股辛辣。他吐了吐舌头:“这酒真有劲!”高朝笑了:“这才是爷们喝的酒,来,走一个!”“不是,你等会儿!”他拦着高朝:“今天怎么了你,主动找我喝酒。”高朝皱着眉头说:“这几天心里一直很不爽,压抑得很。”姜舟一脸坏笑地调侃道:“是因为李蕾吧?”高朝瞪大眼睛:“去你的,今晚不谈女人,喝个痛快!”

两人推杯换盏,一瓶小二下去了大半。姜舟眼皮开始不住地跳动,高朝打个很响的嗝说:“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和不爱的女人做爱的时候,当时感到很开心很刺激。可等完事以后,真想马上离开她,感觉心里十分空虚和厌恶自己一样。”姜舟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便想了一下说:“也许吧,如果还觉得空虚和厌恶自己,或许说明你这人还不是太坏。”

高朝摇头说:“我是个坏蛋,以前和我的女人也是。我们在一起,只是为了互相发泄,而对方又求之不得,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可是……李蕾不是,她配我太可惜了。”姜舟心里也有同感。

“貌美者度过放荡的青春之后,必将迎来一个悔恨的晚年!”高朝仰头大喊,“哎哟,你小子不好好干你的摇滚,搞起文学了?想抢我饭碗啊!”姜舟摇晃着身子说。

高朝大笑几声:“屁文学,矫情死了,我才不弄。这是我……是我从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啊。”姜舟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是在说自己吧!嗯,这话说的就是你。”高朝踢他一下说:“别光说我,你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我现在真的相信有报应这回事了。弄不好,将来的晚年真过得特悔恨。”

姜舟发出“啧啧”的声音说:“看不出来啊,你开始信佛了?大彻大悟了?才多大,就想晚年的事。”高朝摇摇头说:“你错了,时间……时间过得很快的。用不了多久,就到那个年龄了。”姜舟举起酒瓶说:“先别管那些了,来,喝酒,一醉解千愁!”

他们喝得东倒西歪,高朝趴在沙发上,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姜舟头痛欲裂,眼前的场景似乎在不停地旋转着。他挣扎着站起来,双腿沉重麻木。屋里的空气让他窒息,他摇摇晃晃地出了门,想清醒一下。

一阵凉风拂面,姜舟慢慢地睁开眼睛。黑色的幕布上,镶嵌着闪光的钻石。他伸手想摸,却发现离得很远。这是在哪儿?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于是便坐直身子慢慢站了起来。顿时,思维清晰了很多。这是在顶楼上,夜空中星光灿烂。

什么时候跑了上来躺在这里,已经记不清了。他揉着有些麻木的胳膊,朝楼梯门走去。没走几步,月光下,门旁坐着一团黑影。他的头脑瞬间清醒,停下喊道:“谁在那儿?”黑影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站起来。

姜舟靠近一点,仔细地辨认。“呀!是你,是‘吉他丐神’啊,真是好久不见!”他惊喜地过去拉起乞丐的手。“是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丐神缩回手,居然说话了。“一般情况吧,你呢?最近去哪儿了?”姜舟问。

“我啊,我去找过去丢失的东西了!”乞丐边说边朝前踱了几步。姜舟四处看了看,跟上说:“你的吉他呢?不是从来不离身边的嘛!”“烧掉了!”乞丐淡淡地说。“怎么可能!”姜舟感到不可思议。乞丐抿嘴说:“这有什么不可能,也许对那把吉他来说,这是个不错的归宿,总比整天跟着我流浪好。”

“那你什么东西丢了,找到没有?”姜舟问。乞丐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姜舟有点糊涂了,乞丐说:“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姜舟回答:“噢,是这样的,我帮你取了个名字,叫‘吉他丐神’。并且把这个作为书名,想写本小说。”“那写得怎么样了?”乞丐问。“嗯,写了有一半了吧。”姜舟回答。

乞丐点点头:“说说你最近的生活吧!”这话正合他意,姜舟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乞丐和以前一样,耐心地听着。说完了这些,姜舟心里明亮了很多。乞丐说:“其实呢,你误会那个叫薛璐的姑娘了。她只是想和你做个普通朋友而已,就这样,没有别的。是你自己想多了,所以才会觉得心里不痛快。不要去苛求别人,不要太过计较付出和回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大家都有各自的价值观。”

姜舟用力地点点头说:“我很好奇,非常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故事?”乞丐眼睛看向远方说:“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没有太多的不一样。这些都不重要,我也不会说给你听。”“那你干吗给我那么多钱?”姜舟再问。乞丐笑了一下:“不管你信不信,某些地方,你很像年轻时候的我!”姜舟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着乞丐。乞丐低下头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就像做了一个梦一样,第二天姜舟醒过来的时候想。他看着放在身边的包裹和信,想着乞丐昨晚托付的事情,恍如隔世。

这是个普通的帆布背包,里面看起来鼓囊囊的。他并没有打开看过,所以里面是什么东西,一点都不知道。乞丐嘱托过,不要打开包裹。即使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还是没有去打开看。他转移开视线,走到客厅。高朝蜷缩在沙发上,均匀地呼吸着,看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姜舟拿起背包出了门,天气很热,热辣的阳光照在裸露的皮肤上,晒得脸有些疼。他掏出一张纸条,先要去上面的地址。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车子在郊区停下,他下了车,按照地址找到一户人家。这是一处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看建筑应该有些年代了。院子里栽着一些花花草草,一棵葡萄藤缠绕着铁丝遮挡了一块阴凉。他拉了拉铁门喊道:“有人在家吗?”没人回应,但铁门并有上锁,只是虚掩着。

他拉开铁门,走进院子里。一股花草香不经意地钻入了鼻孔中,他大口地呼吸着。可还没等享受完,不知道从哪儿蹿出一团黑影,怪叫一声扑过来。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就被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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